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

王婉婷第一次感觉梦想触手可及！

报考警校一直是她的愿望，可是父亲说什么也不能同意，经过短暂的抗争，最后还是顺应了父亲的要求。她一直孝顺，父亲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大，不忍心看老父亲担心。

王婉婷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沿着人潮流动的方向，学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专业，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做了一个不高不低工作，有了一个不好不坏的生活。她有时候回过头来看自己的生活，好像一直闭着眼睛在走，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朝那里去，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日子慢悠悠、慢悠悠地过去，可是梦想的火种却从未熄灭，她瞒着父亲报考了警察职位，今天是公布笔试成绩的日子。她坐在单位电脑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手颤抖着按下了“查询。”页面空白的几秒钟，她感觉自己心跳停止了，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电脑屏幕。

在大脑缺氧得在崩溃边缘的时候，成绩单的页面终于弹出来：第2名。她反复刷新着页面，怕自己只是一时看错，直到确认自己是第二名。她忽然感觉有一团气憋在胸口，非常难受，随手将手里的鼠标重重地摔到桌面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她看着成绩单，开始思索起来：笔试前三名可以进面试，第二名意味着入围，有两件事需要解决，第一件事是怎么跟父亲解释，第二件事，自己排名第二，那么第一和第三笔试分数会是多少。笔试差十分，面试就没有机会翻盘了。如果与第一名分数无限缩小，与第三名分数无限扩大，自己的希望就最大了，而这些只要到资格复审的时候才会知道。

王婉婷感觉喜悦和忐忑不断在心里交错，形成了一张大网，而自己正在这张网里挣扎。她推开门，发现父亲坐在沙发上正看电视，根本没看自己，就准备默默地走回房间，快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听见父亲的声音传来：“成绩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王婉婷感觉有一万匹马在大脑里奔腾而过，几秒后终于清醒过来，知道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定了定神，说：“第二名，进了面试！”

父亲微笑着叹了口气，“既然通过了，就好好准备，别辜负你的努力，有梦想就去追吧，当年你年纪小不懂事，怕你后悔，现在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下去！”

“嗯，可是，可是你是怎么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了，你每天读书读到后半夜，问你什么又不肯说，有一次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下面压着的就是复习题，看你这么努力，我知道那才是是你奋斗的方向，是你人生的目标，是你生活的意义，去努力吧，这一次别在乎任何人了！”

王婉婷快步走回房间，关上房门，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奔流而下。

终于到了资格复审的时候，王婉婷早早地来到资格复审大厅，自己职位的复审位置前，两个女生已然站在了前面，一个高个子长头发，一袭白衣亭亭玉立在那里，四处张望，她张望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引来了别人的张望，另一个染着红头发，一条腿站着，一条腿在旁边抖来抖去，耳朵上钉着一排耳钉，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在摆弄手机，就像港台片里的小太妹一样，看起来根本不像来参加考试。

在错愕中，她走到自己复审的位置上，填好个人信息，然后翻看成绩单，“天呐。”她在心里尖叫了一声，一切真的超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发展，第一名比自己多0.1分，第三名比自己少10分，她又翻了翻两个人的名字，第一名叫杨丽，第三名叫高如萱。

她抬起头，长头发的女生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你好，我叫杨丽！”

王婉婷愣了愣神，也伸出手：“王婉婷！”

杨丽笑了笑，“后面的叫高如萱，难得碰到一起，出去聊聊吗？”

王婉婷感觉到手足无措，既想了解这两个人，又怕她们了解自己，更不知道这位美女到底要干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哦，我还有事，改天吧！”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就听到杨丽的声音传来：“你是第一次参加考试吧，机会每年都有的！”

王婉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装作没听到，走出了大厅。

整整一天，杨丽的形象不时出现在王婉婷眼前，总感觉她话里有话，但是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己有想不明白。

晚上回到家，王婉婷一边吃饭一边思考这件事，手机突然亮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王婉婷疑虑着接了起来。

“你好！”

“我是杨丽，今天我们见过！”

“哦，什么事？”

“跟你直说吧，给我十万，我不参加考试，职位让给您，你考虑考虑，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再见！”

王婉婷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挂断看，父亲问：“什么事？”

“我对手打来电话，说要十万，把职位让给我！”

