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古籍
- 临淮武公业,咸通中,任何南府功曹参军。爱妾曰非烟,姓步氏,容止纤丽,若不胜绮罗;善秦声,好文笔,尤工击瓯,其韵与丝竹合。公业甚嬖之。其比邻天水赵氏第也,亦衣缨之族,不能斥言。其子曰象,秀端有文,才弱冠矣,时方居丧礼。忽一日,于南垣隙中,窥见非烟,神气俱丧,废食忘寐。乃厚赂公业之阍,以情告之。阍有难色,复为厚利所动,乃令其妻伺非烟间处,具以象意言焉。非烟闻之,但含笑凝睇而不答。门媪尽以语象,象发狂心荡,不知所持,乃取薛涛笺,题绝句曰:“一睹倾城貌,尘心只自猜。不随萧史去,拟学阿兰来。”以所题密缄之,祈门媪达非烟。烟读毕,吁嗟良久,谓媪曰:“我亦曾窥见赵郎,大好才貌。此生薄福,不得当之。”盖鄙武生粗悍,非良配耳。乃复州篇,写于金凤笺曰:“绿惨双娥不自持,只缘幽恨在新诗。郎心应似琴心怨,脉脉春情更拟谁?”封付门媪,令遗象。象启缄,吟讽数四,拊掌喜曰:“吾事谐矣。”又以剡溪玉叶纸,赋诗以谢曰:“珍重佳人赠好音,彩笺芳翰两情深。薄于蝉翼难供恨,密似蝇头未写心。疑是落花迷碧洞,只思轻雨洒幽襟。百回消息千回梦,裁作长谣寄绿琴。”诗去旬日,门媪不复来,象忧恐事泄,或非烟追悔。春夕,于前庭独坐,赋诗曰:“绿暗红藏起暝烟,独将幽恨小庭前。沉沉良夜与谁语,星隔银河月半天。”明日,晨起吟际,而门媪来传非烟语曰:“勿讶旬日无信,盖以微有不安。”因授象以连蝉锦香囊,并碧苔笺诗曰:“无力严妆倚绣栊,暗题蝉锦思难穷。近来嬴得伤春病,柳弱花欹怯晓风。”象结锦囊于怀,细读小简,又恐烟幽思增疾,乃剪乌丝阑为回简曰:“春日迟迟,人心悄悄,自因窥觏,长役梦魂。虽羽驾尘襟,难于会合;而丹诚皎日,誓以周旋。况又闻乘春多感,芳履违和。耗冰雪之妍姿,郁蕙兰之佳气,忧抑之极,恨不翻飞;企望宽情,无至憔悴。莫孤短韵,宁爽后期;恍惚寸心,书岂能尽?兼持菲什,仰继华篇。诗曰:见说伤情为见春,想封蝉锦绿蛾颦。叩头为报烟卿道。第一风流最损人。”门媪既得回简,径赍诣烟阁中。武生为府掾属,公务繁夥,或数夜一直,或竟日不归。是时适值生入府曹,烟拆书,得以款曲寻绎,既而长太息曰:“丈夫之志,女子之心,情契魂交,视远如近也。”于是阖户垂幌,为书曰:“下妾不幸,垂髫而孤。中间为媒妁所欺,遂匹合于琐类。每至清风朗月,移玉柱以增怀;秋帐冬釭,泛金徽而寄恨。岂期公子,忽贻好音,发华缄而思飞,讽丽句而目断。所恨洛川波隔,贾午墙高,联云不及于秦台,荐梦尚遥于楚岫。犹望天従素恳,神假微机,一拜清光,九殒无恨。兼题短什,用寄幽怀。诗曰:画檐春燕须同宿,洛浦双鸳肯独飞。长恨桃源诸女伴,等闲花里送郎归。”封讫,召门妪,令达于象。象览书及诗,以烟意稍切,喜不自持,但静室焚香,虔祷以俟息。一日将夕,门妪促步而至,笑且拜曰:“赵郎愿见神仙否?”象惊,连问之。传烟语曰:“今夜功曹直府,可谓良时。妾家后庭,郎君之前垣也。若不逾惠好,专望来仪。方寸万重,悉俟晤语。”既曛黑,象乃跻梯而登,烟已令重榻于下。既下,见烟靓妆盛服,立于花下。拜讫,俱以喜极不能言,乃相携自后门入堂中。遂背釭解幌,尽缱绻之意焉。及晓钟初动,复送象于垣下。烟执象泣曰:“今日相遇,乃前生因缘耳,勿谓妾无玉洁松贞之志,放荡如斯。直以郎之风调,不能自顾,愿深鉴之。”象曰:“挹希世之貌,见出人之心,已誓幽庸,永奉欢狎。”言讫,象逾垣而归。明日,讬门媪赠烟诗曰:“十洞三清虽路阻,有心还得傍瑶台。瑞香风引思深夜,知是蕊宫仙驭来。”烟览诗微笑,因复赠象诗曰:“相思只怕不相识,相见还愁却别君。愿得化为松下鹤,一双飞去入行云。”封付门媪,仍令语象曰:“赖妾有小小篇咏,不然,君作几许大才面目。”兹不盈旬,常得一期于后庭。展微密之思,罄宿昔之心,以为鬼神不知,天人相助。或景物寓目,歌咏寄情,来住频繁,不能悉载。