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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古籍

大唐西域记

  •   《大唐西域记》是唐代关于西域的一部历史地理著作,作者是唐代著名高僧、佛学理论家与翻译家玄奘。  玄奘(公元600年,或作602年至664年),俗姓陈,名讳,洛州缑氏(今河南偃师县缑氏镇)人。他出身于儒学世家,十三岁时出家于洛阳净土寺。武德元年(618年)至成都,从道基、宝暹等受学,崭露头角。后游历至荆州、吴会、相州等地,讲学问难。武德末年,到长安大庄严寺挂褡。在对佛教经论的研习中,他广泛接触各派理论,深感其中疑难问题甚多,怀疑原有译经讹谬,于是发愿至佛教发源地印度,广求异本,以为参验。恰逢中印度僧人颇密多罗到长安,向他介绍那烂陀寺(在今印度比哈尔邦巴特那县巴腊贡村与旧王舍村之间)戒贤法师的讲学规模和他所讲授的《瑜伽师地论》,更坚定了玄奘西行求法的决心。

      贞观元年(627年),玄奘从长安出发,经凉州,穿越沙碛,历尽艰辛,至达高昌,而后取道焉耆、龟兹,越凌山,经粟特诸国境,过铁门(今乌兹别克南部布兹嘎拉山口),入吐火罗(今阿富汗北部)国境,而后沿今巴基斯坦北部,过克什米尔,入北印度。他在印度各地游历,到过尼泊尔南部,巡礼佛教六大圣地。贞观四年到那烂陀寺,拜戒贤为师,学习五年。随后,又遍访印度各地,于贞观十四年重回那烂陀寺。他研习大小乘学说,成为当地学问最高的佛学家。曾在戒日王主持下,经过辩论战胜五天竺大小乘所有论敌,被称为“大乘天”。贞观十九年,他携带搜集到的佛经六百五十七部以及佛像、花果种子等回国。玄奘历时十多年的西行求法,行程五万里,堪称中古史上一次艰险而伟大的旅行。

      玄奘回到长安,受到盛大欢迎。唐太宗命令宰相房玄龄选取高僧,组织宏大的译场,协助玄奘翻译佛经。这是中国佛学史上一次著名的译经活动,玄奘在回国后的十九年中,共译出佛教经论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成为佛教史上与鸠摩罗什、真谛、不空齐名的四大翻译家之一。在佛教理论方面,玄奘着重传播古印度无著、世亲一派的法相学,主张唯识论,认为“识。(人们内心存在的真理种子)是一切自然事物和心理现象的起源,成为中国法相宗的创始人。他还将印度的因明学(即逻辑推理的方法)介绍过来,引起中国学者对因明学的兴趣。  回国后,玄奘还遵照唐太宗的意旨,口述旅途所经各地情况,由协助译经的辩机笔录,在贞观二十年完成噬大唐西域记》的写作。全书十二卷,按照玄奘的旅行路线,对于沿途所见的城邦、地区和国家,逐章描述,中间不时穿插沿途所得传闻,而用“行”和“至”二字,把目睹的与耳闻的区别开来。卷一所述是从阿耆尼到迦毕试国,即从中国新疆经中亚抵达阿富汗;卷二为印度总述,并记载滥波国至健驮逻国之事,即从阿富汗进入北印度,卷三至卷十一所述从乌仗那国至伐刺拿国,包括北、中、东、南、西五印度及传闻;卷十二所述从漕矩吒国至纳缚波故国,即从阿富汗返抵中国新疆南部地区。用敬播在序言中的话来概括,是“亲践者一百一十国,传闻者二十八国”。连同附带述及的十二国,则共有一百五十国。自然,这里所谓“国”,有些是较大的国家,有的则是以一个城市为中心,连同附近一些领地而建立的城邦。如中亚境内宰利地区和睹货逻国故地的一些小国,基本上是依附突厥而无自主之权的。

作者:玄奘口述 辩机笔录

坐花志果

  • 简介暂无

作者:汪道鼎

唐阙史

  • 唐代笔记小说集。亦名《唐阙史》。撰者唐代高彦休(854~?),号参寥子,籍贯不详。中和四年(884)前,曾任淮南节度使高骈从事,官衔为摄盐铁巡官、朝议郎、守京兆府咸阳县尉、柱国(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十八)。此书自序作于僖宗中和四年(884),主要记载晚唐时期的历史故事,一部分带有神怪色彩,文笔比较艰涩。《杜紫微牧湖州》条,为杜牧寻春故事的最早记载;《李可及戏三教》条,是重要的戏剧史料。

    《新唐书·艺文志》著录本书3卷;现存两卷,51条。有《知不足斋丛书》本、《龙威秘书》本等。宋人著作中引有不见于今本的佚文。《太平广记》引文与今本差异很大,似出别本。

作者:高彦休

说岳全传

  • 《说岳全传》集中书叙南宋高宗、孝宗二世皇帝和岳飞与子岳雷等二代人,全书可分两大部分。自开卷岳飞出生汤阴县到第六十一回岳飞风波亭被害为前部,叙说河南相州汤阴岳氏族人岳和妻姚氏,年四十生一子,取名单字飞,表字鹏举。逾三日,黄河决堤,飞父命丧河浪,飞母坐花缸抱其随水漂至河北黄县,受麒麟村富户王明所救并客居其家。母教子读书习字,后被周侗收为义子,习文传武,将十八般武艺尽皆传授。岳飞能文善武,东京会试,比武场上岳飞将早已买通考官张邦昌等人的小梁王柴桂枪毙命,奸臣张邦昌欲斩岳飞,幸得宗泽全力保护,得免一死。回家乡闲居,终日与结义弟兄王贵、张显、汤怀等人修文演武,论讲兵机战策。 《说岳全传》的作者通过一段真实动人的历史故事,歌颂了中华民族热爱祖国大好河山的民族气节,在保卫国家疆土的斗争中,显示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同时也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内部的黑暗和腐朽,控诉了奸臣的丑恶罪行。更有助于今人对封建社会的历史的了解和对其本质的认识。==============================================================================
    《说岳全传》全称《精忠演演义说本岳王全传》,是描写南宋时期抗金英雄岳飞及其岳家军故事的一部历史小说。岳飞被害之后,其故事很快便在民间流传开,南宋咸淳时说话艺人王六大夫,即以该故事说《中兴名将传》,接着有宋元人作南戏剧本《秦太师东窗事犯》,明宏治年又有周礼编《岳飞破虏东窗记》,后又有明人作《精忠记》传奇剧本和传奇小说《大宋中兴通俗演义》,明末汤子垂又作《续精忠》,一题《小英雄》。此间,曲艺又出现长篇大书《岳传》及评话、弹词、鼓子词,如《龙门败十将》、《疯僧扫秦》、《精忠传弹词》等多种。于是,清初钱彩在岳飞故事于民间长期广泛流传的基础上,吸收了民间文学的营养,作为《说岳全传》。其书中社会上的深远的影响,在同类小说中可谓佼者。20世纪80年代辽宁作家王印权据此故事整事评书《岳飞传》,由刘兰芳播讲,出现了“《岳飞传》开播,一城空巷”的局面,将岳飞硌的传播推向了历史的巅峰。

