国学古籍
- 《小五义》、《续小五义》与《三仪五义》总称《忠烈侠义传》,是中国侠义公案小说的代表作。《续小五义》故事情节上接《三侠五义》(又名《七侠五义》和《小五义》,接叙众英雄大破铜网阵,襄阳王潜逃,诸侠仍在江湖间诛锄盗贼,打太岁坊,破桃花寨,盗鱼肠剑,擒白菊花……最后拿获襄阳王,皇帝论功,众侠义皆受封赏,于是全书结束。在艺术成就上,《续小五义》和《小五义》一样,比《三侠五义》要略为逊色一些,但其风格则基本一致。首先是故事情节曲折动人,富于变化,很能引起读者的悬念。其次,语言口语化、大众化,运动不少方言土语,叙事写人恰到好处,鲁迅曾评价说:“《三侠五义》及其续书,绘声状物,甚有平话习气。”
- 《公孙龙子》是战国(公元前475~公元前221年)后期名家代表人物公孙龙的著作,《汉书。艺文志》中收录了《公孙龙子》十四篇,但现在只保存下来了六篇。第一篇《迹府》也是后人搜集的有关他的事迹,其他五篇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公孙龙所作。作为名家的代表人物,他以“白马非马”论和“离坚白”而著名,他的这些思想分别见于《白马非马论》和《坚白论》中,这是公孙龙名辨思想的核心内容。在《公孙龙子》一书中,公孙龙主要研究了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以及事物的共性和个性所具有的内在矛盾,他的特点就是夸大这种矛盾,并否认两者的统一,所以最后得出违背常理的结论。即白马不是普通所说的马,颜色中的白色和质地的坚硬他也人为地分裂开来论述。
另外,在《指物论》中他还着重论述了指与物的关系。“指”即事物的概念或名称,“物”是具体的事物,它们的关系也就是物质与意识的关系,《通变论》则论述了对运动变化的看法,《名实论》讨论名与实的关系。上述的五篇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学说体系。
《公孙龙子》的注释本,有宋朝人谢希深的注本,以及清朝陈澧的《公孙龙子注》,近代陈柱的《公孙龙子集解》,王启湘的《公孙龙子校诠》也可以参考。
- 夫三端之妙,莫先乎用笔;六艺之奥,莫重乎银钩。昔秦丞相斯,见周穆王书,七日兴叹,患其无骨。蔡尚书邕,入鸿都观碣,十旬不返,嗟其出群。故知达其源者少,喑于理者多。近代以来,殊不师古,而缘情弃道,才记姓名,或学不该赡,闻见又寡,致使成功不就,虚费精神,自非通灵感物,不可与谈斯道矣。今删李斯笔妙,更加润色,总七条并作其形容,列事如左,贻诸子孙,永为模范,庶将来君子时复览焉。笔要取崇山绝仞中兔毛,八九月收之。其笔头长一寸,管长五寸,锋齐腰强者。其砚取前涸新石,润涩相兼,浮津耀墨者。其墨取庐册之松烟,代郡之鹿胶,十年以上,强如石者为之。纸取东阳鱼卵,虚柔滑净者。凡学书字,先学执笔,若真书去笔头二寸一分,若行草书去笔头三寸一分执之。下笔点画波撇、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初学先大书,不得从小。善鉴者不写,善写者不鉴。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一一从其消息而用之。
一[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
丶[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
丿[撇]陆断犀象。
乙[折]百钧弩发。
丨[竖]万岁枯藤。
丶[捺]崩浪雷奔。
刁[横折弯钩,以“刁”代替]劲弩筋节。
右七条笔阵出入斩斫图,执笔有七种:有心急而执笔缓者,有心缓而执笔急者。若执笔近而不能紧者,心手不齐,意后笔前者败。若执笔远而急,意前笔后者胜。又有六种用笔:结构员备如篆法,飘飘洒落如章草,凶险可畏如八分,窈窕出入如飞白,耿介特立如鹤头,郁拔纵横如古隶。然心存委曲,每为一字各象其形,斯造妙矣,书道毕矣。永和四年上虞制记。
[评点]卫夫人,名铄,字茂漪,东晋人,传为王右军(王羲之)之师。家学渊源(北派之祖卫瓘姪女、卫桓从的妹妹),有名当代。《书法要录》说她得笔法于钟繇,熔钟、卫之法于一炉。所着《笔阵图》中云:“横”如千里之阵云、“点”似高山之墬石、“撇”如陆断犀象之角、“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努”如百钧弩发、“钩”如劲弩筋节。有《名姬帖》、《卫氏和南帖》传世。其字形已由钟繇的扁方变为长方形,几条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去隶已远,说明当时楷书已经成熟而普遍。《书评》称之为“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海浮霞。”
卫铄认为,书法品位就高在“多力丰筋”,即筋劲,力强。多“肉”则是下品,是“墨猪”,臃肿无神气。魏晋人讲“风骨”,讲“清奇险峻”,所以以“瘦硬”为美。后代人或崇尚“丰腴”,或崇尚“肥劲”,对“筋”、“骨”、“肉”也就有了不同的理解。但“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缺一,不能成书”(苏轼《东坡题跋》卷上)则是历代书家的共识。卫铄的贡献就在于她把“筋”、“骨”、“肉”之说引入书论,使之成为书法审美范畴,为后世的创作和欣赏开辟了新的思路。
- 此文见载于《书苑菁华》卷十二和《佩文斋书画谱》卷六。
[原文]
臣闻率土作贡,任其所有,率身事主,罄其所能,心存口念,无所避就。况今荡然不讳,忠臣义士,咸肆其辨,可谓开大达之道。陛下亦以臣知于书也。论于书道,是臣之职,知而不说,用臣何为?臣之所言,不敢不尽。
假如欲学文章,必先览经籍子史。其上才者,深酌古人之意,不拾其言。故陆士衡云:“或袭故而弥新。”美其语新而意古。其中才者,采连文两字,配言以成章,将为故实,有所典据。其下才者,模拓旧文,回头易尾,或有相呈新制,见模拓之文,为之愧赧。其无才而好上者,但写之而已。书道亦然,臣虽不工书,颇知其道。圣人不凝滞于物,万法无定,殊途同归,神智无方而妙有用,得其法而不著,至于无法,可谓得矣,何必钟、王、张、索而是规模?道本自然,谁其限约。亦犹大海,知者随性分而挹之。先哲有云,言相攻失以崇于德,故上下无所不通。若面是腹非,护左忌右,则匿恶之名寻声而至。
[今译]
臣闻听境域之内用作进贡,任其所有,以身作榜样事奉君主,尽其所能,心想口念,无所回避迁就。何况今天坦荡不忌讳,忠臣义士,都无所顾忌地争论,可说是开创了通达之道。陛下也认为臣懂得书道。谈到书道,是臣的职责,知道而不说,用臣何用?臣之所言,不敢不尽。
假如要学文章,必先阅览经藉子史。那些有上等才能的,深人选取古人的意思,不拾掇他们的言辞。所以陆士衡说:“或沿袭故旧而更加清新。”美其语言清新而意思古朴。那些有中等才能的,采掇两字相连的词语,搭配言词以形成文章,打算作为典故,有所根据。那些有下等才能的,拓印旧的文章,改头换尾,或有相互送上新作,见了那拓印的文字,为之羞惭而面红耳赤。那些无才而好为上等才能的,只有抄袭他们的文字而已。书道也是如此,臣虽不擅长书法,颇知书道。圣人不拘泥于物,一切事物不固定死,采取不同的方法达到相同的目的,才智卓越无与伦比而妙有所用,得其法而不执着,以至于无法,可说是成功了,何必钟繇、王羲之、张芝、索靖才能用作法则取法呢?道本来自然而然,谁限制约束?也犹如大海,智者任随自己的性情而舀取它。先哲有言说,用语言相互批评过失以推重于仁爱,因此上下没有不交好。如果表面一套内心又是一套,护左忌右,因此隐匿丑恶的名声会寻声而至。
[原文]
夫马筋多肉少为上,肉多筋少为下。书亦如之。今之书人,或得肉多筋少之法,薰莸同器,十年不分,宁知不有藏其智能,混其体法,雷同赏遇,或使之然。至如马之群行,骥子不出其外,列施衔策,方知逸足,含识之物,皆欲骨肉相称,神貌冷然。若筋骨不任其脂肉,在马为驽胎,在人为肉疾,在书为墨猪。推其病状,未即已也,非医缓不能为之。惟题署及八分,则肥密可也,自此之外,皆宜萧散,恣其运动。然能之至难,鉴之不易,精察之者,必若庖丁解牛,目无全形,析支分理。其有一点一画,意态纵横,偃亚中间,绰有余裕,结字俊秀,类于生动,幽若深远,焕若神明,以不测为量者,书之妙也。是日无病,勤而行之益佳。其有方阔齐平,支体肥腯,布置逼仄,有所不容,棱角且形。况复无体象,神貌昏懵,气候蔑然,以浓为华者,书之困也。是日病甚,稍须毒药以攻之。古文、篆、籀,书之祖也,都无角节,将古通今,理亦可明。盖欲方而有规,圆不失矩,亦犹人之指腕,促则如指之拳,赊则如腕之屈,理须裹之以皮肉,若露筋骨,是乃病也,岂日壮哉侧书亦须用圆转,顺其天理,若辄成棱角,是乃病也,岂曰力哉!
