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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宫廷艳史 第九十八回

作者:《唐代宫廷艳史》许啸天

  •   第九十八回杀宦官全忠立威弑昭帝史太行凶昭宗既得复位,便赐孙德昭、承诲、彦弼三人姓李,德昭充静海节度使,承诲充岭南西道节度使,彦弼充宁远节度使,留住在宫中,赐宴十日,始放还家,尽国库所有,赐与他三人平分,时人称为三使相。德昭请定太子的罪,昭宗说:“吾儿年幼无知,被奸人所陷,不足言罪,可仍还居东宫,降为德王。”德昭辞朝回镇,昭宗令兵三千人,充作宿卫,暗地里监督宦官。当时昭宗最亲信的,要算丞相崔胤。

      崔胤每日在宫中划策,外削藩镇之权,内除宦官之党,弄得内外怨恨。崔胤却暗地结合朱全忠,抵抗德昭。昭宗每日留崔胤在宫议论朝事,至晚不休。昭宗意欲尽诛宦官,崔胤亦在一旁怂恿。那宦官党羽甚众,耳目甚长,便在背地里结成死党,预备抵抗。崔胤先令官人掌管内事,阴夺宦官事权。宦官中韩全诲,对昭宗哭诉崔胤阴谋大逆,又唆使禁军对皇帝喧噪起来,只说崔胤克扣冬衣。昭宗是一个惊弓之鸟,见崔胤威权一天大似一天,深怕养成第二个刘季述,再闹出逼宫的大事来,便撤崔胤为盐铁使。崔胤心怀怨恨,便打发心腹人,秘密送信给朱全忠,令他入清君侧。

      全忠此时,正取河中晋绛等州,擒斩王珂,复攻下河东沁、泽、潞、辽等州,威振四方。奉皇帝诏,兼任宜武宜义天平护国节度使。既得崔胤私书,便自河中还大梁,刻日发兵。

      韩全诲亦有人在外面,探得朱全忠欲入清君侧的消息,便急与三使相阴谋劫驾,先奔凤翔行宫。会议时候,独德昭不肯。

      全诲见话已说出,势在必行,无论德昭允否,他却决计先劫车驾,便立刻调动禁兵,分别把守宫禁诸门,所有文书来往,诸人出入,都令禁兵搜查盘诘,当有人去密报与昭宗知道。昭宗听说禁兵已把守宫门,心中顿时慌张起来,忙召谏议大夫韩偓。

      那韩偓行至彰仪门口,便被守兵拦住,不得通行。当日午时,全诲竟令承诲、彦弼二人,勒兵登殿,请车驾西幸凤翔。昭宗支吾对付,说是待晚再商,承诲暂退。

      昭宗密书手札,赐与崔胤,札上有数语道:“朕为宗社大计,不得不西幸凤翔,卿等但东行可矣,惆怅!惆怅!”当晚便开延英殿,召全诲等议事。

      三更时候,德昭留下的三千兵士,已直人内库,劫夺宝物,全诲见了昭宗,厉声说“速幸凤翔”四字,昭宗不答。全诲转身出屋去,竟招呼禁兵,迫送诸王宫人,先往凤翔。昭宗一人坐在殿上,遣中使宣召百官,久待不至。只见全诲复带兵登殿,厉声说道:“朱全忠欲入京劫天子,幸洛阳,求禅位,臣等愿奉陛下幸凤翔,一面下诏令诸将勤王。”昭宗见全诲说话,声色俱变,急拔佩剑在手,避登乞巧楼。全诲如何肯休,便也追至楼上,硬逼着昭宗下楼。昭宗才走至寿春殿,李彦弼便在内院纵火,烟焰四腾。昭宗不得已与后妃诸王百余人,出殿上马,且泣且行,沿途饱受饥寒,不得食宿,奔波一日夜,始到田家硙。李茂贞来迎,始得薄粥一盂,上马再行,同至凤翔城中安息。

