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鹅毛笔

    住在奇迹花园的童话作家每天晚上都会给自己的女儿讲故事。
    想像一下吧，在春天的晚上，花园里的花都开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花香味儿。窗帘拉起来，窗户开了一小点儿缝隙，风儿轻轻地吹动窗帘，把花园里芳香的气息也吹进来。床头亮着一盏金黄色的灯，童话作家坐在床边上，他的女儿歪着脑袋躺在他的怀里，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童话作家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在每一条河能够到达的地方，有个美丽的绿岛，又叫快乐岛，现在，猎犬黑虎和小兔比比驾驶一艘游船，带领着全体从动物园逃出来的动物，去寻找快乐岛……”
    想像一下吧，在夏天的晚上，星星像宝石一样镶在瓦蓝的空中，星月的光辉像一层透明的薄纱，把大地、花园和房屋笼罩着。窗户打开了，但有一层透明的窗纱把屋内和屋外隔开。夏夜凉爽的风时不时撩动低垂的印花布窗帘，好让星星和月亮看得见房子里的情形。童话作家又坐在床边上，给女儿讲故事：
    “有一个女孩子名叫小朵朵，她差不多就像你这么大，有一天晚上，她拎着一只皮箱，离家出走了，至于那哪里去，她也不知道，她就让自己的脚带路，她知道，只要往前走，总是能走到一个什么地方的……”
    你再想像一下吧，那些秋天的晚上，那些冬天的晚上……女儿房间的床头灯亮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爸爸讲故事的声音在轻轻地回响。
    每天晚上，童话作家的女儿都在童话作家讲故事的声音里进入梦乡。
    童话作家每天晚上讲的故事，不只有童话作家的女儿听，事实上，每天晚上，只要窗帘拉起来，房间里亮起温暖的黄色床头灯，房间外面的窗台上就挤满了毛绒绒的脑袋——老鼠爸爸带着他的孩子们、红松鼠冬果果和夏沙拉带着孩子们、田鼠大婶和兔子太太带着孩子们……都挤在窗外听故事。
    有一天晚上，在听完故事之后，红松鼠冬果果提议：“我们听了这么多好听的故事，为了表示感谢，我们应该送给童话作家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最好呢？”老鼠爸爸问。
    “我觉得一支会写故事的笔会是最好的礼物。”田鼠大婶说。
    “对！这主意不错！”兔子太太说，“可是，我们到哪儿去找会写故事的笔呢？”
    “去找书中的仙女！”老鼠爸爸说，“我见过她，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于是，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过之后，老鼠爸爸顺着下水道管，爬上二楼的阳台，来到书房外面的阳台上。但书房的落地玻璃门关着，玻璃又冷又硬，比大理石还光滑，老鼠爸爸的牙齿不管用。
    “笃，笃，笃！”老鼠爸爸举起小爪子，轻轻地敲玻璃门。
    书仙女刚刚把藏在一本《论语》里的书虫吃掉，正准备钻进一本公主故事书里去睡觉呢。书仙女认识许多书中的国王、王后、公主和王子，和他们成为了好朋友。王宫里房子很多，每张床都垫了几十床鸭绒被，睡在里面很舒服。书仙女喜欢睡在王宫里，把自己装扮成一位真正的公主。
    书仙女听到老鼠爸爸的敲门声，把迈进公主故事里的右脚抽出来，乘坐着一支毛笔，从书架上飞下来，一直飞到老鼠爸爸面前。
    “你来干什么？”书仙女隔着玻璃门问老鼠爸爸，“这儿连半片饼干屑都没有，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如果你想吃书虫，我倒可以送你两条。”
    “不，我不是来弄吃的。”老鼠爸爸连忙摆手。 

    “那么，又来给你的孩子们找书取名字？那本字典上有6000个常用字，你都用完了？”书仙女问。老鼠爸爸为了给孩子们取名字，曾经跟书仙女借过一本字典。
    “不是不是！”老鼠爸爸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书仙女朝玻璃门吹口气，玻璃门悄无声息地朝两边自动打开。老鼠爸爸走进书房，对书仙女说：“为了感谢童话作家每天晚上讲的故事，我们大家商量要送一支有魔力的笔给他。但我们不知道哪儿有魔法笔，我们只好请你帮忙了。”
    “魔笔？”书仙女赶紧把自己的毛笔握得紧紧的，“你们不是想让我把自己的笔送给他吧？”