[今译]
大凡马筋多肉少为上,肉多筋少为下。书法也如此。今天的作书的人,有的学得肉多筋少的方法,香草与臭草同处一起,十年不分别,岂知未有藏着智慧和才能;混杂的格局和法式,给予法书相同的赏识和礼遇,或许使他们如此。至如马的成群行走,良马不出其外,按例施加马嚼子和马鞭,才知骏马。有意识有感情的众生,都欲骨肉相称,神情容貌和谐。如果筋骨不胜任那脂肉,在马是劣马,在人是肌肉有毛病,在书法是笔画丰肥而无骨力。推究其病状,尚未到停止,非医缓这样的名医不能医治这些病。只有题署及八分,才可以丰肥紧密,自此之外,都宜闲散舒展,任凭笔墨运行移动。然而能这样很难,鉴别它不容易,精细明察这一点的,必如技艺神妙的庖丁解牛那样,目不见全形,只分解肢体分辨纹路。书迹只有一笔一画、都神情姿态雄健奔放,仰卧字中,舒缓尚有宽裕,结构字体峻秀,相类于生动深远,鲜明如有神明,以难以意料为限度的,才是书法的妙品呢。这由于没有毛病,勤奋地实行它更佳。书迹中如有字形方阔齐平,肢体肥胖,字的点画安排狭窄,有所不能容纳,棱角多产生出来。况且又无象征,神貌昏暗,风神气韵全无,以浓密作为华艳,是书法的困穷了。这由于病很厉害、稍须辛烈的药物来医治他。古文、篆、籀,是书法的祖宗、都没有角节,将古通今,道理也可以明白。大约要方笔而有规矩,用圆笔不失法则,也犹如人的指腕,缩就如指弯如拳,柔缓就如腕的弯屈,天理须裹结它以皮肉,若露出筋骨,这就病了,怎说强壮呀!书法也须用圆转,顺其天理;若每每形成棱角,这就病了,怎说有力呀!
[原文]
夫良工理材,斤斧无迹;才子序事,潜及其间;书能入流,含于和气,宛与理会,曲若天成,刻角耀锋,无利馀害;万事拙者易,能者难,童蒙书有棱角,岂谓能也,共入相知。若始疏而终密者则大同,始密而终疏者则大异。故小人甘以坏,君子淡以成,耀俗之书,甘而易入,乍观肥满,则悦心开目,亦犹郑声之在听也。又若臣之事主,献小利叙小能,则非大材,治理无用。谄谀者必有顺情之说,忠谠者必有逆耳之言,虽知其忠而不亲者,以忤其意也;虽知其谄而不忍疏者,以会于情巾也。唯明主圣王,则能复思审察,勉听古言,亲近忠良,增益明圣,是以远大图,无以浅近取。棱角者书之弊薄也,脂肉者书之滓秽也,婴斯疾弊,须访良医,涤荡心胸,除其烦愦。古人妙迹,用思沉郁,自非冥搜,不可得见。
故大巧若拙,明道若昧,泛览则混于愚智,研味则骇于心神,百灵俨其如前,万象森其在瞩,雷电兴灭,光影纠纷,考无说而究情,察无形而得相,随变恍惚,穷探杳冥,金山玉林,、殷于其内,何奇不有,何怪不储。无物之象,藏之于密,静而求之或存,躁而索之或失,虽明目谛察而不见,长策审逼而不知,岂徒倒薤、悬针、偃波,垂露而己哉,是知之也。盖粗以言诠,而假于词说,若精以心了,则无寄词。心之通微,贯之而已,其得之者,心手相应,如轮扁之斫轮,固言说所不能。是以钟、张、二王亦无言说。鸡鹤常鸟,知夜知晨,则众禽莫之能及,非蕴他智,所禀性也。臣之愚性,或有近于鸡鹤乎!
[今译]
凡良工治理木材,没有斧劈痕迹;才子叙述事情,潜心到事情中间;书法能入流品,包含有阴阳合和而成之气,宛转与理会通,曲折有若天成,雕刻棱角炫辉锋芒,无利多害,万事拙劣容易,擅长困难,童蒙写的字有棱角,岂说能书,在朝僚友互相都知道。如果开始疏松而最终紧密的则大体相同,开始紧密而最终疏松的就大怪异.所以小人凭嗜好而坏事,君子能淡泊则成业,夸耀世俗之书,爱好而易入门,粗看肥满,而悦心开目,也犹如郑声在于动听。又如臣子事奉君主,献小利叙小能,却不是大材,治理国家无用。诌媚阿谀的人必有顺情之说,忠诚正直的人必有逆耳之言,虽然知道他们忠诚而不亲近,因为违逆自己的意志;虽然知道他们诌媚而不忍疏远,因为符合自己的感情。只有明王圣主,才能反复思考审慎观察,勉力听取古朴之言,亲近忠良,增加明达圣哲,因此以远大为图谋,不以浅近取利。棱角是书法的失败,脂肉是书法的污浊,遭受这种病痛纠缠,必须访求良医,荡洗心胸,除去那心烦意乱。古人美妙的书迹,用心深沉蕴藉,自然不是深思苦想,不可得见。
所以真正灵巧的人外表像是笨拙的,光明的大道好像是黑暗的,广泛浏览乃混同在愚者与智者中间,研求体味才惊骇于心神,各种神灵仿佛如在面前,宇宙间一切景象严整地在注视中,考察无法言说的而探究它们的情形,审察没有形体的而求得它们的相貌,随着变化难以捉摸,穷尽探索奥秘莫测,西方的金山和仙境中的玉林,众多都在其内,何奇不有,何怪不聚集。无具体事物的形象,藏之于隐秘处,静而探求或许存在,躁而索取它或许消失了,虽明目细察竟不见,长鞭审慎逼近竟不知,岂只倒薤、悬针、偃波,垂露而已呀!这些是清楚的。大约能粗略用言词解说,就假借于言词;如果纯粹用心了解,就无须寄托于词说。心之通晓、洞察细微的事物,贯通而已,其中得益的,要心手相适应,如轮扁斫木制造车轮,固然是言说所不能表述的。因此钟繇、张芝、二王也没有言说。鸡鹤常鸟,能知夜知晨,而许多鸟兽不通达到这一点,这不是积聚了其他的智能,此乃天性而已。臣的愚笨性情,或者有些近于鸡鹤罢!
[原文]
昔文武皇帝好书,有诏特赏虞世南;时又有欧阳询、褚遂良、陆柬之等;或逸气遒拔,或雅度温良,柔和则绰约呈姿,刚节则坚断执操,扬声腾气,四子而己。虽人已潜灵,而书方曜迹,考能录异,顿越数朝,是知君臣之间,荣辱相及也。帝者务遵贤贵道,亦有邀虚誉以自饰,声实相半,足称贤君。知道味者,乐在其中矣,如不知者,妨手观赏,百未减一,但不能割其少分耳。厌饫生前之乐,辜负身后之名,使达人君子议之,岂不惑哉!且尧舜之主,德不被于今时,闻者欣而戴之;桀纣之君,毒不流于今日,闻者怒而怨之。名固不可不存,德固不可不立,当今圣化洋溢,四海晏然,俗且还淳,书未返朴。今之书者,背古名迹,岂有同乎?视昔观今,足为龟镜,可以目击。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复本之谓也。书复于本,上则注于自然,次则归乎篆籀,又其次者,师于钟、王。夫学钟、王,尚不继虞、褚,况冗冗者哉!
自草隶之作,《书断》详矣,从宋、齐以后,陵夷至于梁、陈,执刚者失之于上,处卑者惑之于下,肥钝之弊,于斯为甚。贞观之际,崛然又兴,亦至于今,则脂肉棱角,兼有相沿,千载书之季叶,亦可谓浇漓之极。物极则返,阴极则阳,必俟圣人以通其变,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事或可应,庸夫侪贤哲之功;道或可行, 明主纳刍荛之议: 皆谓得于时也。陛下宏开至德,讲论六艺,迈踪上古,化行尧舜之风,书盛汉魏之日。臣愿天下之事,悉欲尽美尽善,宁以书道独能谢于前代乎?然大道不足崇.而书法亦当正,若忽之,则工拙一也,若存之,亦当年妙有。固富有之谓大业, 日新之谓盛德,伏愿下明敕以召之,必使草泽蒙恩。庶涓涓之流成河海,菱艾之莸为兰杜。岂非盛事,岂不美矣!
[今译]
过去文武皇帝爱好书法,有诏书特赏虞世南;当时又有欧阳询、褚遂良、陆柬之等人,有的超越世俗的气概遒劲挺拔,有的高雅的风度温厚善良,柔和就婉丽美好现姿态,刚节就坚决果断执守节操,传扬名声飞腾气势,此四子而己。虽然人已去世,而书法才显耀美迹,考核贤能辑录奇异,顿时超越数朝,由此知道君臣之间荣辱相关联了。帝王致力于尊贤贵道,又有邀虚誉以自我矫饰的、声誉与实际相符,才值得称道贤明君子。知道书道意味的,快乐就在其中了;如果不知道,会妨碍于观赏,百份未减少它一份,只是不能分析它少量罢了。满足生前的快乐,辜负身后的名声,使达人君子议论起来,岂不令人不解吗!况且尧舜这样的君主,恩德不被于今时,闻听者欣然爱戴他;桀纣这样的暴君,毒害不流布于今日,闻听者愤怒地怨恨他们。名声固然不可不保存,道德固然不可不建立。当今君王的教化洋溢,四海安宁,风俗并且还淳,书法尚未返朴。今天作书的,违背古代名迹,岂有相同之处?看看古人的再看看今人的,足可引以为戒,这是可以用眼睛看得见的。这些事物众多,各归属它们的根源,叫做恢复淳朴的本性。书法恢复于淳朴的本性,上则贯通于自然,次则归属于篆籀,再其次呢,师法于钟繇、王羲之。这学钟繇、王羲之,尚不能继承连续虞世南、褚遂良,况普通人的书法呀!
自从草隶兴起以来,《书断》论述详尽。从南朝宋、齐以后,由盛到衰至梁、陈,持刚正之道者失之于上,处于低下地位者迷惑于下,肥胖呆滞的弊病,于此为甚。贞观年间,书风挺立又起,以至于今,而脂肉棱角,兼有相沿袭,千载书的末叶,已可说浮艳之极了。物极则返,阴极则阳,必待圣人以通其变化、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事情有可顺应,庸夫等同贤哲之功;道或可通行,明主采纳割草打柴者的议论:都算得于时了。陛下大开盛德,讲论六艺,继承上古,教化施行尧舜之风范,书法兴盛汉魏之时日。臣愿天下的事,都要尽美尽善,怎能以书道单独不如前代呢?然而大道不难尊崇,而书法又应当端正,若忽略它,就优劣一样了;若关注它,美好的书法也会在当年神妙地产生出来。固然富有叫做大业,日日变新叫做盛德,诚敬愿望皇上下明诏作为号召,必使百姓蒙受恩泽。但愿涓涓细流成为河海,菱艾一类臭草化育成兰草杜若,岂不是盛事,岂不美呀!