如是者周岁。无何,烟数以细过挞其女奴,奴阴衔之,乘间尽以告公业。公业曰:“汝慎言,我当伺察之。”后至直日,乃伪陈状请假。迨夕,如常入直,遂潜于里门。街鼓既作,匍伏而归。循墙至后庭,见烟方倚户微吟,象则据垣斜睇。公业不胜其忿,挺前欲擒,象觉跳去,业搏之,得其半襦。乃入室,呼烟诘之。烟色动声战,而不以实告。公业愈怒,缚之大柱,鞭楚血流。但云:“生得相亲,死亦何恨!”深夜,公业怠而假寐。烟呼其所爱女仆曰:“与我一杯水。”水至,饮尽而绝。公业起,将复笞之,已死矣。乃解缚举置阁中,连呼之,声言烟暴疾致殒。后数日,窆于北邙,而里巷间皆知其强死矣。象因变服易名,远窜江浙间。洛阳才士有崔李二生,常与武掾游处,崔赋诗末句云:“恰似传花人饮散,空床抛下最繁枝。”其夕,梦烟谢曰:“妾貌虽不迨桃李,而零落过之。捧君佳什,愧仰无已。”李生诗末句云:“艳魄香魂如有在,还应羞见坠楼人。”其夕,梦烟戟手而言曰:“士有百行,君得全乎?何至矜片言苦相诋斥?当屈君于地下面证之。”数日,李生卒,时人异焉。
- 马缟,字里不详。唐末以明经及第,又举拔萃科。后梁时为太常修撰,累历尚书郎,参知礼院事,迁太常少卿。此书以考证名物制度为主,体例与崔豹《古今注》大致相同,二书部分内容重复。此书版本甚多,主要有《百川学海》、《古今逸史》、《说郛》、《丛书集成初编》、《古今逸史》诸本。 马缟,少嗜学儒,以明经及第,登拔萃之科。仕梁,为太常修撰,累历尚书郎,参知礼院事,迁太常少卿。梁代诸王纳嫔,公主下嫁,皆于宫殿门庭行揖让之礼,缟以为非礼,上疏止之,物议以为然。案:以下有阙文。长兴四年,为户部侍郎。缟时年已八十,及为国子祭酒,八十余矣,形气不衰。于事多遗忘,言元稹不应进士,以父元鲁山名进故也,多如此类。又上疏:“古者无嫂叔服,文皇创意,以兄弟之亲,不宜无服,乃议服小功。今令文省服制条为兄弟之妻大功,不知何人议改,而置于令文。”诸博士驳云:“律令,国之大经。马缟知礼院时,不曾论定,今遽上疏驳令式,罪人也。” 马缟,不知其世家,少举明经,又举宏词。事梁为太常少卿,以知礼见称于世。唐庄宗时,累迁中书舍人、刑部侍郎、权判太常卿。明宗入立,继唐太祖、庄宗而不立亲庙。缟言:“汉诸侯王入继统者,必别立亲庙,光武皇帝立四庙于南阳,请如汉故事,立庙以申孝享。”明宗下其议,礼部尚书萧顷等请如缟议。宰相郑珏等议引汉桓、灵为比,以谓灵帝尊其祖解渎亭侯淑为孝元皇,父苌为孝仁皇,请下有司定谥四代祖考为皇,置园陵如汉故事。事下太常,博士王丕议汉桓帝尊祖为孝穆皇帝,父为孝崇皇帝。缟以谓孝穆、孝崇有皇而无帝,惟吴孙皓尊其父和为文皇帝,不可以为法。右仆射李琪等议与缟同。明宗诏曰:“五帝不相袭礼,三王不相沿乐,惟皇与帝,异世殊称。爰自嬴秦,已兼厥号,朕居九五之位,为亿兆之尊,奈何总二名于眇躬,惜一字于先世。”乃命宰臣集百官于中书,各陈所见。李琪等请尊祖祢为皇帝,曾高为皇。宰相郑珏合群议奏曰:“礼非天降而本人情,可止可行,有损有益。今议者引古,以汉为据,汉之所制,夫复何依?开元时,尊皋陶为德明皇帝,凉武昭王为兴圣皇帝,皆立庙京师,此唐家故事也。臣请四代祖考皆加帝如诏旨,而立庙京师。”诏可其加帝,而立庙应州。
刘岳修《书仪》,其所增损,皆决于缟。缟又言:“缞麻丧纪,所以别亲疏,辨嫌疑。《礼》,叔嫂无服,推而远之也。唐太宗时,有司议为兄之妻服小功五月,今有司给假为大功九月,非是。”废帝下其议,太常博士段颙议“嫂服给假以大功者,令文也,令与礼异者非一,而丧服之不同者五。《礼》,姨舅皆服小功,令皆大功。妻父母婿外甥皆服缌,令皆小功。礼、令之不可同如此。”右赞善大夫赵咸又议曰:“丧,与其易也,宁戚。《仪礼》五服,或以名加,或因尊制,推恩引义,各有所当。据《礼》为兄之子妻服大功,今为兄之子母服小功,是轻重失其伦也。以名则兄子之妻疏,因尊则嫂非卑,嫂服大功,其来已久。令,国之典,不可灭也。”司封郎中曹琛,请下其议,并以《礼》、令之违者定议。诏尚书省集百官议。左仆射刘昫等议曰:“令于丧服无正文,而嫂服给大功假,乃假宁附令,而敕无年月,请凡丧服皆以《开元礼》为定,下太常具五服制度,附于令。”令有五服,自缟始也。