    “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
    “愿意？怎么可能！这是我的魔笔，我谁也不给。”书仙女说，“不过，让我想想，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里，我看到过一支笔……”
    书仙女乘着毛笔飞上书架，钻进一本一本书中寻找，书房里响起唏哩哗啦的翻书声，还有书噼哩啪啦从书架上掉到地板上的声音，响声那么大，简直像闹地震。但奇怪的是住在房子里的童话作家和他的妻子、女儿居然都没有听到。
    “放心吧，我给他们施了催眠咒。”书仙女说，“我找东西的时候都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为了不被打扰，我只好给他们施催眠咒。”
    “找到了找到了！”书仙女将一本硬壳精装的厚书从书架上推下来，“呯啷”一声，书倒在地板上。
    那是一本精装的《安徒生童话集》，前面有很多照片，有安徒生的自画像、安徒生旅行用过的箱子、安徒生用纸剪出来的太阳王子和月亮公主。还有一段很粗的麻绳，据说当年安徒生很怕遇上火灾，出门旅行时总是随身带着一根粗绳子，准备一旦旅馆着火就沿着麻绳从窗口逃生。
    “我记得是在这本书里……我记得……”书仙女一边哗啦哗啦翻动着书页，一边说，“对，没错，找到了！”
    书仙女翻开的那一页上印着安徒生的手迹，安徒生的手迹看上去只是一些弯弯扭扭的线条，就像是用棍子随意画上去的。“不是用棍子，是用鹅毛笔！”书仙女说，“就是用它！”手迹的旁边有另一张照片：一支鹅毛笔。
    书仙女用自己的毛笔沿着那支鹅毛笔细心地画一圈，鹅毛笔从纸上飘下来，原来照片上的那支鹅毛笔不见了，纸上出现了一个鹅毛笔形的洞。
    “就是它了！童话大王安徒生用过的鹅毛笔，送给童话作家！谁能想得出来比这更好的礼物？”书仙女说。
    “最最最最好的礼物！没有比这更好了！”老鼠爸爸说。
    老鼠爸爸谢过书仙女，扛着鹅毛笔，赶紧回去了。
    第二天，童话作家在门口的书报箱里发现了一个小包裹，打开来一看，里面有一支白色的鹅毛笔，还有一片树叶，树叶上写着字：“最特别的礼物——送给我们喜欢的童话作家！”
    童话作家看着鹅毛笔笑了，他知道这一定是哪位喜欢读他故事的小朋友送给他的。“谢谢小朋友们的礼物！”童话作家说，“我会好好珍惜的。”
    童话作家把鹅毛笔放在写字台的水晶笔筒里。童话作家像现在的作家们一样，一直是用电脑写作的，除了签名，很少会用到笔。现在，当他坐在写字台前，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出一个个故事来的时候，有时候会抬起眼睛看一看洁白的鹅毛笔，想像一下如果现在的作家还用鹅毛笔写作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作品一定没有这么多。可能会写得更好一些吧。”童话作家想。
    夏日的一天，童话作家又在书房里写作，忽然听得窗外呼呼地刮起北风，一会儿，就见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童话作家还穿着夏天的衣服，这会儿天气聚变，让他猝不及防，没有来得及加衣服，冷得发抖。
    童话作家的妻子和女儿跑进书房里，也浑身发抖。
    童话作家说：“真奇怪，明明是夏天，怎么突然就下雪了？天气预报怎么说的？”
    童话作家的妻子急忙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天气预报：“今天本市天气晴好，最高温度摄氏39度，气象部门发布高温警报……”
    童话作家一家三口穿上冬天的衣服，披着被子坐在一起，还是冷得发抖。
    童话作家的女儿说：“爸爸，要是我们房子里有一个壁炉就好了！”
    “是啊，有一个壁炉就好了！”童话作家说，“爸爸现在给你画一个壁炉怎么样？”
    天气这么冷，这么反常，想安安静静地写作不可能了，不如干脆陪着老婆孩子一起玩呢。童话作家就拿起笔筒里的鹅毛笔，在一张白纸上画壁炉：
    红砖砌的壁炉，黄铜的雕饰，在壁炉里放进散发着松木清香味儿的劈柴，火焰燃烧起来，红红的、温暖的光芒，照亮壁炉前的地板，照亮围坐着壁炉的人们……
    童话作家感到身上暖和了起来，童话作家的女儿额头上渗出了汗，童话作家的妻子端着茶杯走进书房：“哦，这么温暖，亲爱的，你这房子里什么时候装了壁炉啊？”
    墙壁上有一个真正的壁炉，炉膛里熊熊燃烧着真正的火焰。