[原文]
往者屈也,来者伸也,不尔,非今之体悉不敢来,或有过之人,亦不敢进!夫风者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故天下之风,一人之化,若不悔示,已谓得其玄珠,瓦釜钟鸣,布鼓雷吼。至若曲情顺旨,必无过患,臣深知之,不忍为也。志士含忠抱义,百炼不销,人皆有死,无所追悔。贞观之时,文臣无限,謇謇者魏征,文皇重之,良史书之,后代美之。夫简兵则触目而是,择将则万不得一。故与众同者俗物,与众异者奇材,书亦如是。为将之明,不必披图讲法,精在料敌制胜;为书之妙,不必凭文按本,专在应变,无方皆能,遇事从宜,决之于度内者也。且军之兴亡,由将之明暗,人之成败,在师之贤愚。智不居心,则不知道,不知道则无以训人。师之与将,人之耳目,耳目不明,其可知也。是以君子慎其所从,白沙在泥,与之同黑,狂者东走,逐者非一。京邑翼翼,四方取则,俗风且行,举国相斆,迷游忘返,深浪何归?仁覆子育,岂不顾念。伏愿天医降药,醒悟昏沉,导彼迷津,归于正道,弊风一变,古法恒流,神而化之,默而通之。反掌而盛行之,则是冀夫天府之内有圣朝妙书,宛然得千百数载已前气象,比肩钟、王,列美竹帛,微臣所愿足矣,陛下之能事毕矣。
[今译]
过去的过去了,未来的就要来,不然,不是今天书之形体都不敢来,或者有超过今天书体的人,也不敢来。那风是教的意思,风因为吹动他们,教因为感化他们,所以天下的风,是一人的教化,如果不殷诚诲示,他们以为得到了那大道,简单的瓦釜要像礼钟一样鸣响,浅陋的“布鼓”也要像雷门的大鼓一样吼鸣。至于私情曲意逢迎,必无祸患,臣深知这一点,不忍心做罢了。志节之士怀抱忠义,久经磨炼不消失,人都有一死、无可追悔。贞观时期,文臣很多,忠贞的魏征,文皇重用他,良史记载他,后代赞美他。凡是选兵则触目皆是,择将却万不得一。所以,与众相同的是俗物,与众不同的是奇材,书法也如此。作为将领的精明,不必展阅图籍讲解法度,精明在料敌取胜;作书法的妙道,不必凭藉条文按照原本,专长在应付变化、没有定法都能作书,遇事采取适宜的做法,取决于计虑之内罢了。而月_军队的兴亡,在于将领的明暗;一个人的成败,在于老师的贤愚。智慧不存在于心,则不懂得道,不懂得道就无从训育人。老师之与将领,犹如人的耳目,耳目不明,这个人怎样也就可知了。所以君子要慎重他所随从的。白沙在泥土中,与泥土同黑,狂悖之人往东去,随从的人并不都是一样的。京都庄严整齐,四方用以做榜样,世俗风尚且能通行,举国相仿效,迷恋悠游忘返,深浪中何能还归?仁爱覆被养育如己子,岂不眷顾想念。诚敬愿望太医降药,醒悟沉迷,引导那迷失津渡的人,归于正道,不良的习尚一变,古法恒久流行,神妙地潜移默化,在人们不知不觉中通行。很快就盛行古法、而这样希望那朝廷藏书之内有圣朝的妙书,宛然有千数百年以前的气派,并肩钟繇、王羲之,列美竹简绢帛中,微臣所愿望的满足了,陛下能做的事就完毕了。
[原文]
古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虽陈愚见,宁望可行,非臣所知,事出圣断。人皆欲顺己,不欲从人者,情也,唯明者能以理割之。且声利之大端,贵师所共有,其生也风猷可嘉,当代擅美;其功也徽烈可纪,身后垂名,亦人情之何远。语曰:人心间不容针。臣谓此言之良者,上下其道一也。有一善,身之荣;有一恶,身之耻;恐后代议今之书,虽不足累于明时,终非有益。昔伊尹以烹饪干主,意不专乎食。臣以小学讽君,道岂止乎书。臣伏岩薮久,无荣望干预求进,亦非公卿荐闻,陛下天听低回,旁罗草泽,选材于弃木,擢臣于翰林,是策励驽鈆,敢不竭力,兢惶一疑命,恐尘天鉴之明。鸿飞冥冥,无患饮啄。譬如为树、置之于野,则繁柯茂叶,盖其所荫,取之于材、则梁栋轮辕,适时为用。臣违亲事主,移孝于忠,忠不竭诚,孝可知矣。侍奉日近,辄有评论,隐而不言,臣之罪也i言而不隐、干犯天威,冀增涓尘,无所顾念,不能随众碌碌、辜负国恩。人皆取容,宁免危惧;行于正道、不敢忘主。区区之心,愿重圣察,不能愚直之至,故献《评书药石论》云。
[今译]
古人有言:不得志则注重自身修养保持节操,显达就使天下大众受惠益。虽然陈述愚见,岂不期望可行;行不行非臣所知,事情出于君王决断。人都想要顺应自己,不想随从别人,这是意愿,只有明智者能以理判断。并且名利的主要方面,是贵师法所普遍存在的,这样生时风采品格可嘉,当代独享美名、其功用伟业可以记载,身后垂名于世,又人心愿望之何等长远。俗语道:人心间不能容针。臣认为此言之好,是这个道理上下都是公认的。有一善,自身的荣耀,有一恶,自身的耻辱。恐怕后代议论今天的书法,虽然不致累及政事清明时代,然终不是有益。古时伊尹以做饭菜干谒君主,意思并不专于饮食;臣用文字学劝告君王,道理岂止于书法。臣栖身山泽很久,无出仕求荣的希望干预谋求进取,也非三公九卿荐举闻听,陛下闻听迂回曲折的下情,遍及草泽,选材于被遗弃的林木,举拔臣到翰林院,这样策励劣马钝刀,敢不竭尽精力,惊惧惶恐地使教令端正,唯恐污染天镜的明察。鸿雁飞向高远的天际,并不忧患饮水与啄食。譬如作为树木,弃置它们于山野、则繁枝茂叶,因为它们处于隐蔽之中,若取它们为用材,就是房屋的大梁和车辆,适合时宜而为用。臣未侍奉父母而侍奉君主,移孝于忠,如果忠不竭诚,孝就可知了。侍奉日益亲近,每有评论,隐而不说,是臣的罪了,说而不隐瞒,会触犯天威,希望增添一点微小的业绩,也就无所眷顾考虑了。不能随众附和,辜负国家的恩德。人都要讨好别人以求得自己的安身,宁愿免除忧虑恐惧;臣行于正道,不敢忘记君主。方寸之心,愿俯君王审察,十分愚笨戆直之至,所以献上这篇《评书药石论》。
- 趙汝礪 1186年撰。 趙汝礪事慫無考。《宋史》宗室世系表漢王房下有漢東侯宗楷曾孫汝礪,又商王房下左領衛將軍士 曾孫也有汝礪,未知孰是。此書是汝礪在淳熙丙午(1186)做福建路轉運\司主管帳司的時候,?補熊蕃《宣和北節貢茶錄》而寫的。
四庫全書著錄,附在熊蕃貢茶錄後。刊本有K 明說郛本;L 茶書全集本;M 五朝小說本;N 清古今圖書集成本;O 讀畫齋叢書本;P民國叢書集成本。前四種同一系統;第六種依照第五種排印。
序跋除徐、汪繼壕二跋兼跋熊、趙二書外,有趙汝礪自序及後序。
茶書全集本題作熊克撰。說郛本,五朝小說本和圖書集成本題作宋無名氏撰,均是未看到汝礪後序,以致失考。
全書正文約二千八百多字,舊注約七百字,汪繼壕增注二千多字。述禦園地址,採制方法,貢品種類及其數量,以及茶園管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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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之東三十里 有山日鳳凰 其下直北苑 帝聯諸焙 厥土赤壤 厥茶惟上上。太平興國中 初爲御焙 歲模龍鳳 以羞貢篚 蓋表珍異。慶歷中 漕薹益重其事 品數日增 制模目精。厥今茶自北苑上者 獨冠天下 非人間所可得也。方春蟲震蟄 千夫雷動 一時之盛 誠\爲偉觀。故建人謂至建安而不詣北苑 與不至者同。僕因攝事 遂得研究其始末。姑摭共大槪 條爲十餘類 目曰北苑別錄云。
御園
九窠十二隴 麥窠 壤園 龍游窠 小苦竹 苦竹裏 鷄藪窠 苦竹 苦竹源 鼯鼠窠 教練隴 鳳凰山 大小焊 横坑 猢游隴 張坑 帶園 焙東 中歷 東際 西際 官 平 上下官坑 石碎窠 虎膝窠 樓隴 蕉窠 新園 大樓基 阮坑 曾坑 馬鞍山 林園 和尚園 黄淡窠 吳彦山 羅漢山 水桑窠 師姑園 銅場 靈滋 苑馬園 高畭 大窠頭 小山 右四十六所 方廣袤三十餘里 自官平而上爲內園 官坑而下爲外園 方春靈芽莩坼 常先民焙十餘日 如九窠十二隴 龍游窠 小苦竹 長坑 西際 又爲禁園之先也。
開焙
驚蟄節萬物始萌 每歲常以前三日開焙 遇閏則反之 以其氣候少遟故也。
採茶
採茶之法 須是侵晨 不可見日 侵晨則夜露未晞 茶芽肥潤。見日則爲陽氣所薄 使芽之膏腴內耗 至受水而不鮮明。故每日常以五更撾鼓 集群夫于鳳凰山[山有打鼓亭]。 監採官人給一牌入山 至辰刻復鳴鑼以聚之 恐其逾時貪多務得也。大抵採茶亦須習熟 募夫之際 必擇土著及諳曉之人。非特識茶發早晩所在 而于採摘各知其指要。蓋以指而不以甲 則多溫而易損 以甲而不以指 則速斷而不柔[從舊説也]。故採夫欲其習熟 政爲是耳[採夫日役二百二十五人]。
揀茶 茶有小芽 有中芽 有紫芽 有白合 有烏蔕 此不可不辨。小芽者 其小如鷹爪 初造龍團勝雪白茶 以其芽先次蒸熟 置之水盆中 剔取其精英 僅如針小 謂之水芽。是小芽中之最精者也。中芽 古謂一槍一旗是也。紫芽 葉之紫者是也。白合 乃小芽有兩葉抱而生者是也。烏蔕 茶之蔕頭是也。凡茶以水芽爲上 小芽次之 中芽又次之 紫芽 白合 烏蔕 皆所在不取。使其擇焉而精 則茶之色味無不佳。萬一雜之以所不取 則首面不均 色濁而味重也。
蒸芽
茶芽再四洗滌 取令潔淨。然後入甑 候湯沸蒸之。然蒸有過熟之患 有不熟之患。過熟則色黄而味淡 不熟則色青易沉 而有草木之氣。唯在得中爲當也。
榨茶 茶既熟 謂之茶黄。須淋洗數過[欲其冷也] 方上小榨以去其水。又入大榨出其膏[水芽則以高壓之 以其芽嫩故也]。先是包以布帛 東以竹皮 然後入大榨壓之 至中夜 取出揉匀 復如前入榨。謂之翻榨 徹曉奮擊 必至于幹淨而後已。蓋建茶味遠力厚 非江茶之比。江茶畏沉其膏 建茶惟恐其膏之不盡 膏不盡 則色味重濁矣。
研茶 研茶之具 以柯爲杵 以瓦爲盆 分團酌水 亦皆有數。上而勝雪白茶 以十六水 下而揀芽之水六 小龍鳳四 大龍鳳二 其餘皆十一二焉。自十二水以上 日研一團。自六水而下 日研三團至七團。每水研之 必至于水幹茶熟而後已。水不幹 則茶不熟 茶不熟 則首面不匀 煎試易沉。故研夫尤貴于强有手力者也。嘗謂天下之一 未有不相須而成者 有北苑之芽 而後有龍井之水。其深不以丈尺 則清而且甘 晝夜酌之而不竭。凡茶自北苑上者 皆資焉。亦獨錦\之于蜀江 膠之于阿井 詎不信然。