缟明宗时尝坐覆狱不当,贬绥州司马。复为太子宾客,迁户部、兵部侍郎。卢文纪作相,以其迂儒鄙之,改国子祭酒。卒,年八十,赠兵部尚书。
- 宋魏仲举编。仲举,建安人。书前题庆元六年刻於家塾。实当时坊本也。首列评论、诂训、音释诸儒名氏一篇,自唐燕山刘氏,迄颍人王氏共一百四十八家。又附以新添集注五十家、补注五十家、广注五十家、释事二十家、补音二十家、协音十家、正误二十家、考异十家,统计祗三百六十八家,不足五百之数。而所云新添诸家,皆不著名氏。大抵虚构其目,务以炫博,非实有其书。即所列一百四十八家如皇甫湜、孟郊、张籍等,皆同时倡和之人。刘眗、宋祁、范祖禹等,亦仅撰述《唐史》。均未尝诠释文集。乃引其片语,即列为一家,亦殊牵合。盖与所刊五百家注柳集均一书肆之习气。然其间如洪兴祖、朱子、程敦厚、朱廷玉、樊汝霖、蒋璨、任渊、孙汝听、韩醇、刘崧、祝充、张敦颐、严有翼、方崧卿、李樗、郑耕老、陈汝义、刘安世、谢无逸、李朴、周行巳、蔡梦弼、高元之、陆九渊、陆九龄、郭忠孝、郭雍、程至道、许开、周必大、史深大等有考证音训者,凡数十家。原书世多失传,犹赖此以获见一二,亦不可谓非仲举之功也。朱彝尊称此书尚有宋椠本在长洲文氏,後归李日华家。正集之外,尚有《外集》十卷、《别集》一卷、附《论语笔解》十卷。此本止四十卷,而《外集》、《别集》不与焉。盖流传既久,又有所缺佚矣。
韩愈,字退之,南阳人。少孤,刻苦为学,尽通六经百家。贞元八年,擢进士第。才高,又好直言,累被黜贬。初为监察御史,上疏极论时事,贬阳山令。元和中,再为博士,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转考功、知制诰,进中书舍人,又改庶子。裴度讨淮西,请为行军司马,以功迁刑部侍郎。谏迎佛骨,谪刺史潮州,移袁州。穆宗即位,召拜国子祭酒、兵部侍郎。使王廷凑,归,转吏部,为时宰所构,罢为兵部侍郎,寻复吏部。卒赠礼部尚书,谥曰文。愈自比孟轲,辟佛老异端,笃旧恤孤,好诱进后学,以之成名者甚众。文自魏晋来,拘偶对,体日衰,至愈,一返之古。而为诗豪放,不避粗险,格之变亦自愈始焉。集四十卷,内诗十卷;外集遗文十卷,内诗十八篇。今合编为十卷。
- 本书又名《岭南录异》或《岭表记》。
作者:(唐)刘恂 著;鲁迅 校勘
- 晁错(前200~前154),西汉政治家、散文家。颍川(今河南禹县)人。汉文帝时任太常掌故,奉命从伏生受今文《尚书》。后任博士、太子家令,深受太子(即景帝)的宠信,被称为“智囊”。他主张重农,又力主削弱诸王势力。景帝即位以后,晁错迁为内史,后升任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他因向景帝进《削藩策》而被藩王怨恨,是故七国借口“诛晁错,清君侧”,发动叛乱。在内外压力下,景帝将晁错斩于长安东市。其主要论文有:《言兵事疏》,《守边劝农疏》,《募民实塞疏》,《论贵粟疏》等等。
- 《后庭花》 元·郑廷玉作。写包拯明察秋毫,破获两桩命案的故事。全剧共四折。剧情是:廉访赵忠得皇上所赐一女王翠鸾,赵妻担心日后自己失宠,命手下王庆杀死王翠鸾及其母亲。王庆与酒徒李顺之妻张氏有奸情,二人设计谋害李顺,让李顺杀人。李顺放走翠鸾母女二人,王庆乘机以此要挟他休掉张氏,李顺知道中计,愤然扬言要去告状,王庆索性杀了李顺,藏尸井里。翠鸾母女途中走散,翠鸾投宿狮子店时,店小二欲迫她为妻,以斧恐吓,见翠鸾被吓死,在她发间插一桃符,也藏尸一井底。