      朱全忠闻天子已蒙尘在外,便领兵入长安,自充大将军,发号施令。朝中文武,俱皆畏服;一面派康怀贞领兵数千,作为前驱。全忠自统大军,向凤翔进发。两路兵马,直抵凤翔城下,耀武扬威。昭宗令茂贞登城传话,说天子系避灾而来,并非宦官所劫,公勿轻信谗言。全忠在城下应声道:“韩全诲勒逼乘舆,我今特来问罪,迎驾回宫。”全诲见全忠如此说,便又逼着天子,亲自登城去晓谕全忠,令他退兵。

      全忠暂不攻城,先去略取那州,夺得邠宁节度使李继徽的妻子,还至河中,淫乐享用。全忠手下兵马,四处攻城略地,所向无敌。昭宗困守在凤翔城中,天天受着全诲的逼勒。那时全诲和崔胤同在一城,彼此渐渐水火不容。昭宗受全诲逼迫,罢崔胤相位。崔胤夤夜奔至河中,泣求全忠发兵。全忠又发兵五万,直至凤翔城下,分设五寨,日夜围攻。城中李茂贞出兵应敌,每次败进城去,看看困守过了数十天,凤翔城中食物已尽,时在隆冬,连朝雨雪,不知饿死冻死了几多士兵,城中杀卖人肉犬肉。人肉每斤值钱百文,犬肉值钱五百文。昭宗也每天吃着人肉,又脱卖御衣,及后宫诸王服饰,聊充日用。看看一天难支持一天,城中兵士,多有缒城偷降全忠的。茂贞无法可施,便密谋诛杀宦官,赎自己的罪恶。在半夜人静的时候,写就书信,缚在箭杆头儿上,射出城外去。书上把劫驾的事体,全归罪在全诲身上,请全忠保驾回都。全忠把复信射进城来,信上说道:“举兵至此,原为保护圣驾,公能协力诛奸,尚有何言。”

      茂贞便独入行宫,谒见昭宗,请杀韩全诲等,与全忠议和。

      昭宗也甚是欢喜!便密遣殿中侍御使崔构,供奉官郭遵训,赍诏书出城,抚慰全忠,私订和议,约以明年正月为期,尽杀全诲私党。到天复三年正月,李茂贞内变起来,阖住宫门,搜捕韩全诲,及继昭、彦弼等十六人,一并斩首。昭宗遣后宫赵国夫人,翰林学士韩偓,囊全诲等首级出城,前赴全忠营中;且传语道:“向来逼胁车驾,不欲议和,均出若辈所为,今朕已一体加以诛戮,卿可将朕意晓谕众军士,俾申公愤。”全忠拜受诏旨,遣判官李振,奉表入谢。但兵围依然不撤。茂贞疑崔胤从中作梗,请昭宗飞诏召崔胤,令率百官赴行在,崔胤竟迁延不至。诏书连下至六七通,仍不见崔胤到来,再令全忠作书相招。全忠作书戏崔胤道:“我未识天子,请公速来辨明是非。”崔胤始入城谒见昭宗,请立刻回銮。茂贞无法挽留,只求着何皇后愿将平原公主赐为子妇,何后不愿。昭宗叹道:“但使朕得生还长安,何惜一女。”便将平原公主下嫁与茂贞之子侃为妇,一面启跸出城,幸全忠营。崔胤搜杀扈从宦官七十二人,全忠又密令京兆尹捕杀退休诸阉人,乃留居京中各内侍九十余人。全忠迎圣驾入营,素服谢罪,顿首流涕。昭宗命韩偓扶起全忠,且语且泣道:“宗庙社稷,赖卿再安,朕与宗族赖卿再生,卿真功臣也。”说着,解下自己的玉带来赐与全忠。全忠拜谢,便命兄子朱友伦,统兵保驾先行,自留部兵随后,焚弃诸寨。驾至兴平,崔胤召集百官,迎谒昭宗。  及昭宗回宫,全忠亦至,当即上殿面奏,说宦官兴兵干政,危害社稷,此根不除,祸害未已,请悉罢诸内司事务,统归省寺诸道,监军均召还阙下,昭宗当殿答应。全忠、崔胤二人,退朝出来,即麾动兵士,大索宦官,捕得左右中尉及枢密使等以下数百人,驱至内侍省,悉数斩首,呼号之声,达于内外。