造茶 造茶舊分四局 匠者起好勝之心 彼此相誇 不能無弊 遂幷而爲二焉。故茶堂有東局西局之名 茶銙有東作西作之號。凡茶之初出研盆 蕩之欲其匀 揉之欲其膩。然後入圈制銙 隨笪過黄。有方銙 有花銙 有大龍 有小龍。品色不同 其我亦異。故隨綱系之貢茶云。 過黄
茶之過黄 初入烈火焙之 次過沸湯爁之。凡如是者三 而後宿一火 至翌日遂過煙焙焉 然煙焙之火不欲烈 烈則面炮而色黑。又不欲煙 煙則香盡而味焦。但取其溫溫而已。凡火之數多寡 皆視其銙之厚薄。銙之厚者有十火 至于十五火。銙之薄者 七八九火至于十火。火數既足 然後過湯上出色。出色之後 當置之密室 急以記扇扇之 則色澤自然光瑩矣。
綱次
細色第一綱
尤焙貢新 水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三十銙 創添二十銙
細色第二綱
龍焙試新 水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一百銙 創添五十銙 細色第三綱
龍團勝雪 水芽 十六水 十二宿火 正貢三十銙 續添二十銙 創添六十銙
白茶 水芽 十六水 七宿火 琥貢三十銙 續添五十銙 創添八十銙 御苑新芽 小芽 十二水 八宿火 正貢一百片
萬壽龍芽 小芽 十二水 八宿火 正貢一百片 上林第一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一百銙
乙夜供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一百銙
承平雅玩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一百銙
龍鳳英華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一百銙
玉除清賞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一百銙 啓沃承恩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一百銙
雪英 小芽 十二水 七宿火 正貢一百片
雲葉 小芽 十二水 七宿火 正貢一百片
蜀葵 小芽 十二水 七宿火 正貢一百片 金錢 小芽 十二水 七宿火 正貢一百片
玉華 小芽 十二水 七宿火 正貢一百片
寸金 小芽 十二水 九宿火 正貢一百片
細色第四綱 尤團勝雪
已見前 正貢十百五十銙
無比壽芽 小芽 十二水 十五宿火 正貢五十銙 創添五十銙
萬春銀芽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四十片 創添六十片
宜年寳玉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四十片 創添六十片
玉清慶雲 小芽 十二水 九宿火 正貢四十片 創添六十片
無疆壽龍 小芽 十二水 十五宿火 正貢四十片 創添六十片
玉葉長春 小芽 十二水 十五宿火 正貢四十片 創添六十片
玉葉長春 小芽 十二水 七宿火 正貢一百片
瑞雲翔龍 小芽 十二水 九宿火 正貢一百八片 長壽玉圭 小芽 十二水 九宿火 正貢二百片
興國岩銙 中牙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二百七十銙
香口焙銙 中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五百钅誇
上品揀芽 小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一百片
新收揀芽 中芽 十二水 十宿火 正貢六十片
細色第五綱
太平嘉瑞 小芽 十二水 九宿火 正貢三百片 龍苑報春 小芽 十二水 九宿火 正貢六十片 創添六十片
南山應瑞 小芽 十二水 九宿火 正貢六十片 創添六十片 興國岩揀芽 中芽 十二水 十五宿火 正貢百五十片
興國岩小龍 中芽 十二水不 十五宿火 正貢七百五十片
興國岩小鳳 中芽 十二水 十五宿火 正貢七百五十片
先春二色
太平嘉瑞 已見前 正貢三百片
長壽玉圭 已見前 正貢二百片 續入額四色
御苑玉芽 已見前 正貢一百片
萬壽龍芽 已見前 正貢一百片 無比壽芽 已見前 正貢一百片
瑞雲翔龍 見見前 正貢一百片
粗色第一綱
正貢
不入腦子上品揀芽小龍一千二百片 六水 十六宿火 入腦子小龍七百片 四水 十五宿火
增添 不入腦子上品揀芽小龍一千二百片 入腦子小龍七百片 建寧府附發
小龍茶入百四十片
粗色第二綱
正貢
不入腦子上品揀芽小龍六百四十片
入腦子小龍六百七十二片
入腦子小鳳一千三百四十四片 四水 十五宿火
入腦子大龍七百二十片 二水 十五宿火
入腦子大鳳七百二十片 二水 十五宿火
增添
不入腦子上品揀芽小龍一千二百片
入腦子小鳳七百片
建寧府附發
大龍茶四百片 大鳳茶四百片
粗色第三綱 正貢
不入腦子上品揀芽小龍六百四十片
入腦子小龍六百七十二片
入腦子小鳳六百七十二片
入腦子大龍一千八百片
入腦子大鳳一千八百片 增添 不入腦子上品揀芽小龍一千二百片
入腦子小龍七百片
建寧府附發 大龍茶八百片 大鳳茶八百片
粗色第四綱 正貢
不入腦子上品揀芽小龍六百片
入腦子小龍三百三十六片
入腦子小鳳三百三十六片
入腦子大龍一千二百四十片
入腦子大鳳一千二百四十片 建寧府附發
大龍茶四百片 大鳳茶四百片 粗色第五綱
正貢
入腦子大龍一千三百六十八片
入腦子大鳳一千三百六十八片
京鋌改造大龍一千六百片
建寧府附發
大龍茶八百片 大鳳茶八百片
粗色第六綱
正貢 入腦子大龍一千三百六十片
入腦子大鳳一千三百六十片
京鋌改造大龍一千六百片
建寧府附發
大龍茶八百片 大鳳茶八百片 京鋌改造大龍一千二百片
粗色第七綱
正貢
入腦子大龍一千二百四十片
入腦子大鳳一千二百四十片
京鋌改造大龍二千三百一十二片 建寧府附發 大龍茶二百四十片 大鳳茶二百四十片
京鋌改造大龍四百八十片 細色五綱
貢新爲最上 後開焙後十日入貢。龍團勝雪爲最精 而建人有直四萬錢之語。夫茶之入貢 圈以箬葉 內以黄斗 盛以花箱 護以重篚 扃以銀鑰。花箱內外 又有黄羅幕之。實謂什襲計珍矣。
粗色七綱 揀芽以四十餅爲角 小龍鳳以二十餅爲角 大龍鳳以八餅爲角。圈以箬地 東以紅縷 包以紅紙 緘以白綾惟揀芽俱以黄焉。
開畭
草木至夏益盛 故欲導生長之氣 以滲雨露之澤。每歲六月興工 虛其本 培其土 滋蔓之草 遏鬰之木 悉用除之 正所以導生長之氣 而滲雨露之澤也。此謂之開畭。惟桐木得留焉。桐木之性與茶相宜 而又茶至冬畏寒 桐木望秋而先落 茶至夏而畏日 桐木至春而漸茂 理亦然也。 外焙
石門 乳吉 香口
右三焙常後北苑五七日興工。每日採茶 蒸榨以過黄 悉送北苑幷造。
淳熙丙午 孟夏望日 門生從政部郎福建路轉運\司主管帳司趙汝礪敬書。
- 丁若镛(公元1762-1836年),号茶山,著名学者,对茶推崇备至。著有《东茶记》,乃韩国第一部茶书,惜已散逸。金正喜(公元1786-1856年)是与丁若镛同时而齐名的哲学家,亲得清朝考证学泰斗——翁方纲、阮元的指导。他的金石学和书法也达到了极高的水平,对禅宗和佛教有着渊博的知识,有咏茶诗多篇传世,如《留草衣禅师》诗:“眼前白吃赵州菜,手里牢拈焚志华。喝后耳门软个渐,春风何处不山家”草衣禅师(1786-1866年),曾在丁若镛门下学习,通过40年的茶生活,领悟了禅的玄妙和茶道的精神,著有《东茶颂》和《茶神传》,成为朝鲜茶道精神伟大的总结者,被尊为茶圣,丁若镛的《东茶记》和草衣禅师的《东茶颂》是朝鲜茶道复兴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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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茶頌承海道人命作 艸衣沙門意恂
(第1頌)
后皇嘉樹配橘德 受命不遷生南國 密葉鬪霰貫冬靑 素花濯霜發秋榮 姑射仙子粉肌潔 閻浮檀金芳心結
茶樹如瓜爐 葉如梔子 花如白薔薇 心黃如金 當秋開花 淸香隱然云
(第2頌)
沆瀣漱淸碧玉條 朝霞含潤翠禽舌
- 田艺蘅,字子艺,号品[上品下山]子,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约生活在明嘉靖,隆庆和万历处这段时间内。《明史》卷二八七《文苑传》(附见其父田汝成传)载:“性放诞不羁,嗜酒任侠。以岁贡生为徽州训导,罢归。作诗有才调,为人所称。”但其举业偃骞,“七举不遇”,遂放浪西湖,优游山林。著有《大明同文集》、《田子艺集》、《留青日记》等。
《煮泉小品》撰于嘉靖三十三年(1554),主要版本有:(1)宝颜堂秘笈本;(2)茶书全集本;(3)读说郛本;(4)四库全书本。明益府崇祯十三年(1640)刻《茶谱》十二卷中,有《煮泉小品》一卷,误题田崇衡。
书前有嘉靖甲寅(1554)赵观“叙”及田氏自“引”,书后有蒋灼“跋”。
全书分十部分,记述考据并举。《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谓其“大抵原本旧文,未能标异于《水品》、《茶经》之外。”按,田艺蘅序《水品》云:“余尝著《煮泉小品》,有取材于鸿渐《茶经》者十有三近游吴兴,会徐伯臣《水品》,其旨契余者十有三……”因知《煮》文在前,《水品》随后,岂可责之以“未能标异于《水品》哉?