作者:钱彩

上古秘史

  • 上古秘史是类似山海经”的神怪小说,著者不详。
    文章自开天辟地始,至夏启建国终,几乎囊括了我们如今所知的所有上古传说,可以之为传世之书。

作者:

论语集注

  •   本书是宋代哲学家、思想家朱熹对《论语》的注释,它是朱熹用力最勤的著作。

      附:

      《四书集注》是朱熹的代表著作之一,也是四书上升为儒家经典的地位以后,诸多注解中最有权威和影响最大的一种。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原籍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县,从他父辈起,居住福建南剑今福建南平。生于南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卒于南宋宁宗庆元六年公元1200年。他一生只作过9年官,大部分时间在福建讲学。晚年由于反对当权派韩伦胄,被诬为“伪学”领袖,受到贬斥。南宋末理宗尊崇道学,朱熹恢复名誉。元明清历代皆尊程朱理学,理学成为官学,成为后期儒学的主流学派。朱熹学问渊博,著述很多,重要的有《四书集注》、《周易本义》、《通鉴纲目》、《楚辞集注》、《韩文考异》等。后人把他的遗文编辑为《朱文公集》,把他的语录编为《朱子语类》。清康熙皇帝命李光地编出《朱子全书》,是《文集》和《语类》的选集。

      《四书集注》包括《大学章句》、《中庸章句》、《论语集注》、《孟子集注》。它是朱熹用力最勤的著作;临终前一天还在修改《大学章句》。唐以前,儒学以五经为经典,《论语》和《孟子》尚未正式列为经书;《大学》和《中庸》是《礼记》中的两篇,未有特殊的地位。语孟学庸并重始于北宋,而四书之正式结集则成于朱熹。其后社会重四书过于五经,科举考试以四书为主要科目。在《大学章句》和《中庸章句》的序中,朱熹说明他重视四书的用意,说由于汉唐以来儒家经学只注意“记诵词章”,道、释异端“虚无寂灭之教”流传,以至儒学道统到孟子之后不得其传;二程、朱熹提出四书,正是要“接乎孟子之传”。朱熹认为《大学》是“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学者必由此入门,才能达于圣学。他作《大学格物补传》,强调“即物而穷其理”,“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用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他认为《中庸》是“孔门传授心法”,阐明先圣之道,提挚纲维,开示蕴奥,没有一本书如《中庸》这样明白而详尽。至于《论语》、《孟子》,朱熹引程子的话,说:“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朱熹推崇孟子,认为孟子大贤,亚圣之次。从此孔孟并称。朱熹在《论语集注》中说:“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指出了道学家追求的境界。

      《四书集注》版本很多,现在容易找到的有《四书五经》宋元人注中国书店1984年影印、《四书章句集往》《新编诸子集成》第一辑,中华书局1983年出版。重点读《中庸》。

作者:朱熹

游仙窟

  • 若夫积石山者,在乎金城西南,河所经也。《书》云:“导河积石,至于龙门。”即此山是也。

    仆从汧陇,奉使河源。嗟命运之〔辶屯〕〔辶+澶去氵〕,叹乡关之〔目少〕邈。张骞古迹,十万里之波涛;伯禹遗踪,二千年之坂〔阝登〕。深谷带地,凿穿崖岸之形;高领横天,刀削岗峦之势。烟霞子细,泉石分明,实天上之灵奇,乃人间之妙绝。目所不见,耳所不闻。

    日晚途遥,马疲人乏。行至一所,险峻非常:向上则有青壁万寻,直下则有碧潭千仞。古老相传云:“此是神仙窟也;人迹罕及,鸟路才通。每有香果琼枝,天衣锡钵,自然浮出,不知从何而至。”余乃端仰一心,洁斋三日。缘细葛,〔氵斥〕轻舟。身体若飞,精灵似梦。须臾之间,忽至松柏岩,桃华涧,香风触地,光彩遍天。见一女子向水侧浣衣。

    余乃问曰:“承闻此处有神仙之窟宅,故来祗候。山川阻隔,疲顿异常,欲投娘子,片时停歇;赐惠交情,幸垂听许。”

    女子答曰:“儿家堂舍贱陋,供给单疏,只恐不堪,终无吝惜。”

    余答曰:“下官是客,触事卑微,但避风尘,则为幸甚。”遂止余于门侧草亭中,良久乃出。

    余问曰:“此谁家舍也?”

    女子答曰:“此是崔女郎之舍耳。”

    余问曰:“崔女郎何人也?”

    女子答曰:“博陵王之苗裔,清河公之旧族。容貌似舅,潘安仁之外甥;气调如兄,崔季〔王圭〕之小妹。华容婀娜,天上无俦;玉体逶迤,人间少匹。辉辉面子,荏苒畏弹穿;细细腰支,参差疑勒断。韩娥宋玉,见则愁生;绛树青琴,对之羞死。千娇百媚,造次无可比方;弱体轻身,谈之不能备尽。”

    须臾之间,忽闻内里调筝之声,仆因咏曰:

    “自隐多姿则,欺他独自眠。故故将纤手,时时弄小弦。耳闻犹气绝,眼见若为怜。从渠痛不肯,人更别求天。”

    片时,遣婢桂心传语,报余诗曰:“面非他舍面,心是自家心;何处关天事,辛苦漫追寻!”