翠鸾鬼魂夜间来到书生刘天义房中,与他作《后庭花》词相和,恰好翠鸾之母也投宿此店,闻女儿声又不见人,怀疑天义私藏其女,便拉他见官。赵忠此时也疑心翠鸾母女遇害,便请开封府尹包待制调查。包待制将王庆、刘天义及翠鸾之母一干人带到开封府,审问不得结果,便命刘天义回店里,向翠鸾索一信物。翠鸾将发间桃符送给刘天义,包待制见后,令手下人找出另一配对之桃符,终于查到店小二是杀害翠鸾的凶手。在这当中,因查找线索又在李顺家中井底发现其尸体,王庆也得到惩处。两件案子均被查获。《后庭花》全名《包待制智勘后庭花》或《包龙图智勘后庭花》,现存版本有:明脉望馆校《古名家杂剧》本、《元曲选》己集本、《元曲大观》本、《元人杂剧全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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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
(冲末扮赵廉访引祗从上,诗云)一片忠勤抱国忧,渐看白发已蒙头。可怜恩赐如花女,非我初心不敢留。
老夫汴梁人氏,姓赵名忠,字德方。嫡亲的三口儿,夫人张氏,有一个家生的孩儿,是王庆。为某居官颇有政声,加老夫廉访使之职。今日早间圣人赐老夫一女,小字翠鸾,着他母亲随来,近身伏侍老夫。尚不知夫人意下如何,未敢便收留他。我今着王庆领的去见夫人,看道有何话说。左右那里,与我唤将王庆来。(祗候云)理会的。王庆那里,老爷呼唤。(净扮王庆上,云)更无半点慈悲意,全凭一片杀人心。自家王庆,在这赵廉访老相公府内做着个堂候官,家私里外,都是我执掌,一应人等,谁不惧怕我?今日老相公呼唤,不知有甚事,须索走一遭去。不必报复,径自过去。(做见科,云)老相公呼唤王庆,那厢使用?(赵廉访云)王庆,你近前来,我问你。圣人赐我的那娘儿两个,在于何处?(王庆云)在于府中。(赵廉访云)你与我唤将来。(王庆云)翠鸾子母二人安在?(旦扮翠鸾同卜儿上,诗云)数日府门下,无缘得自通。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妾身姓王名翠鸾,这是俺母亲。圣人将俺子母二人,赐与赵廉访大人。
到此数日,不蒙呼唤。哥哥,你唤俺做甚么?(王庆云)
你见相公去。(见科)(赵廉访云)王庆,这是那子母两个么?你如今领的他去见夫人,若说甚么,便来回老夫的话者。(下)(王庆云)你子母二人,跟我见老夫人去来。
(同下)(旦扮夫人上,诗云)夫主为官在汴京,禄享千钟爵上卿。一生不得闺中力,若个相扶立此名。妾身是赵廉访的夫人。嫡亲的三口儿,有个家生的孩儿王庆。我平昔性不容人,家中内外事务,都来问我。这两日怎么不见王庆来?(王引旦、卜上,云)奉老相公言语,教我领他二人见夫人去。您两个只在门首,待我先见过了夫人,出来唤你。(旦云)理会的。(王见夫人科,云)今有圣人御赐翠鸾女子母二人,伏侍老相公。老相公不敢收留,教王庆领来见夫人。(夫人云)你唤来我看。(王庆云)您子母二人见夫人去。(旦、卜见科)(夫人云)这年纪小的女孩儿是生的好,教他伏侍老相公,假若得一男半女,那里显我?则除是这般。王庆,你来,你如今将他子母二人,或是勒死,或是杀死,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只在你身上干得停当,待死了呵,回我话来。(下)(王庆云)可有甚么难处,将他两个所算了便是。您子母且去这耳房中安下者。(旦、卜下)(王庆云)且住。我欲待害了他两个,奈我下不的手。如今有一人,乃是李顺,他是个酒徒。他浑家与我有些不伶俐的勾当。我如今到他家去,若不在时,和他浑家说句话,我自有个主意。(下)
(搽旦扮张氏上,云)巧髻云鬟美样妆,心毒性狠不非常。