此以茶书全集本(甲本)为底本,以宝颜堂秘笈本、续说郛本为副本,并参较以其他有关文献。
- 《东观奏记》三卷,唐裴庭裕撰。庭裕一作廷裕,字膺馀,闻喜人,官右补阙。其名见《新书。宰相世系表》,所谓裴氏东眷者也。王定保《摭言》,称其乾宁中在内廷,文书敏捷,号下水船。其事迹则无可考焉。其书专记宣宗一朝之事。前有《自序》,称上自寿邸即位二年,监修国史丞相晋国公杜让能,奏选硕学之士十五人,分修《三圣实录》。以吏部侍郎柳玭、右补阙裴庭裕、左拾遗孙泰、驾部员外郎李允、太常博士郑光庭专修《宣宗实录》。自宣宗至今垂四十载,中原大乱,日历、起居注不存一字。谨采耳目闻睹,撰成三卷,奏记於晋国公,藏之於阁,以备讨论。盖其在史局时所上监修稿本也。《序》末不署成书年月。考杜让能以龙纪元年三月兼门下侍郎,十二月为司徒,景福元年守太尉,二年贬死。昭宗之二年,即大顺元年。此《序》云奏记於监国史晋国公,则当在大顺、景福之间。其云自宣宗至是垂四十年,盖由大中以来约计之辞。若以宣宗末年计至光化初年始为四十载,则杜让能之死已久,无从奏记矣。书中记事颇具首尾。司马光作《通鉴》,多采其说,而亦不尽信之。盖闻见所及,记近事者多确。恩怨未尽,记近事者亦多诬。自古而然,不但此书矣。
- 前行人司行人瞿共美记
唐王次闽。
高帝之子,封国河南省南阳府。王讳聿键,因累囚凤阳高墙。国变,淮抚路振飞护之出。弘光元年某月,保国公朱国弼劾旧淮抚路振飞贼信日逼,先纵狱囚;天潢洊至,兵拒河上,皇上扁舟,不纳入城。且云凤阳有天子气,盖为王也。郑鸿逵镇守京口,有武弁王姓者以三千金赂职方司王丽青,欲得京口;王利其贿,遂调鸿逵镇山东。郑失职,固快怏;而清兵又屠扬州、犯瓜州,鸿逵闻风先遁,挟王至闽(一云鸿逵曾与清兵相拒于京口,清将张天禄,史公法爱将也,鸿逵阵伤其一目,故清从天宁州渡江,郑遂奉王入闽)。
总兵方国安围金华府。
国安,浙人,左良玉标官也。左梦庚投清兵,南奔;与朱大典有隙,国兵至婺,围攻匝月,杀掠甚惨。至闰六月二十五日,方解。
桂王在梧州。
王,神宗之子也。万历末年,就国衡州。崇祯十七年,张献忠破衡州,长世子、次王子俱为贼害;王仅与第三子安仁王及妃王氏驰永州。第四子永明王,即今上也,为贼所囚;宣国公焦琏时为湖南列较,斩守者,负之西驰。追至永州,与王会。是时,楚地残破,粤中稍安。七月壬辰,惠、桂二王驻广西。十一月戊子,桂王薨,谥曰端。弘光元年四月,有旨召安仁、永明二王赴近畿。六月,巡抚瞿式耜梧州上任,遂同太妃王氏联舟东下。王抚军值靖江之难,家属得王母覆庇之力。永明王正位,葬王于梧州之陵,是为兴陵;庙号端皇帝。
鲁王监国于会稽。
王,讳以海。崇祯十一年,清人犯山东;刘泽清镇守兖州,清人赂之黄金十万,泽清遂弃不守。清人入兖,执鲁王。王年幼,诡称鲁王牧儿。见清兵掠王邸,眦忽流泪,清人怪之。旁有人曰:此是鲁藩八千岁也。清人刃之,三击不中;骇曰:汝大有福,我不骇汝。前有一少年女子甚丽,犯之不从,死于墙下,意汝妇耶;汝其埋之。王因得脱。十七年夏六月丙子,王渡江入浙。十二月乙巳,王移居台州。绍兴起义,陈函辉首先推戴、张国维继之,迎王至绍兴即监国位,以明年为监国元年。是年,仍称弘光元年。
唐王即帝位于闽中。
以丙戌本年为隆武元年。封郑鸿逵为定虏侯;郑芝龙先封南安伯,至是封平虏侯,并赐子成功国姓,以驸马体统行事,掌宗人府事。封皇弟某为唐王、叔某为邓王。拜鸿逵为大将军,择吉授钺。至期,大风雨;驾既登坛,当授钺时,风吹所悬匾,堕中钺柄折为二,乘马冒雨还宫。阁臣黄道周与芝龙争班列,都御史何楷佐之。寻道周以督师出关,楷请急归;离城甫四十里,为贼所伤几死。或云:鸿逵使之也。
诏改福州府为福京。
以布政司为行宫、按察使为芝龙第。
太仆寺少卿万元吉、春坊庶子杨廷麟守赣州。
旷昭巡抚江西,清将刘一鹏统数百骑至南昌,牌先至;昭即命士民出迎,而身自扁舟遁去。独赣州不下,上命万元吉督乡绅杨廷麟等协力固守,措置有方,人情大悦。改分巡道为行宫,累疏请迎车幸驾赣州:赣居山川上游,豫不能仰面攻,且左为楚、右为闽浙、背为粤东,足以控制三面;使四方豪杰,知朝廷有恢复大计也。芝龙力阻之,不报。
秋八月,靖江王自称监国于桂林。
王固纂位者,自立后,其嫡嗣同其宗二十余人上疏告讦,天启、崇祯两朝迄无宁岁。王厚赂朝贵,以故辄直;王每下讦者于狱。弘光元年二月丙寅,表贺登极;因奏金、永、连三州皆为士贼所据,抚按匿不以闻。及南都失守,王遂睥睨神器,以杨国威为大将军、推官顾弈为吏科给事中,臬司曹烨等皆俯首听命,推署僚署有差。檄广左、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标勇,自称监国。
靖江执广西巡抚都御史瞿式耜囚之。
逆藩作难,兵将东;抚臣瞿式耜启以大义,谓之曰:两京继陷,大统悬于一发,豪杰睥睨逐鹿。闽诏既颁,何可自兴内难,为渔人利?靖怒,使促耜入桂。耜即阴檄恩恩参将陈邦傅防梧,又止狼兵勿应靖。靖再遣桂平道井济促耜入,俱弗应。未几,靖提兵至梧,耜坐梧城中,靖遣谒者促耜朝,耜曰:王也而朝礼也。谒者曰:易朝服。耜曰:王,乌用朝服?以常服朝礼也。靖知耜不可夺。一日,迓耜语;耜未及靖舟,搜上一小艇至,宦官门正刘应科罗之,护卫指挥曹升持刀加耜颈,逼巡抚敕印。耜曰:敕印可刀求耶!桂推官顾弈遮耜颈,拽过数舟,数仆数起。耜坐,神稍定,曰:我朝廷开府,重臣若欲为帝,曾庐陆之渔户之不若矣?靖假抚军令入署,入(?)敕印;抚军家人疑有变,奉敕印惟谨。靖实恐西抚与东督应而西抚情形已达数周兵兵之羽驰飙矣(?)。用小艇挽耜上桂,塞其舱窦,不令见人,但听水石◆〈浮虎〉◆〈浮虎〉声。至桂,闭于王邸。耜日凝坐,不与诸靖人语,诸靖人无敢向耜语者。王邸人进食,抚军未尝食也。先是,五月中,抚军知靖藩必有变,先遣标官徐高至桂林察王动静,高幼子得出入宫中。至是,得进饘粥云。高后为坐营,挂制胜将军印;永历四年,殉始安王难。
广西巡抚遣人福京请乞师。
耜以王之立也非序,不劝进。靖变,防御有素,故处之泰然;而夫人邵,日夜啼哭。因遣家人周文赍疏间道至闽,贺上即位,并乞师;曰:岭表居楚、豫上游,岭表失则豫无所惮、楚未得通,天下事益不可为矣。臣式耜朝以死,则粤中夕以亡;岂惟一省之忧!因陈靖江形势有必败状。上大喜。
秋九月,思恩参将陈邦傅讨靖江,克之。