“十万，她也好意思说出口！”父亲看了看王婉婷接着说，“这个职位你要是真喜欢，这笔钱我给你拿！”

王婉婷心里不断地摇摆着：拿这笔钱，职位就有保证了，可是爸爸一个人不容易，而且作警察赚的又不多，多久才能攒够这十万，不拿这笔钱，对手毕竟笔试成绩比自己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抬起头想再问问父亲，刚要开口，就看到他黑色的发丝里混着无数白发，心里突然难受起来，这些年父亲太辛苦了，靠当老师微薄的收入供自己读书，每天省吃俭用，连几块钱的挂面都舍不得吃一包，定了定神说：“爸，我凭自己实力吧！”

父亲沉默着，点了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按部就班，她既没给杨丽打电话，杨丽也没有给打来，王婉婷渐渐地把这件事淡忘了。距离面试还有两周的时候，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再一次亮起在手机屏幕上。

“你好。”

“王婉婷，你考虑得好久啊，怎么十万嫌多吗，你觉得多少合适？”

“不是多少的问题！”

“那五万呢？”

“你别这样！”

“这样吧，我给你十五万，相当于警察三年的薪水，你还年轻，明年再考怎么样？”

王婉婷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电话那头接着说：“你自己考虑清楚，你我竞争，未必谁输谁赢，不拿十五万，你也未必能赢，拿了十五万，毕竟不会人财两空，你考虑考虑吧！”

电话挂断了，刚刚做完选择题的王婉婷，又面临一个新的选择题，晚餐的时候，她把这件事说给了父亲。

父亲依然沉默。

但王婉婷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吃过晚饭，她回到房间里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同意了！”

“哦，那就好，我先给你5万，事成之后再给你剩下的10万！”

“我有个要求，你得答应我！”

“呃，是要更多的定金吗？”

“我得去参加面试，但我可以一句话不说！”

“什么，嗯，你能保证就行，那我明天把钱送到你家去……”

这一次王婉婷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快递送来一个包裹，她拆开包裹，里面是五叠通红通红的钱，红得那么鲜艳，就像梦想的颜色。她突然感觉非常好笑，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自己都不明所以，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笑过，笑了很久很久，感觉自己笑累了，摊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冰凉凉地划过脸颊的时候，心也在痛。

她把钱锁在抽屉里，没再动过。

面试地日子到了，王婉婷穿好西装，擦亮皮鞋，整理好头发，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考场，左右两边的对手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辩论，她履行着诺言，没说一句话，一直微笑着。

在候分室，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成绩，只有她心如止水，成绩果然不出所料，杨丽第一名，小太妹高如萱第二名，她仅得了及格的分数，第三名。

离开考场，王婉婷开始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行走，突然感觉从未有过的孤独，天空一直灰蒙蒙的，偶尔略过的飞鸟发出刺耳的鸣叫，远处耸立的高楼形成了一幅灰黑色的水彩画。渐渐地，她开始感觉走路困难起来，甚至呼吸也不那么自如，像一颗大石压在了胸口，可是她依然机械地迈着步子向前，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这时候，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电话号码又亮起在手机屏幕上，她接起电话。

“你果然遵守诺言，一句话没说！”

对方在等待了一会，发现王婉婷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可是我也没有考上啊！”

“什么？”

“我考试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钱，你给我钱呢，我就把职位给你，别人给我钱呢，我就把职位给别人！”

“什么？”

“很意外吧，她给了我十五万！”

“那你剩什么？”

“我剩十万啊，嘿嘿，赚你们点钱真费劲啊，别举报啊，为你好，你也没证据，再说，举报了就算作弊，永远都不能参加考试了！”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王婉婷突然感觉到十分轻松，出卖梦想的自己终于受到了惩罚，她咬了咬牙，以后还要坚持下去！

日子又一天天地过去，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她已经淡忘了这件事，一个工作日的上午，手机突然响起，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接起来。

“喂！”

“我们是公安局，现在通知你去体检！”

“体检什么？”

“公务员入职体检啊！”

“我没有考上啊？”

“你没看公告吗？明明就是你啊！”

“我看看！”

王婉婷打开招考网站，首页上有一行字：警察职位出现作弊案，考生现场交易被拍摄。照片上的两个人，正是杨丽和高如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