腹中一点思春事,败坏风俗岂有双。妾身姓张,夫主李顺,有个孩儿唤做福童,是个哑子,不会说话。我不幸嫁了这个汉子,他每日只是吃酒,家私不顾,在这衙门中做着个祗候人。又有个王庆管着俺李顺,我与他有些不伶俐的勾当。这两日怎生不见王庆来?(王庆上,云)来到门首也。李顺在家么?(搽旦云)家里来,李顺不在。
(见王科)(搽旦云)王庆,怎生这几日不见你?(王庆云)
这几日家里事忙。(搽旦云)有甚么事?(王庆云)如今圣人赐与俺廉访相公翠鸾子母两个,伏侍相公,教我领去见夫人。夫人教我所算了他,我可不下的手,我如今待着李顺所算他去。(搽旦云)王庆你来。欲要咱两个长久做夫妻呵,我有一计:你如今见了李顺,则道夫人着你所算他子母二人,则要死的不要活的,则三日便要回话。他必定领来家中所算他。我见了呵,便道休要害了他。我将他两个的首饰头面都拿了,我着他将子母二人放了。到第三日你可来问李顺,那子母二人安在。他必然说所算了也。你便说,兀那厮说你要了他首饰头面,放的他走了,他必然支吾。你便道你浑家必定知情,你便将着大棍子吓我,我便道休打我,俺丈夫要了他首饰头面,放的他二人走了。你便道是实呵,拖你见夫人去来。那厮害慌,你便道李顺你要饶么?他道可知在饶哩。你道要饶呵,休了你那媳妇。他道休呵谁要?你道我要。若是他休了我呵,咱两口永远做夫妻如何?(王庆云)此计大妙!(搽旦云)我回房中去,李顺敢待来也。
(正末扮李顺上,云)自家李顺的便是。衙门中回来到俺家门首也。(王庆云)兀那李顺,说什么哩?你又醉了也。(正末云)是王庆哥。唤我做甚么?(王打科,云)这厮不办公事,则是吃酒。(正末云)哥,休打我,我不曾吃酒,我若吃酒吃血。(王庆云)你看这厮,现醉了只赌咒。
(又打科,云)你这厮则吃酒,不干公事。(正末云)哥也。
(唱) 「仙吕」「点绛唇」你但来絮的头昏、不嫌口困,施呈尽。抖擞精神,做一个9煎滚。
(王庆云)你这厮每日家在那里来?(正末唱) 「混江龙」我从撞钟时分,(王庆云)撞钟时,你在那里做甚么?(正末唱)我立钦钦,谁敢离衙门?常怀着心惊胆战,滴溜着脚踢拳墩。哎!你个身着紫衣堂候官,欺俺这面雕金印射粮军。(王庆云)你这厮紧使着紧不去,慢使着慢不来。(正末唱)哥也把小人紧使紧去,慢唤慢来,谁敢道违了方寸,何须发怒,不索生嗔。
(王庆云)兀那厮,我如今分付你一件事,便与我所算了两个人去。(正末云)哥也,小人不敢去,教别人去罢。(王庆打科,云)我使着你,怎生不去?(正末唱) 「油葫芦」你直恁的倚势挟权无事狠,(王庆打科,云)好打这弟子孩儿!(正末唱)脊梁上打到有五六轮,似这等泼差使谁敢道赚分文?(王庆云)你这厮有酒肉吃处,便去的紧也。(正末唱)我只道:酒吃肉央的人困,原来是杀生害命揣的咱紧。(王庆云)你每日将钱钞则是吃酒。(正末唱)谁有闲钱补笊篱,(王庆云)你这厮贪酒溺脚跟,世儿不得长俊。(正末唱)谁贪酒溺脚跟,若是你那杀人也一地里将咱寻趁,(带云)若是杀人处,不教别人去,则教李顺去。(唱)哥也偏怎生我手里有握刀纹!
(王庆云)你看这糟头,则是强嘴。(正末唱)
「天下乐」哥也你可甚自己贪杯惜醉人,(王庆云)兀那厮,你跟的来。(正末跟走科)(唱)我骂你个遭瘟。(王庆回头科,云)兀那厮做甚么?(正末唱)哥也你可也唤甚么村?我将这快刀儿,把你来挑断那脊筋。有一日掂折你腿,,打碎你脑门,(王庆云)兀那厮,你骂谁哩?(正末唱)我觑你直我甚脚后跟!
(王庆云)兀那厮,我将你骂我的罪过且饶了,如今有老夫人的言语。(正末做惊科,云)呀,听的老夫人呵,唬的我一点酒也无了。敢问哥哥有甚么事?(王庆云)
如今有子母二人,在这耳房里安下,老夫人吩咐,着你领去所算了他。或是勒死,或是杀死,则要死的,不要活的,限三日后便来回话。我去也。(下)(正末云)似此怎生区处?天色将晚了也。(唱)
「醉中天」可又早日落残霞隐,天色恰黄昏。(云)我开开这门。那子母两个在那里?(旦、卜见科)(旦云)哥哥做甚么?