靖既遣师挟抚军西矣,骤与陈邦傅遇,兵败返桂。时,耜犹着单纱矣。靖送衣服饮食,俱不受。一日,趋耜抚军,令调狼兵。耜曰:戴罪之臣,曷可莅戎事!瞑目不食,求自毙。诸靖人畏之,送居刘仙岩;距桂城五里许。王符调狼,狼不应。外兵且急,复迓耜入,请还抚军治。耜曰:戴罪之臣,曷可再还抚军治!送敕印至,耜即免冠南面拜敕印而受之。诸靖慑然。复请莅事,不答。日使往返,薄暮还治,城中人士始帖然。时,湖南列校焦琏为粤西总镇杨国威旗鼓,知所事非正,归抚军;抚军授之以计。会邦傅兵应檄至,琏夜缒城下,入邦傅军,复絙邦傅上城。陴守皆琏兵,随擒国威、顾弈等。五鼓,攻靖邸;诫将士第求靖江,以安人心,他无所扰。厥明大定,复诫兵将获鼓惑靖江数人,其外并无侵株。
冬十一月,总河兵部侍郎路振飞入阁办事。
上以淮抚路振飞有旧恩,下诏购访,募能访致者赏千金、官五品京官。至是,某访得,立授都督府经历。振飞第三子年十七,就见,赐名太平,授锦衣百户、复改兵部职方司主事,寻升广西按察使佥事。后奉敕招抚,丁父艰南归,与其两兄居洞庭两山之间。
帝幸太学,行郊礼。
十有二月,诏亲征。
初六日,登舟,泊芋原驿。二十二日发,二十九日至建宁府驻跸。
遣锦衣卫康永宁如安南,不克行。
遣康永宁航海借兵。至明年五月回,云风逆不得泊岸,望涯而返。
附
隆武元年,安南国王贡使至。使人衣冠颇类中国差承,但椎髻跣足;所贡惟金龟、银鹤、银炉、香绢等,无他异物。
丙戌、隆武二年(鲁监国元年、清顺治二年)春正月,以旧辅马士英为办事官。
郑芝龙、方国安合疏荐旧辅马士英;两人皆士英门下也。时国安营钱塘江上,士英在营中,诏充为办事官,军前办事;候恢复杭城,复官。
二月,广西总制丁魁楚执逆藩靖江归于福京。
委总兵官马吉翔解至建宁行在,王病死,从叛推官顾奕、总兵杨国威等伏诛。
封丁魁楚思恩伯、陈邦傅富州伯。
以广西巡抚瞿式耜为兵部右侍郎。
平逆藩功也。晋司马兼副都。式耜辞曰:国家祸变,构难同室,讵臣子称功地。西臣办西,奚以功为!不听。复授是职。
以晏日曙巡抚广西。
辅臣曾缨荐也。式耜得代,遂放舟东下,山水、诗自娱。
遣锦衣卫同知马吉翔招抚闯贼李自成军。
升吉翔都督同知,管锦衣卫事。寻领敕招抚流贼李锦。锦即自成之侄也;自成破京后,清兵追逼,遁至黄州弃众先奔,为乡兵所杀,锦代领其众。同其妻高氏、弟必正渡洞庭湖,窜踞山寨。至是,赐锦名赤心、封氏忠义夫人,颁敕往招之。
督师阁部黄道周救徽州,死之。
道周与徽州清将有旧,清将之黄(?)因督兵三百人长驱至徽州。进险,清兵伏四出,尽歼其众;轿乘道周至郡,送至金陵。时,洪承畴为南都内院,慰劳令降,大骂不屈;不食半月,被杀。
三月,帝幸延平府。
建宁行宫,阁臣蒋德璟所营也,即巡方署;以湫隘喧哗,屡形责让。初一日,移驻城外伽蓝。初六日,登舟;十一日,抵延平,以府署为行宫。兵侍东阁陈洪谧在籍,遣内官邓金趋之;不至。
鲁王遣行人林必达来。
必达同一武弁通书郑芝龙,意欲私自招徕之而不及表闻。芝龙以上闻,逮下诏狱。会百官廷鞫,上大怒,切责必达。已而释之,改必达福建督学御史。
清人袭绩溪,督师金声死之。
续溪居万山中,四面皆峭壁,前止通一路,远三十里。声营其中,山上立十三营,以十三副将主之。前路以木札营,防守甚固。会有降清乡官黄澍来,始说以天命,声艴然叱之;澍即婉顺,而阴间其上下。于是,各标离心。清从宁国山中间道袭绩溪,遂无与抗。执声至金陵,不屈被杀,合门十余口皆自缢。时,洪承畴监斩。声既死,尸犹不仆;洪入院,见声俨然衣冠,危坐堂上。洪惊,入内恍惚,不敢出者数日。其灵爽若此。
四月,锦衣卫百户徐某至自云南。
云南抚按及沐天泽交章称:黔国公沐天波造反,有土司沙定周出奇兵扑灭之,天波孑身遁去。时,有识者咸疑非实。会一宗室任彼中道府,力证成之;遂诏天泽袭封、定周搜捕。升宗室佥都御史,往督师。已而,锦衣卫百户徐某前以弘光登极颁诏云南,至是归,述所亲见云:一土司反,天波调定周兵往;定周不奉调,叛。司平,天波密有移师意;定周先发,统本司劲兵突闯府第,天波仅以身免,母妻及弟天泽俱被劫,胁令具疏。通判素黑曾为天波所纠,以宿恨,故为沙左袒。嗣又传闻天波遁出,纠合各土司擒缚定周。然地远莫能得要领,朝廷置而不问。
五月,清师渡钱塘江,方国安降,兵部尚书张国维死之。
清人渡江,马士英、方国安合兵奔至天台,询之士人,云山西有径可通楚、粤至滇、闽者。因众未聚,稍憩以俟;山上有石桥,恐敌人之来袭也,命毁之。桥中有石版,版有文曰:方、马之兵至此而止。二人大骇,以为天意也,遂留不去。遣人至杭投诚,贝勒大悦,命阮大铖遗之以书以异其礼。两人大喜,即遣将押鲁监国,欲执之以贽。所遣将至鲁营,即发病不省人事;鲁监国欲执之,逸。两人至杭,贝勒复诱两人,使尽携眷属及爱将锐卒入城中驻札。月余,贝勒治宴,其将领四十八人同时就戮。囚士英、国安,挟之入闽,俱械一室;士英日吟诗消遣。忽一日,引入洪塘,与总兵数人俱被戮。时有黑气从西南来,以为诸臣被惨,犹有天变云。
张国维闻清兵渡江,谓知府王澧曰:子有父母在,可无死;余,国之大臣也,义不得生,暂欲薙发以抒民难。于是,经理诸事;三日毕,从容自缢,清重之。
附
兵侍杨文骢,士英戚也。乙酉夏,道苏州,取库金二十余万。子鼎卿,以总兵带孤衔,有兵一千,掠取民资无算;又诡称兵数万要饷,朝廷不能应。文骢至行在,语颇不逊。至是,降清。又闻清兵渡江,文骢与田仰居山岛中,有兵一、二万。田、杨同遣兵四百载币献贝勒。贝勒尽杀之。次月,田仰私送币帛数车,贝勒受之;使田兵别营,以铁骑千余围之,尽放田兵出围,令田兵下马弃器械。又次日,火炮四冲、乱箭齐发,一营化为肉酱。贝勒至闽,阮大铖随行;至岭上,口称雷爷相见,遂堕马死。雷名縯祚,太平府人也,以孝廉仕至河间道,因劾周延儒被黜者。
圣安朝六等定罪,为阮大铖冤死,故显灵云。
逸史氏曰:金人破两京,死者寥寥,宋遂以亡。清师渡江,是何死者之多也;岂天之不祚明也耶!死有重于泰山者,张司马辈是也;死有轻于鸿毛者,方国安辈是也。有死非所贵者,仍氏甘为忠臣,其何光少康之烈耶!更有死不尽其辜者,马士英、阮大铖非耶?士英从君子昏(?)刈忠臣于朝,投贤者于避荒而不之恤也,委典刑于撤局而致之颠连也;奔而抗,抗而降:罪浮于秦桧、贾似道矣。寸磔之,何以雪海内之忿耶!
清人屠金华府,督师阁部朱大典死之。
大典守金华,清贝勒围之,出兵与战,杀其众数万。清人怒,攻之益力。逾月有五日,力竭城破;大典以家眷悉置楼上,实火药筒于下焚之,满门殒焉。
附
清兵破钱塘,一云水涸、一云二十八日夜月色甚明;似有天意云□是平(?)。贝勒以诸将不竭力,各责有差,张存仁亦责三勒云。
监国鲁王还台州。
鲁王复还台州航海,有疏自谢云:向为诸臣所误;上悯而许之。杭城失后,钱塘拒守,皆浙中诸将士力,闽无与也。鸿逵以拥立,居首功,即授铖出师;逗遛观望,历冬逾春不敢越关,乃诏班师。及钱塘师溃、金华既失,无复抗衡者矣。
附
清兵追鲁王,海中忽有龙升天,清兵没水者无算;因此得免。一云钱塘师溃,隆武君臣的酒相庆。呜呼!人之痿痹,一至此哉!
