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钱

    黄加祥让生意伙伴骗到倾家荡产的地步,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婆一气之下,与他离了婚,并带走了唯一的女儿,留下黄加祥一人对着空屋子发呆。一败涂地后他想东山再起,没有本钱那是痴心妄想,可人还要活下去吧,他只能求人托脸,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老板答应,让他春节后上班。现在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他想不出做点什么来打发这漫长的等待,没事了,便整天在街上瞎逛。

    这一天,黄加祥无意中在电线杆子上看到一则小广告,说是50元见一面,招聘男性话聊人员,假如有可能,还可以继续合作,待遇相当优厚。一看年龄、气质等要求,居然跟黄加祥本人十分吻合。他权衡了一下,反正闲着没事,不妨前去试试,就算被淘汰了,也还有50块见面费不是。他按广告上的号码打通了电话,立刻有位年轻的女性接听,告诉他带上有效证件,下午在某茶楼会面,并声明,喝茶的费用由她买单。

    猜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黄加祥带着好奇的心情赴了约。

    等待他的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她查验了黄加祥的有效证件后,十分得体地点了一壶茶,然后让服务员回避。两人喝着茶,女子作了自我介绍:“我叫孙茹娟,今年30岁。我已先后约见过五名男子,但都不理想。看先生的举止、气质,我感觉有了七成可能……我想请先生做我儿子的临时爸爸……”

    “我?”黄加祥吃惊得瞪大了眼睛,“我根本不认识您和您的儿子,这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先生莫激动。”女子微微一笑,“怪我没有说清楚,是临时爸爸,更主要的是……你仅仅冒充我儿子的爸爸,而你我之间除了演戏,什么内容也不会有。当然,我会付你相应报酬的。”孙茹娟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孙茹娟原先的丈夫许光亮英俊潇洒,俩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常常惹来无数羡慕的目光。没想到,许光亮跟着他的老板做起了贩毒生意,最后,在与警方对峙中被武警击毙。噩耗传来,孙茹娟已怀有6个月的身孕,她不忍心让这幼小的生命夭折,便远离家乡,跑到这座城市把儿子牛牛生了下来。

    孙茹娟不想再婚,决心母子俩相依为命,把牛牛养大成人。她不可能告诉牛牛,父亲是个被警方击毙的毒贩子,也不忍心告诉他,爸爸生病死了,于是骗儿子说,爸爸在国外出差。然而,随着牛牛一天天长大,天天逼着向她要爸爸,她才发现当年那个谎话编得捉襟见肘,让她无法应付,说不定哪天就彻底戳穿。为了做一个彻底了断,孙茹娟才想出了这个花钱请临时爸爸的主意。

    “你的任务就是冒充牛牛他爸爸,从国外回来。”孙茹娟斟字酌句地说,“然后,你要粗野地对待牛牛,从而引起你我的争吵,整个过程不会超过10天,期间,我对牛牛反复说你的坏话,最后提出‘离婚’。那时,牛牛对你也彻底失望,我母子的生活从此就会平静下来。”

    这个事情不是很复杂。那个牛牛,与他毫无血缘关系,又未曾见过面,做出冷冰冰的姿态极其容易,然后再按照孙茹娟的安排,操作出一些粗野的动作……孙茹娟给的报酬不低,十几天下来,五千块,他黄加祥可以过个舒舒服服的春节。想到这儿,他欣然与孙茹娟签下了雇佣协议,协议的义务大都由孙茹娟负责,比如行动策划什么的,唯独有一条,黄加祥不能半途而废,如果违约,那要赔偿孙茹娟五万元的损失。

    经过三天的简单训练,黄加祥掌握了牛牛的一些情况,孙茹娟又关照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紧接着,黄加祥粉墨登场,急匆匆地按响了孙茹娟家的门铃……

    牛牛没去幼儿园,专门在家迎接渴盼已久的爸爸,一听到门铃,小家伙欢叫着抢着把门打开。黄加祥弯下腰,开口刚叫了声“牛牛”,这孩子“嗷”地一声扑上来,一双小手揽住黄加祥的脖子,“爸爸,我想死您啦……”说着,把小脸蛋紧紧地贴在了“爸爸”的脸上,许久再不吭声,只有眼泪刷刷地流……

    黄加祥一下子呆住,事先研究的方案登时被打破了。按照原计划,他在牛牛叫他“爸爸”之后,用鼻子哼一声就赶紧去忙别的,以达到给孩子一个下马威的目的,然后再变本加厉地败坏“爸爸”的形象。可是,牛牛是个多懂事、多可爱的孩子呀,黄加祥无论如何也不忍伤害他。他轻轻掰开牛牛的手,起身去了卫生间,想稳定一下情绪。谁知,牛牛扯住他的裤子,紧跟着不放。黄加祥狠了狠心,按孙茹娟的安排,遇上这样的情况,应当不耐烦地说:“我去厕所,你跟着想吃屎呀!”可话一出口,却成了:“爸爸要去卫生间,牛牛自己玩去,啊?”那口气也柔和得要命。黄加祥一抬头,正碰上孙茹娟那责怪的眼神,他逃也似地关上了厕所的门。

    吃过晚饭,到了睡觉的时候。孙茹娟说:“牛牛,快去你房间睡觉!”