    童话作家看看自己面前的纸，纸上什么也没有，刚才画在纸上的壁炉变成了真正的壁炉！
    窗外北风依然在吹，大雪依然纷纷扬扬。
    “哦，这么大的雪，有点像过圣诞节呢！”童话作家说，“咱们干脆来一道圣诞大餐吧！”
    童话作家在纸上画了一只金黄香酥的烤鹅，画了吃烤鹅的银刀叉银盘子，又画了刚刚出炉的奶油面包，还有一盘盘水果沙拉、果冻布丁。
    “爸爸，我喜欢吃意大利馅饼，画一个意大利馅饼，巧克力味道的！”
    “好的，一个意大利馅饼，巧克力味道的！来了！”
    “画一碟香喷喷的湘西柴火腊肉怎么样？我记得你们都爱吃！”童话作家提议。
    当然是个好主意！好像已经闻到了腊肉的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再来一碗宁波汤圆吧，做餐后甜点！”童话作家的妻子说。
    纸上已经画不下了，所有好吃的东西、银刀叉银盘子都飘在空中，湘西腊肉差点撞上意大利馅饼，雕花玻璃碗里的宁波汤圆装得太满了，尽管飘得很慢很小心，还是把汤洒了出来…… 

    “糟糕，我忘记画餐桌了！”童话作家说，“得赶紧把餐桌画上！”
    画一张栎木的长条餐桌，餐桌上铺着红白格子桌布，再画三把椅子，童话作家一把、童话作家的妻子和女儿每人一把。
    美味的食物摆满了桌子，银刀叉银盘子闪闪发光。一家人坐在桌子旁，烤着温暖的炉火，准备吃圣诞大餐。
    “哦，还少了一样东西！”童话作家说。
    于是，他又用那支鹅毛笔画了一棵圣诞树放在壁炉旁的地板上，树上装饰着银色的星星，散着棉花糖似的雪花瓣，大大小小的圣诞礼物堆在树下。挂在树枝上的风铃叮叮当当，敲出好听的圣诞音乐……
    这一顿美妙的圣诞大餐，一家人足足吃了三天！
    这三天，奇迹花园的北风呼啸，雪花纷飞。
    第四天，童话作家觉得很热，童话作家的妻子和女儿也觉得热得难受。他们脱掉身上的棉衣，熄灭壁炉里的火，打开门窗，发现外面正是夏天，明亮的太阳照得树叶闪闪发光，蝉在窗前的红果冬青树上鸣唱！
    当他们再回过头来看房子里时，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写字台上还留着一张白纸，纸上画了壁炉、劈柴；画了圣诞树、画了烤鹅和面包……
    “爸爸，我们真的过了一个圣诞吗？”童话作家的女儿问。
    “也许只是做了一个梦。”童话作家的妻子说，“现在是夏天，园子里根本没有下过雪。”
    “是的，这是一个美妙的梦。”童话作家说，“也可能并不是梦，如果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童话作家走出房间，到花园里去散步。他并不知道花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因为他根本无法想像兔子太太和獾先生会捉住南风的孩子，根本想不到是因为北风生气，曾经把奇迹花园变成了冰雪世界。但是在花园背阴处的树丛下面，童话作家确实看到了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冰雪。
    “这是一个奇怪的花园。”童话作家说，“我的鹅毛笔也是一支神奇的笔。我一定要好好地珍藏起来。”
    童话作家回到书房里，把那只鹅毛笔放进一个丝绒的笔盒里，藏在了女儿和妻子找不到的地方。
    有一天，女儿问童话作家：“爸爸，你的鹅毛笔呢？给我玩一会儿，好吗？”
    童话作家说：“对不起，鹅毛笔不见了，一定是我不小心弄丢了。”
    童话作家后来确实没有再找到那支神奇的鹅毛笔，因为书仙女已经悄悄地把那支笔又放回了那本硬壳精装的《安徒生童话》里。
    有一天晚上，童话作家捧着那本《安徒生童话》，坐在女儿的床边上，给女儿讲里面的故事。当他翻到书上印有安徒生手迹的那一页时，他对着照片上的鹅毛笔看了许久：
    “奇怪，这支笔好面熟！”童话作家自言自语地说。
    “爸爸，这就是你用来画壁炉和圣诞树的那支笔，还记得吗？就是这一支！”童话作家的女儿说。
    童话作家点点头：“是的，我也认出来了！”童话作家和女儿不约而同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在那支神奇的鹅毛笔上摸一摸，“童话真的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是不是？”
    “是的。”女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