诛妖人。
贵州抚臣俞思恂疏称弘光旧主流寓该属土司,诏议奉迎仪注及遣副都御史周昌晋向内曰往认(?)。寻细阅疏中情形并详询赍奏人,事多讹舛;御史钱邦◆〈艹已〉等上疏止之。已而思恂续疏言其诈伪,诏即时处决。
召方士蔡鼎。
闽诸大臣所荐,命召之;以方外服见,封国师。然所言庸鄙,占策无验。
六月,皇子琳原生。
进百官有差。诏封郑芝龙泉国公,寻改平国公;郑鸿逵漳国公,寻改定国公。
盗杀阁部顾锡畴。
锡畴流寓温州;有镇将与督学相结,取事例银供饷,诸生鼓嗓。总兵贺君尧执一、二人杀之,锡畴欲参之;君尧乘夜缚而投之江,子蓥遁免。
附
顾为佟邦年门生,邦年之子为清嘉湖道,蓥在署中。君尧以赂佟求官,蓥以告,乃置诸法。
秋七月,杀总兵陈谦。
御史钱邦◆〈艹已〉劾其外媾有状,逮下诏狱。郑芝龙力救,不听;寻杀之。
雷州守将黄海如杀清知府赵最、推官李宣国。
高州府义师逐清所置官,复其城。
诏释都察院佥都御史田辟于狱。
辟,河南人,甲戌进士。弘光中,以户部榷税虔州。二月,募兵入卫,改都察院佥都御史、署院事。疏纠阁臣曾缨,语连中宫,上含怒未发也。五月,遣锦衣卫王之臣往阅其师,并发月饷。之臣迎合上意,疏纠诡兵冒饷,遂下诏狱。然兵籍俱实,饷又自办,上所给尚未发也;卫臣王承恩婉转辩白,班行亦多申救,上怒不解。至是,以皇子恩,得释。清兵至,卒抗节;拥众山谷,崎岖楚、粤间。至戊子九月,兵死。
秋八月,黄鸣俊退自衢州。
督师阁部黄鸣俊久驻衢州,忽退入仙霞关,上怒。其子职方司主事天复从驾,逮下诏狱。又命建宁府羁鸣俊,鸣俊惧,请奋勇自效;寻统兵出关。
皇子薨,谥庄敬。
清人入关,御史郑为虹死之。
先是,郑芝龙力请旋跸福京;且云倾家相助可四百万,入关固守,决难飞渡。上不听。芝龙归,又令归。又赴行在,力向中宫言,又不听。决策赴虔,诏宣芝龙商留守事宜,芝龙亦不至。
诏改赣州府为忠义府。
时,万元吉、杨廷麟协力固守。夏,又命吏部尚书郭维经经理。围困经年,士气不挫,故有是褒。
清人袭汀州,帝崩。
二十一日,驾发延平。二十八日,抵汀州府。清兵踵至,建宁知府杨三畏、延平道赵秉枢一路迎降。随征御史王国翰,以警急闻;上怒,欲杀之。次日,清兵至,扈从俱先遁;上及中官俱陷,国翰同子都督同知凉武死之。按科臣吴其藟疏云:旧辅臣何吾驺领兵驻关,闻清人至,辄遁。清人即假何兵旗号以进,汀州城中未之知也。半夜,卒起犯驾。帝自刎。侍郎曾学佺死之。
安仁王薨。
王英明特达,才略通人,有知人之鋻。尝曰:居安可寄社稷、临难不夺大节者,惟司马瞿公一人而已。与人言,必谆谆辨论,曲尽人意。一日宴罢,夜半疾作,急召瞿式耜入,付以后事;执手流泣曰:孤负先生!顾王弟永明王曰:国家事,一听瞿先生处分。且自言其前世曰:孤再生伽蓝,而王弟一罗汉也;先生好辅之。言毕而薨。式耜恸哭曰:王乃汉光、唐肃之流也。天不祚明,早夺其年,悲夫!□□□□□□□□□□□□□□□□幸毋伤神!于是,乃奉永明王嗣之,即今上也。
秋九月,清人破忠义府,督师阁部万元吉、春坊庶子杨廷麟、吏部尚书郭维经及龚棻死之。
余至吉安,遇山人李伯开,述赣州事甚详,一时死难者甚众。余时欲急往桂林,未及详记。偶于舟中,得杨翰林诗集,有与家人书,知其子在某县困苦伶仃。后因乱失其集,良可惜也!
冬十月,永明王即帝位于肇庆。
闽汀之变,丁魁楚失雄还肇,闽首揆何吾驺亦自闽遁归香山。大司马瞿式耜在肇庆,忧曰:朝廷事裂矣,曷可一日无君!谓魁楚曰:公制府带甲五岭,宁坐视颠危耶?请急议监国。时,阁学吕大器自闽来,李永茂以大司马守制亦至。式耜曰:永明王贤,此殆天意。十四日,迎王于梧。王三让,王太妃亦曰:此大事,恐不胜任;愿先王更择可任者。群臣固请,乃至肇庆府即皇帝位,改元永历。和风旭日,现五色云,有五色大鸟从南来集殿上;士民欢呼,咸谓中兴可卜。颁诏楚、滇、黔、蜀,军士讴吟,靡不以为再睹神京也。初,上至宝鼎寺礼肉身无量佛,佛忽起立;益信安仁王罗汉之说云。
兵部尚书吕大器、两广总制丁魁楚入阁辨事。吏部右侍郎兼阁学瞿式耜掌铨事,推置僚属有差。李永茂守制,不朝请。
清人犯南海,举人陈邦彦死之。
南海县起义举人陈邦彦兵败,被擒。十月初一日,清佟养甲令磔诸市;谈笑就刑,神色不变。
十一月,苏观生自闽逃来。
楚师百万,戎旗星属;总督何腾蛟方节制三面,楚豫辽远,不及援虔。赣州抗守经年,析骸易子,极其惨酷。闽辅苏观生驻兵南宁,辅车相依,宛若秦、越;一闻汀变,即撤兵回广,虔州遂不守矣。
苏观生立唐王于广州。
观生过三水,不赴肇;以监国诸公不与议也。适唐、淮诸王航海至广,观生遂拥唐王立之,国号绍武。佥曰:今上监国诏尽颁矣,天下知有新君。今复蹈靖王覆辙,以速外氛;二百里立两帝,自树内鲠。三百国纪,人披其叶而我刈其根矣,奚奚不利孺子王耶!观生不听。
帝自梧州还肇庆。
赣州败书至,司礼内监王坤趋上移梧避之。冢宰瞿式耜曰:上之立也,为祖宗雪仇耻、为生民援涂炭,正宜奋大勇以号令远近。今强敌日迫、东人不靖,苟自畏缩,外弃门户、内衅萧墙,国何以立?争之,不听;遂移梧,寻还肇。
东都杀兵科给事中彭燿。
大学士陈子壮书达冢宰瞿式耜,请力馘苏而兵东;上遣彭燿泣谕之曰:今上,神宗嫡胤,奕然灵光;大统已定,谁敢复争?且闽、虔既陷,强敌日逼,势已剥肤;公不协心戮力为社稷卫而同室操戈,此袁谭兄弟卒并于曹瞒也。公受国家厚恩,乃贪一时之利,不顾大计;天下万世,将以公为何如人也!观生大怒,戮燿于市,集兵向肇(燿,粤东人;旧为秦令,有政声)。
兵部右侍郎林佳鼎帅师伐东郊,败绩,死之。李明忠走□。
东兵将西上,遣佳鼎督兵剿之。时有白旗贼新就东抚,观生用以拒命。贼故海寇,狡猾善水战,诈以数十艘降林;林不备,遂以火炮焚林艘,林死。总兵李明忠登岸,陷泥中几不免。
郑芝龙以福州降清。
芝龙欲出降,弟鸿逵、子成功力阻之;不听。既降,贝勒谓其亲从,俾离左右。寻发遣赴燕都,惟狎客陈鼎随之去。芝龙妻,日本人也;以兵死。成功树“杀父报国”旗,至今出没海上。时成功年十三岁,或曰二十岁云。
十二月,清人入广州,杀唐王、苏观生。
先是,九月二十日漳州府降,清贝勒分命副总兵李成栋率偏师取广东,以佟养甲督之。潮、惠二府相继下,省会寂不闻也。至是,十五日,清兵突至,先遣十余骑入城,无一抗拒者;余兵相继环北城上。阅日,乃下遣(?)。唐王自裁,苏观生缢死,宗室皆被杀。时潮州山寨私拥赵王,佟、李遣兵往,赵王即目归削发,居光孝寺。会陈子壮致启事泄,王实不知也。广州知府陆元机降清,佟、李勒令元妙观自缢。
清人犯高州,大学士陈子壮死之,何吾驺降。
礼部尚书陈子壮,初为佟养甲逼令雉发,寻悔之。所居地名九江,集众起义,屡攻省城不克;后攻高州。李成栋追及,擒归,被杀(子壮以词臣起义于端州九江乡,衣甲器械无不精绝,部伍士卒皆蛋户番鬼,其人敢勇,善发西洋铳故,杀敌不下数万计。寻间出为清兵所得,养甲深恨之,以木丸塞其口,置于重台之上,设祭三坛,遣旧辅何吾驺、学政袁彭年罗拜。拜讫,碎磔之)。
- 吴兴之南浔镇,有庄氏九龙焉。九龙者,庄允城与其弟允坤、允埰、其子廷鑨、廷钺、允铖子廷镳、廷鎏、廷镜、廷铣,俱以才学名著两浙,故湖人以荀氏八龙比之庄氏。
吴兴之南浔镇,有庄氏九龙焉。九龙者,庄允城与其弟允坤、允采、其子廷钅龙、廷钺、允铖子廷镳、廷鎏、廷镜、廷铣,俱以才学名著两浙,故湖人以荀氏八龙比之庄氏。世居震泽之陆家港,至允城始迁南浔。允城,字君维,明季岁贡生,为复社遗老。善望气之术。偶游南浔之夏家园,见金银气甚盛,遂购而居之,得藏金无算。
时里中有朱佑明者,父为木工,与邻寺老僧善。父死,佑明给使寺中,伪为驯谨,僧信任之。先是,有湖广商人拥厚赀,因寇氛梗路,以银置桐油簏中,寄僧舍,约曰:“俟五年不来而后售”。适市中桐油价倍,僧命佑明售其值以待。佑明发簏视之,取其金,骤富,诳僧以掘窖得金。阅七年,商人至,就僧索桐油不得,告以故,僧曰:“无忧,佑明长者,不吾负也。”因同造佑明。佑明倒屣迎曰:“赖客赀得厚其息,请以原数归,仆取其羡。”商大喜,留饮,竟醉。夜半率健仆刺杀商,兼诣僧。僧曰:“吾为德于尔,杀之不祥。”佑明日:“大恩难报,舍之不祥。”僧曰:“休矣,二十年后与汝了此公案。”竟杀之。知其事者畏,不敢发也。嗣后,佑明家愈富,所为益恣肆。吴兴士夫羞与往还。夤缘曹村金相国缔姻。相国送女至,佑明别起华堂,盛供张,饮食穷山海之产。相国顾语客曰:“美哉!室蔑以加矣,而题署者无一巨公长德,何也”?佑明耻之,买得故相朱公国桢清美堂。其额则华亭董宗伯书也。乃去故相款署而加髹焉。佑明以女妻庄廷钅友。廷钅龙,字子美,年十九拔贡,目旋盲。因思史迁有“丘明失明,厥有《国语》”之说,遂欲著书,成一家言。故相朱公尝取国事及公卿志状疏草,命胥钞录数十帙。廷钅龙得之,则招致宾客,日夜编辑,为《明书》。书垂成而廷钅龙卒。无子。其父允城流涕曰:“我当先刻其书,而后为之置嗣。”(《顾亭林集》及全祖望《鲒氵奇亭外编》云,明相国乌程朱文恪公尝著《明史》,举大经大法者,已刊行于世。未刊者为列朝诸臣传。朱氏中落,以稿本质于庄廷钅龙。因窜名己作,刻之,补崇祯一朝事。中多指斥语,易名《史概》云)佑明则任剞劂事,书刻清美堂藏板,欲附名以传也。书凡百余册。所列参订姓氏二十四人,皆一时知名之士。