    余读诗讫,举头门中,忽见十娘半面,余即咏曰:“敛笑偷残靥,含羞露半唇;一眉犹叵耐,双眼定伤人。”

    又遣婢桂心报余诗曰:“好是他家好,人非著意人;何须漫相弄,几许费精神。”

    于时夜久更深,沉吟不睡,彷徨徙倚,无便披陈。彼诚既有来意,此间何能不答!遂申怀抱,因以赠书曰:

    “余以少娱声色,早慕佳期,历访风流,遍游天下。弹鹤琴于蜀郡,饱见文君;吹凤管于秦楼,熟看弄玉。虽复赠兰解佩,未甚关怀;合卺横陈,何曾惬意!昔日双眠;恒嫌夜短;今宵独卧,实怨更长。一种天公,两般时节。遥闻香气,独伤韩寿之心;近听琴声,似对文君之面。向来见桂心谈说十娘,天上无双,人间有一。依依弱柳,束作腰支;焰焰横波,翻成眼尾。才舒两颊,孰疑地上无华;乍出双眉,渐觉天边失月。能使西施掩面,百遍烧妆;南国伤心,千回扑镜。洛川回雪,只堪使叠衣裳;巫峡仙云,未敢为擎靴履。忿秋胡之眼拙,枉费黄金;念交甫之心狂,虚当白玉。下官寓游胜境,旅泊闲亭,忽遇神仙,不胜迷乱。芙蓉生於涧底,莲子实深;木栖出於山头,相思日远。未曾饮炭,肠热如烧;不忆吞刃,腹穿似割。无情明月,故故临窗;多事春风,时时动帐。愁人对此,将何自堪!空悬欲断之肠,请救临终之命。元来不见,他自寻常;无故相逢,却交烦恼。敢陈心素,幸愿照知!若得见其光仪,岂敢论其万一!”

    书达之后,十娘敛色谓桂心曰:“向来剧戏相弄,真成欲逼人。”

    余更又赠诗一首,其词曰:

    “今朝忽见渠姿首,不觉殷勤着心口;令人频作许叮咛,渠家太剧难求守。端坐剩心惊,愁来益不平。看时未必相看死,难时那许太难生。沉吟坐幽室,相思转成疾。自恨往还疏,谁肯交游密!夜夜空知心失眼,朝朝无便投胶漆。园里华开不避人,闺中面子翻羞出。如今寸步阻天津,伊处留心更觅新。莫言长有千金面,终归变作一抄尘。生前有日但为乐,死后无春更著人。只可倡佯一生意,何须负持百年身?”

    少时,坐睡,则梦见十娘,惊觉揽之,忽然空手。心中怅怏,复何可论!余因乃咏曰:“梦中疑是实,觉后忽非真。诚知肠欲断,穷鬼故调人。”

    十娘见诗,并不肯读,即欲烧却。仆即咏曰:“未必由诗得,将诗故表怜。闻渠掷入火,定是欲相燃。”

    十娘读诗,悚息而起。匣中取镜,箱里拈衣。〔衤玄〕服靓妆,当阶正履。

    仆又为诗曰:“薰香四面合,光色两边披。锦障划然卷,罗帷垂半欹。红颜杂绿黛,无处不相宜。艳色浮妆粉,含香乱口脂。鬓欺蝉鬓非成鬓,眉笑蛾眉不是眉。见许实娉婷,何处不轻盈!可怜娇里面,可爱语中声。婀娜腰支细细许,〔目兼〕〔目舌〕眼子长长馨。巧儿旧来镌未得,画匠迎生摸不成。相看未相识,倾城复倾国。迎风帔子郁金香,照日裙裾石榴色。口上珊瑚耐拾取,颊里芙蓉堪摘得。闻名腹肚已猖狂,见面精神更迷惑。心肝恰欲摧,踊跃不能裁。徐行步步香风散,欲语时时媚子开。靥疑织女留星去,眉似〔女亘〕娥送月来。含娇窈窕迎前出,忍笑〔莹,女代玉〕〔女冥〕返却回。”

    余遂止之曰:“既有好意,何须却入?”然后逶迤回面,娅姹向前。

    十娘敛手而再拜向下官,下官亦低头尽礼而言曰:“向见称扬,谓言虚假,谁知对面,恰是神仙。此是神仙窟也!”

    十娘曰:“向见诗篇,谓非凡俗,今逢玉貌,更胜文章。此是文章窟也!”

    仆因问曰:“主人姓望何处?夫主何在?”

    十娘答曰:“儿是清河崔公之末孙,适弘农杨府君之长子。就成大礼,随父住于河西。蜀生狡猾,屡侵边境,兄及夫主,弃笔从戎,身死寇场,茕魂莫返。儿年十七,死守一夫;嫂年十九,誓不再醮。兄即清河崔公之第五息,嫂即太原公之第三女。别宅于此,积有岁年。室宇荒凉,家途翦弊。不知上客从何而至?”

    仆敛容而答曰:“下官望属南阳,住居西鄂。得黄石之灵术,控白水之余波。在汉则七叶貂蝉,居韩则五重卿相。鸣钟食鼎,积代衣缨;长戟高门,因循礼乐。下官堂构不绍,家业沦胥。青州刺史博望侯之孙,广武将军钜鹿侯之子。不能免俗,沉迹下寮。非隐非遁,逍遥鹏〔晏鸟〕之间;非吏非俗,出入是非之境。暂因驱使,至于此间。卒尔干烦,实为倾仰。”

    十娘问曰:“上客见任何官?”

    下官答曰:“幸属太平,耻居贫贱。前被宾贡,已入甲科;后属搜扬,又蒙高第。奉敕授关内道小县尉,见〔竹↑完↓〕河源道行军总管记室。频繁上命,徒想报恩。驰骤下寮,不遑宁处。”

    十娘曰:“少府不因行使,岂肯相过?”

    下官答曰:“比不相知,阙为参展,今日之后,不敢差违。”

    十娘遂回头唤桂心曰:“料理中堂,将少府安置。”

    下官逡巡而谢曰:“远客卑微,此间幸甚。才非贾谊,岂敢升堂!”

    十娘答曰:“向者承闻,谓言凡客;拙为礼贶,深觉面惭。儿意相当,事须引接。此间疏陋,未免风尘。入室不合推辞,升堂何须进退!”遂引入中堂。

    于时金台银阙,蔽日干云。或似铜雀之新开,乍如灵光之且敞。梅梁桂栋,疑饮涧之长虹;反宇雕甍,若排天之娇凤。水精浮柱,的〔白乐〕含星;云母饰窗,玲珑映日。长廊四注,争施玳瑁之椽;高阁三重,悉用琉璃之瓦。白银为壁,照耀于鱼鳞;碧玉缘阶,参差于雁齿。入穹崇之室宇,步步心惊;见傥阆之门庭,看看眼碜。遂引少府升阶。

    下官答曰:“客主之间,岂无先后?”

