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老头的豆腐坊

    城市的一隅有条老街。说是“老街”,但经过这几年的改造,老街已经焕然一新,充满现代化的气息了。入夜,满街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唯有尽头的一处低矮的小阁楼透着橘黄色的光,这便是白老头的豆腐坊了。

    一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方桌,桌子上放了一方厚厚的木案子,旁边还有一把秤,秤砣上的锈迹隐约可见。一个“上了年纪”的青石磨,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屋里的一角,真不知道它伴着白老头磨亮了多少个黎明呢!藏在墙角的柴灶,早已被岁月熏得黑亮黑亮,还依稀可看到散落在地上的柴火。

    说来也奇怪,老街上的豆腐坊不止这一家,但偏偏是白老头这里的豆腐最抢手。个中原因, 连白老头自己也不清楚,不过白老头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问题,他为每天能够多磨一些豆腐而快乐。嘿,多一块豆腐,就多一块钱寄给白娃了。

    白娃争气,在遥远的一座城市读大学,有多远呢?白老头也不知道,他一闻到汽油味就头晕,所以也没有到过白娃的学校。一想到白娃,白老头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家的豆腐可爱了。

    白老头又磨了三年的豆腐,白娃就毕业了。

    毕业了的白娃心疼老爹,于是要求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工作。

    他看到老爹的豆腐坊依然是那么简陋,整条老街除了爹这家店,哪家不是装饰得有模有样的呢?于是白娃就和老爹商量装修的事。白老头听到儿子这么一说,眼泪竟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把水筒烟抽得呼噜呼噜响,心里那个复杂情绪啊……

    原来,白老头以前也想过装修自己的店铺了,你看,整条老街的店,就自己这家看起来最寒酸,前些年白娃上大学得花大把钱,白老头就一直拖着。如今,儿子要帮自己圆梦,白老头能不激动么?

    那天晚上,白老头兴奋得睡不着觉,他在脑海里把店铺装修后的模样勾勒了一遍又一遍。但白老头觉得仅凭自己的想象远远不够,买东西还讲究货比三家呢,何况“装修”这样一件大事啊!

    第二天太阳刚露了点脸,白老头就兴致勃勃地出门了。他甚至还哼起了“东方红”呢,那花白的胡子随着歌声的旋律一扬一扬,仿佛在伴舞似的。

    他看第一家豆腐坊的时候,乖乖,漂亮的橱窗,明晃晃的吊灯,还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的机器,连煮锅也是看不见冒烟的,白晃晃的,工作人员只手指一按,那豆腐便像白色的布匹一样滚滚而出。白老头好奇地走过去,想要看得真切些。老板也认出了他,招呼道:“白师父,你的坊子跟你一样老了,难道不想换换新?”

    白老头便指着那些家伙问,“得多少钱?”那老板竖了三个指头。“三万?”白老头一惊。

    “十倍吧!”

    “我的妈呀,抢银行啊!”白老头摇着头走向了第二间。

    可看到第二家第三家的时候,白老头更是瞠目结舌了,怎么这些人一家比一家漂亮堂皇?

    这个晚上,白老头又彻夜失眠了。失眠的结果是个重大决定:派头,排场,老爷子比不过你们。老爷子就这样做。

    白老头对白娃说,省省吧,不装修了。

    白娃说,怎么,怕我出不起?

    白老头说,我知道你攒了几个钱,留着买房子吧。

    于是,白老头继续他的原始劳作,每天半夜起来浸豆,天不亮便推动那笨重的青石磨,生火燃起那一锅沸腾翻滚的白豆浆,摇动着那古老的豆渣袋,压出一坨坨的嫩豆腐。

    白老头想,多磨一锅,就给娃子添一块砖瓦。因而有着用不完的劲。

    可喜的是,人们在天未亮之时便在门前排起了等购的长队。以至于那些装潢华丽的大店老板也走过来,想看看白老头用的什么法术,搞得如此门庭若市。省电视台的记者居然到白老头的豆腐坊采访来了,说他的店子古朴,有特色,不仅是老街的灵魂,还是这座城市的灵魂。

    “古朴”啊,“灵魂”啊,这些字眼白老头自然是云里雾里。每当一锅豆腐卖完,他就静静坐在门砧上,一遍遍地把水筒烟抽得呼噜呼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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