      又命远方宾客诸中使,不问有罪无罪,概由地方长官,就近捕杀,只留幼弱黄衣三十人,司宫廷洒扫。从此诏命出入,均由宫女赍送,命崔胤总管六军十二卫事。

      从此崔胤愈加专权自恣,忌害同僚,请令皇子祚为诸道兵马元帅,朱全忠为副元帅。  那皇子祚年幼无知,兵权全在全忠掌中。次年加封崔胤为司徒,兼侍中。全忠进爵为梁王,赐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全忠留部骑万人,拱卫京师。这年冬日,朱全忠辞行归镇。昭宗亲御廷喜楼,赐宴饯别。全忠谢宴启行,百官送至长乐驿,崔胤更远送至灞桥。从此全忠心腹,满布宫禁,他身虽在河中,却无时无刻,不想篡夺唐朝的天下,常常与崔胤秘密通着消息。

      崔胤见全忠渐露反迹,便不觉良心发现,外面虽与亲厚,暗中却徐图抵制。但崔胤手下,兵马甚少,便假说防备茂贞,欲招募兵士。这计策被全忠窥破,佯为不知,暗中却令部下的心腹壮士入京,投在崔胤部下,藉便侦察隐情。可笑崔胤却全未知道,每日缮治兵甲,兴高彩烈。恰值宿卫使朱友伦,因击球坠马,重伤身死。  全忠疑是崔胤所谋害,便暗使刺客,把友伦击球时的伴侣杀死十余人,又奏请令兄子友谅,代掌宿卫。

      一面密表昭宗,说崔胤专权乱国,须加严惩。昭宗畏惧全忠威势,不得已罢免崔胤职司,只令他为太子太傅,留住京师。不料友谅竟受全忠唆使,带领长安留守军士,突入崔胤宅第,将崔胤用乱刀砍毙。  昭宗在宫中得了这个消息,便登延喜楼,宣召友谅问话。

      忽接到全忠表章,请昭宗速速迁都洛阳,免得受制于邠岐。昭宗览罢奏章,正徬徨无主见,那同平章事裴枢,也昂然直入,后面跟随一队禁兵。他见了昭宗,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立逼着皇帝下楼,又逼着百官一齐东行,又令军士们驱赶着长安士民,搬向洛阳城去。可怜都中人士,沿途号哭,叫骂不绝。

      车驾才离得长安城,那张廷范已奉了全忠命令,任为御营使,督率兵役,拆毁宫阙和官宦民房,取得造屋木料,命抛在渭河里,浮水而下。好好一座长安城,顿时成为荒墟。

      在洛阳地方,又大兴土木,建造起宫殿来。全忠发两河诸镇丁匠数万人,令张全义治东都,日夜赶造,此时昭宗正行至华州,那夹道人民,齐呼万岁。昭宗在舆中不觉流泪,向道旁人民,凄声说道:“勿呼万岁,朕恐不能再为妆等之主矣。”

      当晚宿兴德宫,眼前只有后妃王子数人,景状十分凄寂。昭宗顾语侍臣道:“朕久闻都中俚言道:”纥干山头冻杂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说着不觉泪湿襟袖,左右侍臣亦欷歔不能仰视。至二月初旬,才到陕中,因东都新宫未成,暂作勾留。全忠带领兵马,从河中来朝。昭宗延见,又令何皇后出见。那何后见了全忠,不觉掩袖悲啼,呜咽着说道:”自今大家夫妻,委身全忠了。“全忠谈笑领宴,出居陕州私宅。昭宗命全忠兼掌左右神策军,及六军诸卫事。

      次日全忠置酒私第中,请皇上临幸。昭宗惧全忠势力,不敢不往。

      在饮酒之间,全忠请皇上先赴洛阳,督造宫殿,昭宗亦不敢不从。又次日,昭宗大宴群臣,并替全忠饯行。酒过数巡,群臣辞出,独留全忠一人在座,又有忠武节度使韩建一人陪坐。何皇后从内室出来,亲捧玉卮,劝全忠饮。正在这时候,偏偏那后宫晋国夫人,从后屋出来,行至昭宗身旁,向昭宗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全忠看了,未免动疑。韩建原是全忠的同党,见此情形,疑是宫中有了埋伏,要杀他二人,便伸过一只脚去,暗暗地踢着全忠的靴尖,全忠托醉起去。昭宗再三挽留,全忠头也不回地去了。昭宗见全忠如此倔强样子,更是忧急!