    十娘曰:“男女之礼,自有尊卑。”

    下官迁延而退曰:“向来有罪过,忘不通五嫂。”

    十娘曰:“五嫂亦应自来,少府遣通,亦是周匝。”则遣桂心通,暂参屈五嫂。十娘共少府语话,须臾之间,五嫂则至。罗绮缤纷,丹青〔日韦〕晔。裙前麝散,髻后龙盘。珠绳络彩衫,金薄涂丹履。

    余乃咏曰:“奇异妍雅,貌特惊新。眉间月出疑争夜,颊上华开似斗春。细腰偏爱转,笑脸特宜〔口频〕。真成物外奇稀物,实是人间断绝人。自然能举止,可念无比方。能令公子百重生,巧使王孙千回死。黑云裁两鬓,白雪分双齿。织成绵袖麒麟儿,刺绣裙腰鹦鹉子。触处尽开怀,何曾有不佳!机关太雅妙,行步绝娃〔女尸辛〕。傍人一一丹罗袜,侍婢三三绿线鞋。黄龙透入黄金钏,白燕飞来白玉钗。”

    相见既毕,五嫂曰:“少府跋涉山川,深疲道路,行途届此,不及伤神。”

    下官答曰:“黾勉王事,岂敢辞劳!”

    五嫂回头笑向十娘曰:“朝闻鸟鹊语,真成好客来。”

    下官曰:“昨夜眼皮〔目闰〕,今朝见好人。”

    既相随上堂。珠玉惊心,金银曜眼。五彩龙须席,银绣缘边毡;八尺象牙床,绯绫帖荐褥。车渠等宝,俱映优昙之花;玛瑙真珠,并贯颇梨之线。文柏榻子,俱写豹头;兰草灯芯,并烧鱼脑。管弦寥亮,分张北户之间;杯盏交横,列坐南窗之下。各自相让,俱不肯先坐。

    仆曰:“十娘主人,下官是客。请主人先坐。”

    五嫂为人饶剧,掩口而笑曰:“娘子既是主人母,少府须作主人公。”

    下官曰:“仆是何人,敢当此事!”

    十娘曰:“五嫂向来戏语,少府何须漫怕!”

    下官答曰:“必其不免,只须身当。”

    五嫂笑曰:“只恐张郎不能禁此事。”

    众人皆大笑。一时俱坐。即唤香儿取酒。俄尔中间,擎一大钵,可受三升已来。金钗铜环,金盏银杯,江螺海蚌;竹根细眼,树瘿蝎唇;九曲酒池,十盛饮器;觞则兕觥犀角,〔兀王〕〔兀王〕然置于座中;杓则鹅项鸭头,泛泛焉浮于酒上。遣小婢细辛酌酒,并不肯先提。

    五嫂曰:“张郎门下贱客,必不肯先提。娘子径须把取。”

    十娘则斜眼佯嗔曰:“少府初到此间,五嫂会些频频相弄!”

    五嫂曰:“娘子把酒莫嗔,新妇更亦不敢。”

    酒巡到下官,饮乃不尽。五嫂曰:“胡为不尽?”

    下官答曰:“性饮不多,恐为颠沛。”

    五嫂骂曰:“何由叵耐!女婿是妇家狗,打杀无文。但终须倾使尽,莫漫造众诸!”

    十娘谓五嫂曰:“向来正首病发耶?”

    五嫂起谢曰:“新妇错大罪过。”因回头熟视下官曰:“新妇细见人多矣,无如少府公者;少府公乃是仙才,本非凡俗。”

    下官起谢曰:“昔卓王之女,闻琴识相如之器量;山涛之妻,凿壁知阮籍为贤人。诚如所言,不敢望德。”

    十娘曰:“遣绿竹取琵琶弹,儿与少府公送酒。”

    琵琶入手,未弹中间,仆乃咏曰:“心虚不可测,眼细强关情;回身已入抱,不见有娇声。”

    十娘应声即咏曰:“怜肠忽欲断,忆眼已先开;渠未相撩拨,娇从何处来?”

    下官当见此诗,心胆俱碎。下床起谢曰:“向来唯睹十娘面,如今始见十娘心;足使班婕妤扶轮,曹大家阁笔,岂可同年而语,共代而论哉!”请索笔砚,抄写置于怀袖。

    抄诗讫,十娘弄曰:“少府公非但词句妙绝,亦自能书。笔似青鸾,人同白鹤。”

    下官曰:“十娘非直才情,实能吟咏。谁知玉貌,恰有金声。”

    十娘曰:“儿近来患嗽,声音不彻。”

    下官答曰:“仆近来患手,笔墨未调。”

    五嫂笑曰:“娘子不是故夸,张郎复能应答。”

    十娘语五嫂曰:“向来纯当漫剧,元来无次第,请五嫂当作酒章。”

    五嫂答曰:“奉命不敢,则从娘子;不是赋古诗云,断章取意,唯须得情,若不惬当,罪有科罚。”

    十娘即遵命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次,下官曰:“南有〔谬,“木”旁〕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五嫂曰:“折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又次,五嫂曰:“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次,十娘曰:“女也不爽,士二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次,下官曰:“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余不信,有如〔日敫〕日。”

    五嫂笑曰:“张郎心专,赋诗大有道理。俗谚曰:‘心欲专,凿石穿。’诚能思之,何远之有!”

    其时,绿竹弹筝。五嫂咏筝曰:“天生素面能留客,发意关情并在渠。莫怪向者频声战,良由得伴乍心虚。”

    十娘曰:“五嫂咏筝,儿咏尺八:‘眼多本自令渠爱,口少元来每被侵;无事风声彻他耳,教人气满自填心。’”

    下官又谢曰:“尽善尽美,无处不佳;此是下愚,预闻高唱。”

    少时,桂心将下酒物来:东海鲻条,西山凤脯;鹿尾鹿舌,干鱼炙鱼;雁醢荇菹,鹑〔谶,“月”旁〕桂糁;熊掌兔髀,雉〔月翠〕豺唇;百味五辛,谈之不能尽,说之不能穷。

    十娘曰:“少府亦应太饥。”唤桂心盛饭。

    下官曰:“向来眼饱,不觉身饥。”

    十娘笑曰:“莫相弄!且取双六局来,共少府公睹酒。”

    仆答曰:“下官不能赌酒,共娘子赌宿。”

    十娘问曰:“若为赌宿?”