(正末云)跟我来,快行动些。(唱)咱三个直临汴水滨,(旦云)哥哥,可怜见咱!(正末唱)你可也枉分说难逃遁。(带云)这非是我私下来。(唱)我奉着廉访夫人处分,留不到一更将尽,则登时将你来送了三魂。
(云)你且跟我家中去来。(做行到科,云)这是我家门首也,你则在这里。(做叫科)(搽旦引俫儿上,云)李顺,你又醉了也。(正末云)如今唬的我一点酒也无了。 (搽旦云)为甚么?(正末云)如今廉访夫人吩咐,教我将那子母两个所算了,限三日便要回话。我来取一条绳子,将他勒死,也留个完全尸首。(搽旦云)李顺,你领过来我看咱。(旦、卜见科)(旦云)姐姐万福。(搽旦云)一个好女子也。(正末云)孩儿,取绳子来。(俫儿递绳子)
(正末做勒,旦推科)(搽旦云)好个女孩儿!李顺,我和你说。那里不是积福处?咱如今把他首饰头面都拿了,放的他走了,有谁知道?这些东西咱一世儿盘缠不了。(正末云)噤声!(唱)
「金盏儿」你口快便施恩,则除是胆大自包身,我其实精皮肤捱不过那批头棍。你大古里言而有信,你休恼犯那女魔君。可知道钱是人之胆,则你那口是祸之门。(搽旦云)便有谁知道?(正末唱)岂不闻隔墙还有耳,窗外岂无人? (搽旦云)你则依我,不妨事。(正末云)大嫂也,中也不中,我则依着你。(搽旦向旦儿云)兀那小娘子,我对丈夫说饶了你性命,你把那首饰头面都拿下来与我,放你两个走罢,你心下如何?(旦儿云)若肯饶了俺性命呵,这个打甚么不紧,久后犬马相报。(做与首饰科)(搽旦云)李顺,你看这钗环头面咱。(正末云)将来我看。 「一半儿」这钗钏委的是金子委的是银?(搽旦云)是金子的。(正末云)兀那婆子,我问你咱。(唱)你两个端的是家奴端的是民?(卜儿云)哥哥,俺是好百姓。(正末唱)似这般俺夫妻不忍。(带云)大嫂,(唱)若有那拿粗挟细踏狗尾的但风闻,这东西一半儿停将一半儿分。
(云)兀那婆婆,俺两个饶了你性命,你可休忘了俺这恩念,你则牢记在心者。(旦儿云)哥哥的恩念,俺死生难忘。(正末唱)
「后庭花」俺浑家心意真,你母子性命存。那壁厢欢喜杀三贞妇,这壁厢镬铎杀五脏神,你可也莫因循。天色儿初更时分,你安心宿休怨恨,我今宵怎睡稳。俺夫妻同议论,敢教你免祸衅。等来朝到早晨,快离了此郡门。向他州寻远亲,往乡中投近邻,向山中影占身。但有日逢帝恩,却离了一庶民。小娘子为县君,老婆婆做太郡。食珍羞卧锦襜,列金钗使数人,似这般有福运。
(旦儿云)怎敢想望这个福分,但留得性命,便死生难忘也。(正末唱)
「青歌儿」呀!是必常思、常思危困,我则怕有人、有人盘问。夫人意教咱算你二人,我教你远害全身,放你私奔。若是你发迹时分,我使尽金银,无处安存,一径的投奔你宅门,说起原因,有活命之恩。那时节你休道不因亲者强来亲,是必将咱认。 (旦儿云)俺娘儿两个,想哥哥恩念,死生难忘也。 (正末云)你则今日便索逃走。(旦儿云)多谢哥哥。(正末唱)
「赚煞」你两个快离了汴梁城,你与我速出了夷门郡。人问你则推道是探亲,你可休淹泪眼新痕压旧痕,你且妆些古4温淳。有一日遂风云,显耀精神,将你那绿惨红愁证了本。俺夫妻口稳,你子母休心困,你若运通时,休忘了大恩人。
(下)
(旦、卜走,被巡卒冲散科,下)(卜儿上,云)俺子母两个正行中间,被巡城卒冲散,不见了我女儿翠鸾,我不问那里寻将去。(下)(旦慌上,云)正和俺母亲走着,被巡城卒冲散,不见了俺母亲。(做悲科,云)我今不拣那里寻母亲去来。(诗云)子母私奔若断蓬,半途惊散各西东。我今拚死寻将去,便是黄泉路上要相逢。(做叫科,云)母亲!母亲!兀的不苦杀我也。(下) 第二折
(搽旦上,云)早间李顺拿金钗儿卖去了,还不见回来,我这里等着,敢待来也。(正末带酒上,云)众兄弟少罪,少罪,改日回席。恰才多吃了几杯,天色将晚了也,我索还家去来。(唱)
「南吕」「一枝花」不觉的日西沉,不觉的天将暮,不觉的身趔趄,不觉的醉模糊。则我这眼展眉舒,盖因是一由命二由做。我则要千事足百事足,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