    牛牛不动,眼里全是讨好的神情:“爸爸,牛牛跟您睡觉好不好呀?”

    当初设计的是,黄加祥睡孙茹娟房间的地板。现在听到牛牛这话,他不知如何是好。孙茹娟说:“可以,你带爸爸去你房间吧。”

    孙茹娟的意思,黄加祥陪牛牛睡觉也行,总比俩大人挤一室自然。可牛牛不干:“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就一天行不行啊……”说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蓄满了泪。

    孙茹娟怕孩子睡觉做噩梦,就没有批评他。结果,牛牛睡中间,让俩大人一边一个,躺下后,孩子把“爸爸”妈妈的手拉在他肚子上,一定要三人的手牵在一起……

    这样的睡法,不是折磨人吗?两个大人非常尴尬地熬过了这一夜。早晨,孙茹娟狠狠地瞪着黄加祥:“你真以为自己是爸爸了,臭美。我告诉你,牛牛醒来,你不许给他好脸。这小子离了肉不行,蔬菜一口不吃,你正好借机会骂他。”

    早饭端了上来,牛牛果然伸筷子先夹肉。黄加祥运了一下气,语调尽量严厉:“你为什么不吃蔬菜?我讨厌吃肉的孩子!”他以为牛牛一定会像他妈妈描述的那样,扔下筷子就撒泼,接下来,戏就好演了……可是,俩大人失算了,牛牛看了爸爸一眼,立刻把夹到的肉放回去,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蔬菜。

    这结果,连孙茹娟也没想到,只好傻傻地劝阻:“儿子,慢点嚼,别噎着。”

    真是奇了怪了。自从黄加祥出现,牛牛就像变了个人,孙茹娟事先策划的一系列方案,几乎用不上。她把黄加祥拉到厨房:“你错过了一个机会,他吃菜时,你为什么不训斥他,‘什么吃相,跟讨饭的一样’!”黄加祥说:“孙茹娟,孩子吃饭时挨训,是要做下胃病的,牺牲我这个局外人无所谓,可健康却是孩子一生的大事。”听到这话,孙茹娟只好把话咽回去。

    这时候,牛牛吃饱了,在地板上玩他的四驱车。孙茹娟朝黄加祥使了个眼神,让黄加祥弄坏牛牛最心爱的玩具。小孩子哪个不视玩具为生命,给他弄坏了,肯定伤心已极,无论他哭还是闹,黄加祥一定要借题发挥,甚至可以打他几下……

    “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离婚的目的,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孙茹娟下了最后通牒。

    成败在此一举。黄加祥在心里说了声“牛牛,对不起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他一咬牙冲过去,对牛牛喊了一声:“地上脏不脏?我叫你只顾玩!”他抬起脚,狠命朝四驱车跺去,那小玩具立刻碎成了几块!跺下这一脚,黄加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踩的哪里是玩具,分明是踩碎了一颗纯洁的童心!

    埋伏在厨房里的孙茹娟见时机成熟,箭也似的跑出来,抓住黄加祥连撕带骂:“你这个恐怖分子,一进屋,就对我们娘俩没个好脸,你安的是什么狼子野心……”

    小牛牛“哇”地一声哭了!

    两个大人松了一口气,这一回表演,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没想到牛牛边哭边抱住妈妈的腿:“你别打爸爸呀,是牛牛不好。我不要四驱车了,我要爸爸……”

    黄加祥一下子坐在地板上,任碎玩具扎得屁股生疼也浑然不觉。

    孙茹娟费了好大劲,终于哄得牛牛止住了哭声。她塞给黄加祥一张纸条,大声说:“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先饶你这回。罚你出去买些菜回来……”

    黄加祥没跟牛牛告别,他逃也似的离开孙茹娟家,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你的表现很令我失望,请回家反思一天,想出对策。后天你过来,要一鼓作气拿下战役。你走后我要告诉儿子,说你赌气没回家,是个小心眼的人,这样,为你明天的扩展做下铺垫。祝你成功。”

    黄加祥回到家里,又接到孙茹娟的电话:“好了,我刚才对儿子把你好一番丑化,这算下了猛药。后天,你一定要找到机会打他,记住,打屁股上肉多的地方,别伤着骨头……”

    这天,该是“决胜”的日子了,孙茹娟一早接到黄加祥的电话,约她到先前的那家茶楼有话说。孙茹娟把牛牛送到幼儿园,便赶到约定地点。一见面,她焦急地问:“想出好办法来了吧?”

    黄加祥从包里掏出一只信封:“这是我的房产证,咱小城房贱,它仅值20万。或者你买下我的房子;或者我拿它做抵押,等以后赚到钱,我会赔偿那笔违约金。”

    “你什么意思?”