    余答曰:“十娘输筹,则共下官卧一宿;下官输筹,则共十娘卧一宿。”

    十娘笑曰:“汉骑驴则胡步行,胡步行则汉骑驴,总悉输他便点。儿递换作,少府公太能生。”

    五嫂曰:“新妇报娘子,不须赌来赌去,今夜定知娘子不免。”

    十娘曰:“五嫂时时漫语,浪与少府作消息。”

    下官起谢曰:“元来知剧,未敢承望。”

    局至,十娘引手向前,眼子盱〔目娄〕,手子腽〔月盾〕。一双臂腕,切我肝肠;十个指头,刺人心髓。

    下官因咏局曰:“眼似星初转,眉如月欲消,先须捺后脚,然后勒前腰。”

    十娘则咏曰:“勒腰须巧快,捺脚更风流,但令细眼合,人自分输筹。”

    须臾之间,有一婢名琴心,亦有姿首,到下官处,时复偷眼看,十娘欲似不快。五嫂大语嗔曰:“知足不辱,人生有限。娘子欲似皱眉,张郎不须斜眼。”

    十娘佯作色嗔曰:“少府关儿何事,五嫂频频相恼!”

    五嫂曰:“娘子向来频盼少府,若非情想有所交通,何因眼咏朝来顿引?”

    十娘曰:“五嫂自隐心偏,儿复何曾眼引!”

    五嫂曰:“娘子不能,新妇自取。”

    十娘答曰:“自问少府,儿亦不知。”

    五嫂遂咏曰:“新华发两树,分香遍一林。迎风转细影,向日动轻阴。戏蜂时隐见,飞蝶远追寻。承闻欲采摘,若个动君心?”

    下官谓:“为性贪多,欲两华俱采。”

    五嫂答曰:“暂游双树下,遥见两枝芳;向日俱翻影,迎风并散香。戏蝶扶丹萼,游蜂入紫房。人今总摘取,各著一边厢。”

    五嫂曰:“张郎太贪生,一箭射两垛。”

    十娘则谓曰:“遮三不得一,觅两都卢失。”

    五嫂曰:“娘子莫分疏,兔入狗突里,知复欲何如!”

    下官即起谢曰:“乞浆得酒,旧来伸口,打兔得獐,非意所望。”

    十娘曰:“五嫂如许大人,专拟调合此事。少府谓言儿是九泉下人,明日在外处,谈道儿一钱不值。”

    下官答曰:“向来承颜色,神气顿尽;又见清谈,心胆俱碎。岂敢在外谈说,妄事加诸?忝预人流,宁容如此!伏愿欢乐尽情,死无所恨。”

    少时,饮食俱到。薰香满室,赤白兼前,穷海陆之珍羞,备川原之果菜,肉则龙肝凤髓,酒则玉醴琼浆。城南雀噪之禾,江上蝉鸣之稻。鸡〔谶,“月”旁〕雉〔月霍〕,鳖醢鹑羹,椹下肥肫,荷间细鲤;鹅子鸭卵,照曜于银盘;麟脯豹胎,纷纶于玉叠。熊腥纯白,蟹酱纯黄;鲜脍共红缕争辉,冷肝与青丝乱色。蒲桃甘蔗,〔木+而↑大↓〕枣石榴,河东紫盐,岭南丹橘;敦煌八子柰,青门五色瓜;太谷张公之梨,房陵朱仲之李;东王公之仙桂,西王母之神桃;南燕牛乳之椒,北赵鸡心之枣。千名万种,不可具论。

    下官起谢曰:“予与夫人娘子,本不相识,暂缘公使,邂逅相遇。玉馔珍奇,非常厚重,粉身灰骨,不能酬谢。”

    五嫂曰:“亲则不谢,谢则不亲。幸愿张郎,莫为形迹。”

    下官曰:“既奉恩命,不敢辞逊。”当此之时,气便欲绝,不觉转眼,时复偷看十娘。

    十娘曰:“少府莫看儿!”

    五嫂曰:“还相弄!”

    下官咏曰:“忽然心里爱,不觉眼中怜。未关双眼曲,直是寸心偏。”

    十娘咏曰:“眼心非一处,心眼旧分离。直令渠眼见,谁遣报心知!”

    下官咏曰:“旧来心使眼,心思眼即传。由心使眼见,眼亦共心怜。”

    十娘咏曰:“眼心俱忆念,心眼共追寻。谁家解事眼,副著可怜心?”

    于时五嫂遂向果子上作机警曰:“但问意如何,相知不在枣。”

    十娘曰:“儿今正意密,不忍即分梨。”

    下官曰:“忽遇深恩,一生有杏。”

    五嫂曰:“当此之时,谁能忍柰!”

    十娘曰:“暂借少府刀子割梨。”

    下官咏刀子曰:“自怜胶漆重,相思意不穷。可惜尖头物,终日在皮中。”

    十娘咏鞘曰:“数捺皮应缓,频磨快转多;渠今拔出后,空鞘欲如何!”

    五嫂曰:“向来渐渐入深也。”即索棋局,共少府赌酒。下官得胜。

    五嫂曰:“围棋出于智慧,张郎亦复太能。”

    下官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且休却。”

    五嫂曰:“何为即休?”

    下官咏曰:“向来知道径,生平不忍欺。但令守行迹,何用数围棋!”

    五嫂咏曰:“娘子为性好围棋,逢人剧戏不寻思;气欲断绝先挑眼,既得速罢即须迟。”

    十娘见五嫂频弄,佯嗔不笑。余咏曰:“千金此处有,一笑待渠为;不望全露齿,请为暂颦眉。”

    十娘咏曰:“双眉碎客胆,两眼判君心。谁能用一笑,贱价买千金。”

    当时有一破铜熨斗在于床侧,十娘忽咏曰:“旧来心肚热,无端强熨他。即今形势冷,谁肯重相磨!”

    下官咏曰:“若冷头面在,生平不熨空,即今虽冷恶,人自觅残铜。”众人皆笑。十娘唤香儿为少府设乐,金石并奏,箫管间响。苏合弹琵琶,绿竹吹筚篥,仙人鼓瑟,玉女吹笙。玄鹤俯而听琴,白鱼跃而应节。清音叨〔口兆〕,片时则梁上尘飞;雅韵铿锵,卒尔则天边雪落。一时忘味,孔丘留滞不虚;三日绕梁,韩娥余音是实。

    十娘曰:“少府稀来,岂不尽乐!五嫂大能作舞,且劝作一曲。”亦不辞惮。遂即逶迤而起,婀娜徐行。虫蛆面子,妒杀阳城;蚕贼容仪,迷伤下蔡。举手顿足,雅合宫商;顾后窥前,深知曲节。欲似蟠龙宛转,野鹄低昂。回面则日照莲花,翻身则风吹弱柳。斜眉盗盼,异种〔女音〕姑,缓步急行,穷奇造凿。罗衣熠耀,似彩凤之翔云;锦袖纷披,若青鸾之映水。千娇眼子,天上失其流星;一搦腰支,洛浦愧其回雪。光前艳后,难遇难逢;进退去来,希闻希见。两人俱起舞,共劝下官。

    下官遂作而谢曰:“沧海之中难为水,霹雳之后难为雷。不敢推辞,定为丑拙。”遂起作舞。桂心〔口至〕〔口至〕然低头而笑。

    十娘问曰:“笑何事?”