      次日,全忠已赴东都,临行时,上书请改长安为佑国军,以韩建为佑国节度使。  昭宗虽然准奏,心中时时怀着鬼胎,乘夜深人静的时候,昭宗扯下袖上白绢,悄悄地把诏书写在上面,次日递与心腹内侍,至西川河东淮南分投告急。他诏书上说道:“朕被朱全忠逼遣洛阳,迹同幽闭,诏敕皆出彼手,朕意不得复通,卿等可纠合各镇,速图匡复。”这一番话头。那内侍尚未回宫,昭宗又接全忠表文,说洛阳宫室已经构成,请车驾从速启行。适有司天监王墀奏言星气有变,今秋不利东行。昭宗听了王墀之言,便差宫人往谕全忠,推说是皇后新产,不便就道,欲迟至十月东行。又把医官关佑之诊皇后的药方,送至东都作证。全忠更是疑惑昭宗有意推延,徘徊观变,便打发牙官寇彦卿,带兵直赴陕中,嘱语速催官家发来。彦卿到了行宫,便狐假虎威,更是逼迫得凶。昭宗拗他不过,只得随寇彦卿启跸。全忠来至新安迎驾,阴使医官许昭远,告讦关佑之、王墀及晋国夫人谋害元帅,一并收捕处死。自从崔胤被杀,六军散亡俱尽,所余击球供奉内园小儿二百余人,悉随驾东来。全忠设食帐中,诱令赴饮,帐中预先埋伏下甲士五百人,待小儿饮啖时,甲士齐起,悉数缢死,另选二百余人,大小相类的代充此役,昭宗尚不觉察。从此御驾左右,尽是全忠私人,所以帝后一举一动,全忠无不预先闻知。昭宗进全忠为护国宣武宣义忠武四镇节度使。皇帝幽居宫中,毫无主权。此时只越王钱镈,邺王罗绍威,以及李茂贞、李继徽、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一班是唐室忠臣。他们都移檄往来,声讨全忠。

      那全忠见事机已迫,便与他的心腹李振、蒋玄晖、朱友恭、氏叔琮一班人,秘密议行大逆之事。一晚,昭宗正夜宿内宫,玄晖率领牙官史太等百余人,直扣宫门,托言有紧急军事,当面奏皇上。宫人裴贞一前往开门,史太等一拥而进。贞一娇声叱道:“何得带兵直入内宫门。”言未了,那颈子上早已着了一刀,倒地而死。玄晖在宫廷中,四面找寻,口中大呼道:“至尊何在!”昭仪李渐荣,披衣急起,推窗一望,只见刀光四闪,知是有变,不觉颤声道:“宁杀我曹,勿伤大家。”昭宗亦惊起,单衣跣足,跑出寝门来。正值史太,手持利刃,对面昭宗,急避入西殿,绕柱而走。史太大喝站住,却追赶不舍。

      李昭仪大哭,急抢去以身蔽帝。史太竟举刀直刺李昭仪乳间,只听得一声惨号,李昭仪便倒地而死。史太逼紧一步,直扑昭宗。昭宗这时,被史太逼住在墙角间,欲走无路,用手抱住颈子,浑身打战,只觉得眼前刀光一闪,这位可怜的皇帝,便也断颈而死。何皇后闻变,披发嚎哭而出。恰巧遇到玄晖,何后急跪地哀求。玄晖一时也不忍下手,喝令快避入后宫去。一面矫诏说:“李昭仪,裴宫人弑逆,立辉王祚为太子,在柩前即位。”那辉王是何后所生,年只十三岁,一切事权,全无主意。  次日御殿受朝,称为昭宣帝。全忠上朝,假作惊惶之状,自投地上道:“奴辈负我,使我受万代恶名。”又奏称友恭不能救驾,应加贬死。这友恭原是全忠养子,此时贬为崖州司户,又矫旨赐自尽,友恭临死时,向人大呼道:“卖我塞天下谤,但能欺人,不能欺鬼。”昭宣帝每见全忠,但觉股栗无措,何皇后称全忠为相父。  那全忠见孤寡可欺,便决意行篡夺大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