「梁州第七」他两个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似漏网之鱼。他两个无明夜海角天涯去。单注他合有命,俺合妆孤。兀的不欢喜杀俺子父,快活杀俺妻夫。我则道尽今生久困穷途,永世儿陋巷贫居。他、他、他,天也有昼夜阴睛,是、是、是,人也有吉凶祸福,来、来、来,我也有成败荣枯。(带云)我来到后巷里舞一回咱。(唱)自歌,自舞。那些儿教我心宽处,依仗着花朵般好媳妇。说甚么九烈三贞孟姜女,他可也不比其余。 (做到见搽旦科,云)大嫂,我来家了也。(搽旦云)
你卖的那金钗呢?(正末背云)我是逗他耍咱。(回云)
我掉了也。(搽旦云)你看这厮波!我家吃的穿的,都靠着他,你怎生掉了那?(正末云)我逗你耍来,我卖了也。
(搽旦云)你唬我一跳。你卖了呵,那金钗重几钱?卖了多少钞?你说来我听。(正末唱)
「牧羊关」那金钗儿重六钱半,三折来该九贯五,你从明朝打扮你儿夫。你与我置一顶纱皂头巾,截一幅大红裹肚;与孩儿做一个单绢裤遮了身命,做一个布上衣盖了皮肤。(搽旦云)你爷儿两个都有了也,怎么样打扮我咱?(正末云)大嫂,(唱)你买取一副蜡打成的铜钗子,更和那金描来的枣木梳。
(搽旦云)李顺,你有酒了,你歇息咱。(正末睡科)
(搽旦云)这些时怎么得王庆来才好?(王庆上,云)我教李顺勒死翠鸾子母二人,今日三日光景,不见来回话,我问那厮去。原来这厮关着门哩。李顺,开门来。(搽旦云)好了,好了,这是王庆来了。(做叫正末科,云)李顺,有人叫门哩。(正末醒科,云)甚么人打门?住了你那驴蹄,是你家里?我来也。(王庆云)这厮又醉了。开门来,开门来!(正末唱)
「贺新郎」这门前唤的语音熟,莫不是李万、张千?(搽旦云)我去开门。(正末扳搽旦科)(唱)和大嫂你来我去。(带云)好浑家也!常言道家有贤妻,(唱)如今有日头却又早关了门户,他不道的教别人说言道语。(云)我开这门。是谁?好打这厮!(王庆云)咄,兀那厮,你打谁?(正末见王怕科)(唱)哥哥你有甚事谁敢道是支吾,教把谁所伏便所伏,教把谁亏图便亏图,有甚恶差使情愿替哥哥做。(正末跪倒科)(王庆云)你看这厮又醉了也。你待要那里去?(正末唱)遮莫去大虫口中夺脆骨,骊龙颔下取明珠。
(王庆云)这厮又醉了。你怎敢骂我?(正末云)哥到小人家吃钟茶,怕做甚么?(王庆云)兀那厮,你教我去你家吃茶,我这等人可往你家里去?(正末云)若哥哥到小人家里吃一杯茶儿呵,外人道管李顺的官人来他家吃茶,教人也好看波。(王庆云)这厮醉则醉,倒说的好。
我去你家吃茶,与你家长些节概,我去吃茶怕甚么?(王入门坐科)(正末云)哥,小人有个丑媳妇,教来拜哥哥咱。(王庆云)不中。你的浑家教来拜我,外观不雅,休教来罢。(正末云)哥,不妨事。(王庆云)既然你好心,教他来见。(正末向搽旦云)大嫂,有管我的那王庆哥来咱家吃茶,你拜他一拜。(搽旦云)李顺,敢不中么?(正末云)大嫂,不妨事。(搽旦出见拜科,云)哥哥万福。 (王庆云)李顺,我吩咐你的翠鸾子母二人呢?(正末云)
哥哥吩咐我的那子母两个,我怎敢推辞?将两条绳子勒死他,丢在汴河里,这其间流三千里远也。(王庆云)兀那厮,有人看见,说你要了他钱钞,放的他走了。(正末慌科,云)小人不曾。(唱)
「牧羊关」并无一人知道,可端的谁告与?你则一声问的我似没嘴的葫芦。(王庆云)你怎敢违误了官司,放了他去?(正末唱)小人怎敢违误了官司,放纵了他子母。(王庆云)有人说你受了他买告也。(正末唱)若是受了他买告咱当罪,若是有证见便招伏。我可也甘愿餐刀刃,我可也无词因上木驴。
(云)小人并然不敢,若有证见,小人便当罪。(王庆云)你不肯招认,他浑家必然知情,叫他浑家过来。(搽旦上跪科,云)不干我事。(王庆云)兀那妇人,你丈夫卖放了人,你必然知情。你若实说呵,万事罢论;你若不实说,我不道的饶了你哩。(做打科)(搽旦云)住、住、住,你休打我,我与你说:俺丈夫拿了他首饰头面,放的他子母走了也。(王庆云)好也,你道不曾放了他么?(正末唱)
「哭皇天」好不忍事桑新妇,好不藏情也鲁义姑。又不曾麻;下脑箍,你怎么口声的就招伏。(王庆怒采正末头发科)(正末唱)他把我头稍、头稍攥住,(带云)哥也,小人出于无奈。(唱)小人也则为家私穷暴,妻子熬煎,因此上爱他钱物,释放了囚徒。待要你十拷九棒,万死千生,打杀这个射粮军,哥也你可甚么那得甚福?(王庆云)兀那厮,你要饶你么?(正末云)可知要饶哩。(王庆云)你要饶呵,你把你那浑家休了者。(正末云)一个丑媳妇子,便休呵谁要?(王庆云)你休了呵我要。(正末唱)哥也你何须致怒,小人怎敢做主?
(云)哥也,小人怕不肯,未知俺那妇人心里如何?