    桂心曰:“笑儿等能作音声。”

    十娘曰:“何处有能?”

    答曰:“若其不能,何因百兽率舞?”

    下官笑曰:“不是百兽率舞,乃是凤凰来仪。”一时大笑。

    五嫂谓桂心曰:“莫令曲误!张郎频顾。”

    桂心曰:“不辞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下官曰:“路逢西施,何必须识!”遂舞,著词曰:“从来巡绕四边,忽逢两个神仙。眉上冬天出柳,颊中旱地生莲。千看千处妩媚,万看万种〔女便〕妍。今宵若其不得,剩命过与黄泉。”又一时大笑。

    舞毕,因谢曰:“仆实庸才,得陪清赏,赐垂音乐,惭荷不胜。”

    十娘咏曰:“得意似鸳鸯,情乖若胡越。不向君边尽,更知何处歇!”

    十娘曰:“儿等并无可收采,少府公云‘冬天出柳,旱地生莲’,总是相弄也。”

    下官答曰:“十娘面上非春,翻生柳叶。”

    十娘应声曰:“少府头中有水,那不生莲华?”

    下官笑曰:“十娘机警,异同著便。”

    十娘答曰:“得便不能与,明年知有何处?”

    于时砚在床头,下官因咏笔砚曰:“摧毛任便点,爱色转须磨。所以研难竟,良由水太多。”

    十娘忽见鸭头铛子,因咏曰:“嘴长非为嗍,项曲不由攀。但令脚直上,他自眼双翻。”

    五嫂曰:“向来大大不逊,渐渐深入也。”

    于时乃有双燕子,梁间相逐飞。仆因咏曰:“双燕子,联翩几万回。强知人是客,方便恼他来。”

    十娘咏曰:“双燕子,可可事风流。即令人得伴,更亦不相求。”

    酒巡到十娘,下官咏酒杓子曰:“尾动惟须急,头低则不平。渠今合把爵,深浅任君情。”

    十娘咏盏曰:“发初先向口,欲竟渐伸头;从君中道歇,到底即须休。”

    下官翕然起谢曰:“十娘词句,事尽入神;乃是天生,不关人学。”

    五嫂曰:“张郎新到,无可散情,且游后园,暂适怀抱。”

    其时园内:杂果万株,含青吐绿;丛花四照,散紫翻红。激石鸣泉,流岩凿磴。无冬无夏,娇莺乱于锦枝;非古非今,花鲂跃于银池。婀娜蓊茸,清冷〔风瑟〕〔风日〕;鹅鸭分飞,芙蓉间出。大竹小竹,夸渭南之千亩;花合花开,笑河阳之一县。青青岸柳,丝条拂于武昌;赫赫山杨,箭干稠于董泽。

    余乃咏花曰:“风吹遍树紫,日照满池丹。若为交暂折,擎就掌中看。”

    十娘咏曰:“映水俱知笑,成蹊竟不言。即今无自在,高下任渠攀。”

    下官即起谢曰:“君子不出游言,意言不胜再;娘子恩深,请五嫂等各制一篇。”

    下官咏曰:“昔时过小苑,今朝戏后园。两岁梅花匝,三春柳色繁。水明鱼影静,林翠鸟歌喧。何须杏树岭,即是桃花源。”

    十娘咏曰:“梅蹊命道士,桃涧伫神仙。旧鱼成大剑,新龟类小钱。水湄唯见柳,池曲且生莲。欲知赏心处,桃花落眼前。”

    五嫂咏曰:“极目游芳苑,相将对花林。露净山光出,池鲜树影沉。落花时泛酒,歌鸟惑鸣琴。是时日将夕,携樽就树阴。”

    当时,树上忽有一李子落下官怀中,下官咏曰:“问李树,如何意不同?应来主手里,翻入客怀中?”

    五嫂即报诗曰:“李树子,元来不是偏,巧知娘子意,掷果到渠边。”

    于时,忽有一蜂子飞上十娘面上,十娘咏曰:“问蜂子:蜂子太无情,飞来蹈人面,欲似意相轻?”下官代蜂子答曰:“触处寻芳树,都卢少物华,试从香处觅,正值可怜花。”众人皆拊掌而笑。

    其时,园中忽有一雉,下官命弓箭射之,应弦而倒。五嫂笑曰:“张郎才器,乃是曹植天然。今见武功,又复子南夫也。今共娘子相配,天下惟有两人耳。”

    十娘因见射雉,咏曰:“大夫巡麦陇,处子习桑间。若非由一箭,谁能为解颜?”

    仆答曰:“心绪恰相当,谁能护短长;一床无两好,半丑亦何妨。”

    五嫂曰:“张郎射长垛如何?”

    仆答曰:“且得不阙事而已。”遂射之,三发皆绕遮齐,众人称好。

    十娘咏弓曰:“平生好须弩,得挽即低头。闻君把提快,更乞五三筹。”

    下官答曰:“缩干全不到,抬头则大过。若令脐下入,百放故筹多。”

    于时,日落西渊,月临东渚。五嫂曰:“向来调谑,无处不佳;时既曛黄,且还房室。庶张郎共娘子安置。”

    十娘曰:“人生相见,且论杯酒,房中小小,何暇匆匆!”遂引少府向十娘卧处:屏风十二扇,画障五三张,两头安彩幔,四角垂香囊;槟榔豆蔻子,苏合绿沉香,织文安枕席,乱彩叠衣箱。相随入房里,纵横照罗绮,莲花起镜台,翡翠生金履;帐口银虺装,床头玉狮子,十重蛩〔马巨〕毡,八叠鸳鸯被;数个袍裤,异种妖娆;姿质天生有,风流本性饶;红衫窄裹小撷臂,绿袂帖乱细缠腰;时将帛子拂,还投和香烧;妍华天性足,由来能装束;敛笑正金钗,含娇累绣褥;梁家妄称梳发缓,京兆何曾画眉曲。

    十娘因在后,沉吟久不来。余问五嫂曰:“十娘何处去,应有别人邀?”