初,允城之京师,客其舅氏吴尚书默幕,夜梦梁间白凤飞来求救。明日,吴阅大辟囚文案,有盗曰梁飞凤。允城以梦告,遂释之。允城乃给金帛,并书荐于某总兵。从征湖苗有功,仕至两浙提督。因感允城恩,约为兄弟,时至允城所建百尺楼中。
辛丑岁,有吴之荣者,年二十余,以赃系狱,遇赦得出。尝有求于佑明。佑明不即出,嘱门客延之入宿东轩。见廷钅龙所著书,有忌讳语,持书要赂。允城欲许之,梁飞凤曰:“踵此而来,尽子之产不足以给也。”遂使部将驱之境外。于是,之荣白其事于将军松魁,魁移巡抚朱昌祚,朱牒督学胡尚衡。允城并纳重贿以免。乃稍易忌讳语,重刊之。之荣计不得行,特购初刊本,遂入京奏之四大臣。大怒,遣官之杭,执廷钅龙之父允城(《亭林集》及《湖滨杂记》云,即逮允城至京,听三法司讯之,允城音哑。盖之荣使人阴药之也。壬寅冬,允城死大理狱)及其兄廷钺及弟侄之列名于书者十八人,皆论死。允坤死于成书前,不列名不坐。而发廷钅龙墓,焚其骨。籍没其家产。并坐朱佑明家(全氏《外编》云,序中称旧史氏,指文恪也。之荣不知。囚怨佑明,遂指其姓名且以堂名为证。佑明及五子并诛)。参订二十四人中,吴江、董二酉死二岁,剖棺锉其尸。张隽投水死。胡某逃匿海滨为僧。海昌查伊璜曾识拔吴六奇于未遇时。至是为两广提督,遂奏免其罪。海昌范文白亦免。或谓并六奇救之也。乌程闵毅夫、仁和陆丽京已系狱而得释。其余归安。茅元锡、吴之镛、之铭、吴江、潘柽章、吴炎等十人,并刻书鬻书者,同磔于杭之弼教坊。时癸卯五月五日也。作序者,礼部侍郎李令皙亦伏法,并及其四子。令皙幼子年十六,法司令其减供一岁,例得免死充军。对曰:“余见父兄死,不忍独生。”卒不易供而死。将军松魁及幕客程维藩械赴京师,魁以“八议”仅削官,维藩戮于燕市。朱昌祚、胡尚衡贿谳者,委过于初申覆之学官,故归安。乌程两学官并斩,而朱、胡幸免。湖州太守谭希闵、推官李焕皆以隐匿罪绞。浒墅关榷货主事闻阊门书坊有是书,遣役购之。其邻朱姓者为判其价,时主事已入京,以购逆书,立斩。书坊贾及役斩于杭。朱姓者,以年逾七十,免死,偕其妻发极边。其列名之同产昆弟子,男年十五以下者,并妻子皆论戍。是狱也,死者七十余人,遣戍者百余人。吴之荣卒以此起用。并以所籍朱佑明之产给之。后仕至右佥都当谳狱。时浙之大吏与刑部侍郎鉴于松魁,且畏之荣,复有言,虽冤者,不敢奏雪也。
庄氏及参订诸人在虎林军狱,虽受桎梏之苦,而满洲佟将军颇加爱护,饮食供奉无或缺,故得以诗歌相倡和。就刑时,诸公有绝命词者,佟将军搜其遗稿摹刻之,共六石。今惟廷鎏一石存焉。廷鎏,字美三,辞翰皆妙,有“豚犬纵难全覆卵,糟糠岂罪及然萁。一气潮回江上月,全家泪洒武林春”等句。潘、吴诗载《觚剩》中,吴有赠美生诗,即美三也。
廷钺,字佐璜,才华最富,七岁能诗,著有《百尺楼诗稿》,有“杌有名终累楚,鸱夷无后可留齐”之句。罹祸时,年二十四。《苕上诗钞》选其诗作严三史,《虎丘志》作严戊云。
当史难发时,其朋友、亲族、奴仆之为存孤计者,有数人。其一,马要沈修若匿廷铣一子于家。家恐祸及,修若曰:“急难相救,正在此时。若学他人畏避,安赖此亲戚为?”盖所匿者其外孙也。其一,吴马价人,素任侠,与廷镳善。率拳勇数十人,从槛车中夺廷镳少子,认为己子。逻卒并逮价人。三受三木之刑,无异词,遂率其少子去。
庄君佩者,允城从弟也。狱急时,君佩竭力营救,并给衣食。复尽收十八人骸骨,归葬祖茔之侧。庄西雍,允城族子。在京师知难发,命善走者日驰五百里至家,使区处后事。越五日逻卒始及门。
廷鎏长子济,字日鳞,年十岁补博士弟子,以文名。遣戍沈阳。震泽沈镰至戍所,设奇运策而救之。归济更姓王,著有《半砚斋诗稿》。沈镰见《县志。孝义传》。其三仆及仆妇乳母五人,皆廷钺家人。一曰计阿翁,廷钺妇潘氏媵仆也。阿翁随潘氏至戍所,事主母备尝荼苦。主母死,土人欲火葬,阿翁以死争免。乃收拾骸骨,走万里归葬。一曰高仆妇高兄弟二人,亦随主母及小主人同戍。二人触瘴死。其兄之妻在家守节。《半砚斋稿》中有高仆妇一篇。一日松江乳母朱姓,或曰谢姓,曾以珠笼匿廷钺三岁子绳武,遁迹松江,与其夫纺织以为食。后庄氏求绳武归。及长,思报乳母夫妇恩,竟不可踪迹。
余案庄史事,《亭林集》、《贯斋集》、《觚剩》及诸邑志皆载之。《贯斋》于庄氏兄弟,不置褒贬。仲山则以才称之。亭林则曰:“不甚通晓古今,其书冗杂,不足道也。”又曰:“余一至其家,薄其人不学,竟去。以是不列名,获免于难。”书中有忌讳语,本前人诋斥之词未经删削者。潘、吴二君以才名素著,列之参阅,实未尝受其聘也。有周恭先者,既以币聘矣,以他故为庄所摈,亦免于难。余读《松陵诗略》、《苕上诗钞》所选廷钺兄弟诗,与狱中石刻诗,风格峻整,词采典赡,可称专门名家,非强作解事者。然则庄氏大约以才华著,而于史学或未见其长耳。 夫允城以救梁飞凤之故,而其祸即发于飞凤。查伊璜以识吴六奇之故,而六奇即有以免其祸。报施之不同,有如是耶!余闻之荣任乌程时,频过佑明。佑明一见,即咄咄称怪,以其貌类似寺僧也。及史难作逆,数杀僧之岁,正二十余年。又闻庄氏后人曰:“史难将发时,南浔市中忽有若疯颠者,走呼三日,曰朱氏绝,庄氏灭。”是知《淮南子》所云:“掘藏之家必有殃。”《易》云“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者,其信然乎(全氏《外编》及卢氏《纪事》云,吴之荣以发奸加道衔起用,见被杀者多,亦痛哭追悔。至武当山,建坛忏罪,为神所击,伏不能起,舁归疽发于背,洞见五脏死)!
右翁海村征君馆浔溪时所著《庄氏史狱记》一篇。壬辰春,吾乡葛茂才淬南录其手稿,见示余。弃置敝箧中,几二十余载矣。今夏偶检得之,为缮其副。然读其中有可疑者四焉:佑明之害湖商与僧,僧曰二十年后与汝了此公案。然史难为吴之荣发于顺治辛丑,相传之荣后身即前之僧人,其年数亦相符,则害僧当在崇祯十四五年间。岂有一市侩杀人,人皆侧目而无敢入告有司,任其漏网?则可疑者一;商之寄银七年而后来取,则寄银当在崇祯七八年间。时湖湘尚无兵燹,不至道梗难行。至辛巳壬午间,流寇充斥,反欲载宝言旋。此可疑者二;余读武林女士陆莘行《丽京先生云游始末记》云,廷钺妻潘氏入臬狱,闻其夫已受极刑,一恸而绝。盖莘行为丽京先生之女,亦以史祸牵涉,全家入狱所目击者。此云没于戍所,拾骨归葬。可疑者三;浒墅榷关主事购一书,至弃市,并其吏役皆死。佟将军虽怜才阴护,然廷钺等倡和诗歌,公然勒石,而不怵及于兹。可疑者四;盖征君所著,惟折衷浔溪故老传闻,证以吴中先辈诸文集。故其所叙,不无抵牾。惟录此以备佚闻,不足咎其疏略也。然贞元会合之交,秉笔者最难著议。史祸之酷,莫甚于魏之崔浩,尚犹奉敕而撰。至虞山蒙叟,自谓留心明史,著述垂成,因绛云一炬而灰冷。此史一行,其中悖谬之处必多,则祸不亚于崔浩矣。呜呼!岂钱氏之有祖德,藉一炬以灭其妄肆雌黄?鉴于庄氏亦未始,非虞山之深幸也夫!时咸丰二年岁次壬子七月,下浣海昌管庭芬芷湘甫书后。 《查东山年谱》一卷,门人沈起仲方撰。东山先生名继佐,字伊璜,海宁人。崇祯癸酉举人。国变后,鲁王授兵部职方主事。兵败归里。开敬修堂,聚门人讲学南浔。史案起,牵连被逮,释归。卒年七十六。先生居海宁袁化镇,龙山在其居之西,呼其山为东山,学者均称东山先生。著书满家,约八千余叶,刊行者甚少。此年谱沈仲方所辑。仲方自丁丑及门,至丙辰易箦。四十年虽改为僧服,离合不常,然饫闻懿训,微窥宗旨,亲受枕膝之言,所纪似较亲切,亦未刊播。幸同里张铁庵收得藁本,与裔孙世澧复取他书,补之附之,颇为完备。即征引书目五十种,东山自著书十一种,近日见不及半。盖粤匪未乱之前,旧书尚易得也。《学园集》又无传本,则此谱急宜单行。惟稿本传钞,讹脱尚恐不免。岁在柔兆执徐三月上巳。吴兴刘承干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