    “孙茹娟,我承认自己的无能,无法完成你交待的任务。”

    黄加祥说,这几天他一直承受着良心的谴责,一合眼,就看到牛牛那天真无辜的笑脸。他宁肯认栽赔钱,也不能继续扮演这个恶煞角色了,“孙茹娟,我已经让人骗到这种程度了,不在乎这五万块钱,你另请高明吧。”

    “这个孩子跟你没关系。况且,你也不算真伤害,小孩子很快就会忘记的。”孙茹娟莫名其妙。

    “我知道。”黄加祥说,“我说过了,我无能。这房产证你收着……我这位临时爸爸至此卸任。”

    “妄想!”孙茹娟杏眼圆睁。

    “你也要违约吗?”黄加祥说,“如果是那样,我可以告你虐待罪。”

    孙茹娟说:“黄先生,你误会了。”

    黄加祥“赌气离家”后,牛牛立刻变得非常听话。当听说妈妈要离婚,这孩子无师自通地给妈妈跪下了。孩子哭着说:“爸爸是有些毛病,可是,那也比没有爸爸好呀。妈妈,我们班好几个小朋友都没有爸爸,好可怜……”

    “那一刻,我心都碎了。我打算请求让你做牛牛的永久爸爸。其实,我通过一定途径打听清楚了你的品格,又亲自体验到你是一个诚实有爱心的男人。只有跟着你,牛牛才不会受到伤害。假如你对他好,我会像奴仆伺候主人一样侍奉你。”孙茹娟泣不成声。

    “我?”望着孙茹娟梨花雨的面庞,黄加祥不知所措,“我连振作起来的本钱都没有……”

    “不,你非常富有。”孙茹娟抬起头,直视着黄加祥的眼睛,“你的善良和诚实,就是世上最丰厚的本钱……”

猜你喜欢
  • 演艺这条路,他一直走得不顺。他是有天赋的,初中毕业不久,他就签约了太平洋唱片公司。跟他一同签约的还有毛宁与杨钰莹。这两位后来都红了,只有他,一直默默无闻。后来,居然连歌也没得唱了,他沦落为杨钰莹的伴舞。1994年,他离开太平洋唱片公司,来到...
  • 每个人的天生个性不同,也许我天生就有做计划的习性,这在我实现梦想的路上有很大的帮助,甚至包括我的初恋。文莱的年轻人在高中毕业后,往往会选择出国读大学,顺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高中一毕业,身边许多朋友这样做,我也主动跟爸爸表示想去澳大利亚读书...
  • 我只能说我个人的感受,就是我不想成为一个不是我的人。我知道外界对我有很多光环投射,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很羞愧,因为外界对我的期望和我真实的生活、真实的自己,有一些差异。但是我会争取自己的心,不要去变成...
  • 1978年我去考大学。在此之前,我只上过一年中学,还是十二年前上的,中学的功课或者没有学,或者全忘光。家里人劝我说:你毫无基础,最好还是考文科,免得考不上。但我就是不听,去考了理科,结果考上了。家里人还说,你记忆力好,考文科比较有把握。我的...
  • 当你把提款卡放进ATM机里,吐出来的是蛋糕,而不是钱,你会相信吗?在美国纽约州的街头,就有很多这样特殊的ATM机,它能吐出比货币美味的“杯子蛋糕”。威廉姆斯是纽约州立大学的一名学生,毕业后一直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生活没有波澜也没有什么惊喜。...
  • 1866年,胡雪岩协助左宗棠创办福州船政局,在左宗棠调任陕甘总督后,胡雪岩开始主持上海采运局局务。有一次,左宗棠需要大笔钱财筹集军饷以及订购军火,由于这次数额巨大,胡雪岩手头的资金远远不够,虽然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筹措,但胡雪岩的资金大部分都被...
  • 我生在大陆,只会说国语。直到出国前,我没有母语意识,也没有母国问题,一切都理所当然。可是一出去,就发现我从小讲的普通话,在不同区域的华人圈,上演不同的剧情,这些剧情,就是母语和母国的不断错位。我先到旧金山,见了一堆从未见过的亲戚。几天内不能...
  • 站在寒风凛冽的公交车站台,要等的车一直不见踪影,拿包的手早已冻得冰凉,身体也被冷风穿透,缩着脖子,不停跺脚的你,多么希望有个壁炉从天而降,温暖僵硬的身体啊,如果再有热乎乎的食物温暖一下饥饿的胃,那么,在车站等多久,都不会觉得冷。不久前,在伦...
  • 在和先生的婚姻初期,我像大多数贤良的妻子一样,努力持家,认真地为自己的婚姻而努力。奇怪的是,我不快乐,先生似乎也不快乐。我想,大概是因为地板不够干净,饭菜烧得不够好吧。直到有一天,我正忙着擦地板,先生说:“老婆,来陪我听一下音乐。”我不悦地...
  • 诗人周梦蝶再也不能在台北武昌街明星咖啡馆楼下摆书摊了。一卷《二十二行》诗手稿、一尊佛像,诗人周梦蝶的告别式布置如诗人一生的低调朴素。龙应台吊唁时说,因为诗,让他孤独、单薄的身影有了态度,“周的离去,是用自己的生命和方式写下最后一行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