    五嫂曰:“女人羞自嫁,方便待渠招。”言语未毕,十娘则到。

    仆问曰:“旦来披雾,香处寻花,忽遇狂风,莲中失藕。十娘何处漫行来?”

    十娘回头笑曰:“星留织女,遂处人间;月待〔女亘〕娥,暂归天上。少府何须苦相怪!”

    于时两人对坐,未敢相触,夜深情急,透死忘生。仆乃咏曰:“千看千意密,一见一怜深。但当把手子,寸斩亦甘心。”

    十娘敛色却行。五嫂咏曰:“他家解事在,未肯辄相嗔。径须刚捉著,遮莫造精神。”

    余时把著手子,忍心不得。又咏曰:“千思千肠热,一念一心焦。若为求守得,暂借可怜腰。”十娘又不肯,余捉手挽,两人争力。

    五嫂咏曰:“巧将衣障口,能用被遮身。定知心肯在,方便故邀人。”

    十娘失声成笑,婉转入怀中。当时腹里癫狂,心中沸乱。又咏曰:“腰支一遇勒,心中百处伤。但若得口子,余事不承望。”

    十娘嗔咏曰:“手子从君把,腰支亦任回。人家不中物,渐渐逼他来。”

    十娘曰:“虽作拒张,又不免输他口子。”口子郁郁,鼻似薰穿,舌子芬芳,颊疑钻破。

    五嫂咏曰:“自隐风流到,人前法用多。计时应拒得,佯作不禁他。”

    十娘曰:“昔日曾经自弄他,今朝并悉从人弄。”

    下官起,谘请曰:“十娘有一思事,亦拟申论,犹自不敢即道,请五嫂处分。”

    五嫂曰:“但道!不须避讳。”

    余因咏曰:“药草俱尝遍,并悉不相宜。惟须一个物,不道自应知。”

    十娘答咏曰:“素手曾经捉,纤腰又被将。即今输口子,余事可平章。”

    下官敛手而答曰:“向来惶惑,实畏参差。十娘怜悯客人,存其死命,可谓白骨再肉,枯树重花。伏地叩头,殷勤死罪。”

    五嫂因起谢曰:“新妇曾闻:线因针而达,不因针而〔隐,“纟”旁〕;女因媒而嫁,不因媒而亲。新妇向来专心为勾当,已后之事,不敢预知。娘子安稳,新妇向房卧去也。”

    于时夜久更深,情急意密。鱼灯四面照,蜡烛两边明。十娘即唤桂心,并呼芍药,与少府脱靴履,叠袍衣,阁幞头,挂腰带。然后自与十娘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容满目,香风裂鼻。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衤军〕,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拍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鼻里〔疒+酸去“酉”〕〔疒虎〕,心中结缭。少时眼华耳热,脉胀筋舒。始知难逢难见,可贵可重。俄顷中间,数回相接。谁知可憎病鹊,夜半惊人;薄媚狂鸡,三更唱晓。遂则披衣对坐,泣泪相看。

    下官拭泪而言曰:“所恨别易会难,去留乖隔,王事有限,不敢稽停。每一寻思,痛深骨髓。”

    十娘曰:“儿与少府,平生未展,邂逅新交,未尽欢娱,忽嗟别离,人生聚散,知复如何!”因咏曰:“元来不相识,判自断知闻,天公强多事,今遣若为分!”

    仆乃咏曰:“积愁肠已断,悬望眼应穿。今宵莫闭户,梦里向渠边。”

    少时,天晓已后,两人俱泣,心中哽咽,不能自胜。侍婢数人,并皆嘘唏,不能仰视。

    五嫂曰:“有同必异,自惜攸然;乐尽哀生,古来常事。愿娘子稍自割舍。”下官乃将衣袖与娘子拭泪。十娘乃作别诗曰:“别时终是别,春心不值春。羞见孤鸾影,悲看一骑尘。翠柳开眉色,红桃乱脸新。此时君不在,娇莺弄杀人。”

    五嫂咏曰:“此时经一去,谁知隔几年!双凫伤别绪,独鹤惨离弦。怨起移酲后,愁生落醉前。若使人心密,莫惜马蹄穿。”

    下官咏曰:“忽然闻道别,愁来不自禁。眼下千行泪,肠悬一寸心。两剑俄分匣,双凫忽异林。殷勤惜玉体,勿使外人侵。”

    十娘小名琼英,下官因咏曰:“卞和山未斫,羊雍地不耕。自怜无玉子,何日见琼英?”

    十娘应声咏曰:“凤锦行须赠,龙梭久绝声。自恨无机杼,何日见文成?”

    下官瞿然,破愁成笑。遂唤奴曲琴,取“相思枕”留与十娘,以为记念。因咏曰:“南国传椰子,东家赋石榴。聊将代左腕,长夜枕渠头。”

    十娘报以双履,报诗曰:“双凫乍失伴,两燕还相属。聊以当儿心,竟日承君足。”下官又遣曲琴取“扬州青铜镜”,留与十娘,并赠诗曰:“仙人好负局,隐士屡潜观。映水菱光散,临风竹影寒。月下时惊鹊,池边独舞鸾。若道人心变,从渠照胆看。”

    十娘又赠手中扇,咏曰:“合欢游璧水,同心侍华阙。飒飒似朝风,团团如夜月。鸾姿侵雾起,鹤影排空发。希君掌中握,勿使恩情歇!”

    下官辞谢讫,因遣左右取“益州新样锦”一匹,直奉五嫂,因赠诗曰:“今留片子信,可以赠佳期。裁为八幅被,时复一相思。”

    五嫂遂抽金钗送张郎,因报诗曰:“儿今赠君别,情知后会难。莫言钗意小,可以挂渠冠。”

    更取“滑州小绫子”一匹,留与桂心、香儿数人共分。桂心已下,或脱银钗,落金钏,解帛子,施罗巾,皆自送张郎曰:“好去。若因行李,时复相过。”香儿因咏曰:“大夫存行迹,殷勤为数来。莫作浮萍草,逐浪不知回!”

    下官拭泪而言曰:“犬马何识,尚解伤离;鸟兽无情,由知怨别。心非木石,岂忘深恩!”

    十娘报咏曰:“他道愁胜死,儿言死胜愁。愁来百处痛,死去一时休。”又咏曰:“他道愁胜死,儿言死胜愁。日夜悬心忆,知隔几年秋。”

    下官咏曰:“人去悠悠隔两天,未审迢迢度几年?纵使身游万里外,终归意在十娘边。”

    十娘咏曰:“天涯地角知何处,玉体红颜难再遇!但令翅羽为人生,会些高飞共君去。”

    下官不忍相看,忽把十娘手子而别。

    行至二三里,回头看数人,犹在旧处立。余时渐渐去远,声沉影灭,顾瞻不见,恻怆而去。行到山口,浮舟而过。夜耿耿而不寐,心茕茕而靡托。既怅恨于啼猿,又凄伤于别鹄。饮气吞声;天道人情,有别必怨,有怨必盈。去日一何短,来宵一何长!比目绝对,双凫失伴,日日衣宽,朝朝带缓。口上唇裂,胸间气满,泪脸千行,愁肠寸断。端坐横琴,涕血流襟,千思竞起,百虑交侵。独颦眉而永结,空抱膝而长吟。望神仙兮不可见,普天地兮知余心;思神仙兮不可得,觅十娘兮断知闻;欲闻此兮肠亦乱,更见此兮恼余心?

作者:张文成

三国演义

  •   《三国演义》是中国古代长篇章回小说的开山之作。  三国故事在我国古代民间颇为流行。宋元时代即被搬上舞台,金、元演出的三国剧目达30多种。元代至治年间出现了新安虞氏所刊的《全相三国志平话》。元末明初罗贯中综合民间传说和戏曲、话本,结合陈寿《三国志》和裴松之注的史料,根据他个人对社会人生的体悟,创作了《三国志通俗演义》,现存最早刊本是明嘉靖年所刊刻的,俗称“嘉靖本”,本书24卷。清康熙年间,毛纶毛宗岗父子辨正史事、增删文字,修改成今日通行的120回本《三国演义》。  罗贯中1330年一1400年之间,名本,号湖海散人,明代通俗小说家。他的籍贯一说是太原今山西,一说是钱塘今浙江杭州,不可确考。据传说,罗贯中曾充任过元末农民起义军张士诚的幕客。除《三国志通俗演义》外,他还创作有《隋唐志传》等通俗小说和《赵太祖龙虎风云会》等戏剧。

      《三国演义》描写的是从东汉末年到西晋初年之间近一百年的历史风云。全书反映了三国时代的政治军事斗争,反映了三国时代各类社会矛盾的渗透与转化,概括了这一时代的历史巨变,塑造了一批咤叱风云的英雄人物。在对三国历史的把握上,作者表现出明显的拥刘反曹倾向,以刘备集团作为描写的中心,对刘备集团的主要人物加以歌颂,对曹操则极力揭露鞭挞。今天我们对于作者的这种拥刘反曹的倾向应有辩证的认识。尊刘反曹是民间传说的主要倾向,在罗贯中时代隐含着人民对汉族复兴的希望。

      《三国演义》刻划了近200个人物形象,其中最为成功的有诸葛亮、曹操、关羽、刘备等人。诸葛亮是作者心目中的“贤相”的化身,他具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高风亮节,具有近世济民再造太平盛世的雄心壮志,而且作者还赋予他呼风唤雨、神机妙算的奇异本领。曹操是一位奸雄,他生活的信条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既有雄才大略,又残暴奸诈,是一个政治野心家阴谋家这与历史上的真曹操是不可混同的。关羽“威猛刚毅”、“义重如山”。但他的义气是以个人恩怨为前提的,并非国家民族之大义。刘备被作者塑造成为仁民爱物、视贤下士、知人善任的仁君典型。  《三国演义》描写了大大小小的战争,构思宏伟,手法多样,使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一场场刀光血影的战争场面。其中官渡之战、赤壁之战等战争的描写波澜起伏、跌宕跳跃,读来惊心动魄。

      全书的文不甚深,言不甚俗,简洁明快,气势充沛,生动活泼。  《三国演义》带来我国历史小说创作的热潮,它所塑造的一系列人物形象在我国已家喻户晓,妇而皆知。

      《三国演义》的版本很多,主要有:明弘治刻本《三国志通俗演义》,文字粗朴,内容平易;《三国志演义》,清毛宗岗增删评点本,约成书于康熙初年,该本在社会上流传最为广泛。人民文学出版社多次重印出版。

作者:罗贯中

颅囟经

  •   《颅囟经》系儿科著作,不著撰人。《宋史·方伎传》及《艺文志》始载《师巫颅囟经》。一般认为该书系唐末宋初人托名师巫的作品。明代以后散佚。现所见《颅囟经》多以清代修《四库全书》时从《永乐大典》辑出本为祖本。现存版本主要有《四库全书》辑本2卷,1959年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影印本。  全书分为二卷,上卷论述小儿脉法、病证、治疗以及小儿疾病的特殊诊断和鉴别方法,并对小儿惊、痫、癫、疳、痢、火丹等证详加论述;下卷载火丹(丹毒)15候,治疗多以秘方,计16证19方。书中祝由法等保留了早期医书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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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颅囟经》二卷,不着撰人名氏,世亦别无传本,独《永乐大典》内载有其书。考历代史志,自《唐·艺文志》以上皆无此名,至《宋·艺文志》始有师巫《颅囟经》二卷。今检此书,前有序文一篇,称王母金文,黄帝得之天,秘藏金匮,名曰《内经》,百姓莫可见之。后穆王贤士师巫于崆峒山得而释之云云。其所谓师巫,与《宋志》相合,当即此本。疑是唐末宋初人所为,以王冰《素问注》第七卷内有师氏藏之一语,遂托名师巫以自神其说耳。其名颅卤者,案首骨曰颅,脑盖曰囟,殆因小儿初生,颅囟未合,证治各别,故取以名其书。首论脉候至数之法,小儿与大人不同。次论受病之本与治疗之术,皆极中肯綮,要言不烦。次论火丹证治分别十五名目。皆他书所未尝见。其论杂证,亦多秘方,非后世俗医所可及。盖必别有师承,故能精晰如此。《宋史·方技传》载,钱乙始以《颅囟经》著名,召至京师,视长公主女疾,授翰林医学。钱乙幼科冠绝一代,而其源实出于此书,亦可知其术之精矣。谨据《永乐大典》所载,裒而辑之,依《宋志》旧目厘为二卷,俾不至无传于后焉。

作者:(宋)不著撰人

情变

  • 清代小说。八回。未完。署,趼人,即吴沃尧撰。情变第九、十回存目。卷首楔子列出全书回目。宣统二年(1910)《上海舆论时事报》连续刊载写至情变第八回的一半作者去世。后收入阿英编《晚清文学丛抄·小说二卷》(1960 中华书局)

    《情变》系吴沃尧之绝笔。描写一对旧时代的小儿女的爱情悲剧揭示了人性与礼教的深刻冲突。

作者:吴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