(王庆云)你和你那妇人商量去。(正末唱) 「乌夜啼」我向前体问俺那浑家去,(向搽旦云)大嫂,王庆哥哥道:要我饶你,休了你那媳妇者,我便道休了呵谁要,他便道我要,我不知你心里肯也不肯?(搽旦云)你休顾我,只顾你的性命。(正末唱)好也+,枉做了二十年儿女妻夫。这孩儿又不会人言语,他可又性痴愚,不识亲疏。你不寻思撇下的我孤独,天也生《支的割断这娘肠肚。这壁厢爷受苦,那壁厢儿啼哭。哥也你可怜见同衙共府,你休要运计铺谋。
(王庆云)兀那厮,快休了者。(正本云)小人要写休书,争奈无笔。(搽旦云)我这里有描花儿的笔。(正末云)无纸。(搽旦云)有剪鞋样儿的纸。(正末云)无砚瓦。(搽旦云)便碟儿也磨得墨。(正末云)他可早准备下了也。罢、罢、罢!(唱)
「斗虾蟆」我这里书名字,画手模,便有你待何如?想着、想着做出,真然、真然淫欲,瞒着、瞒着丈夫,窝盘、窝盘人物,说着、说着起初,今日、今日羞辱。不由我滴羞跌屑怕怖,乞留兀良口絮,他剔抽秃刷厮觑,迷留没乱踌躇。想起来、想起来杀人可恕,将咱欺侮,并不糊涂,早则招取,(云)丑弟子,你将去波?(唱)这一纸绝恩断义的休书!(搽旦假哭科)(正末唱)你休那里雨泪如珠,可不道凤凰飞上梧桐树。见放着开封府执法的包龙图,必有个目前见血,剑下遭诛。
(云)你放心,我直开封府里告他去。(搽旦云)不中,王庆,你可不听见?(王庆云)那厮说出米,必然做出来,我如今不先下手,倒着他道儿。(回云)李顺,我不要你这媳妇,我则要你一件东西。(正末云)哥也,你要甚么?(王庆云)只要你那颗头。(正末云)可连着筋哩。
兀的不有人来也。(王庆看科)(正末走)(王庆拿住科)
(正末云)罢、罢、罢!(唱) 「黄钟尾」早则这没情肠的凶汉7跋扈,更打着有智量的婆娘更狠毒。难分说,怎分诉,做纳下,厮欺负,要行处,便行去,由得你,爱的做,似这般,依官府,生有地,死有处。夺了俺妻儿,送了俺子父。揉碎胸腑,磕破头颅。我把那不会雪恨的孩儿觑一觑,我见他手=着巨毒,把我这三思台攥住。
(带云)我好冤屈也。(唱)兀的不没乱杀我这喉咙,我其实叫不出这屈。(王庆杀正末科下)
(王庆云)杀了他也。将一个口袋来装了,丢在井里。大嫂,我和你永远做夫妻。凭着我这一片好心,天也与我半碗儿饭吃。(搽旦云)休说闲话,咱和你后房中快快活活的做生活去来。(同下)
第三折 (净扮店小二上,诗云)酒店门前七尺布,过来过往寻主顾。昨日做了十瓮酒,倒有九缸似头醋。自家是汴梁城中狮子店小二哥的便是。开着这一座店,南来北往,经商旅客,都在俺这店中安下。今日天晚,看门前有甚么人来。(旦上,云)正走间被巡城卒冲散了俺母亲,不知所在。天色晚了,我去这店里寻一个宵宿处。(做见店小二科,云)哥哥,我来投宿。(小二云)小娘子,头间房儿干净。(旦云)你与我一个灯咱。(小二云)我与你点上这灯。(做看科,背云)好个女子也。天又晚了,人又静了,他又独自一个,我要他做个浑家,岂不是好?
(回云)小大姐,这里也无人,我和你做一对夫妻如何?
(旦云)呀,你说那里话!(小二云)你如今落在圈套,飞也飞不出去,我不怕你不与我做夫妻。(旦云)我至死也不肯。(小二云)你真个不肯?(旦云)我不肯。(小二背云)他说不肯。我取出这斧头来吓他,他是个女孩儿家,必然害怕,我好歹要了他。(做拿斧子科,云)你真个不肯,我一斧打死了你。(旦做倒科)(小二云)怎么半晌不言语?(看科云)原来唬死了。怎生是好?这暴死的必定作怪,我门首定的桃符,拿一片来插在他鬓角头,将一个口袋装了,丢在这井里。(扶旦下,云)把一块石头压在上面,省得他浮起来。(卜儿上,云)谁想翠鸾孩儿到处寻觅不见。天色晚了,我且去狮子店里觅个宵宿去。
(见科,云)小二哥,我来投宿。(小二云)后面那间房儿干净,婆婆你歇息去。(卜儿云)我到后面歇息去也。
(下)(小二云)嗨,做这等勾当!我且再坐一坐,怕还有人来。(外扮刘天义上,诗云)埋头聚雪窗,文史三冬足。
今日一寒儒,明朝食天禄。小生姓刘名天义,洛阳人氏。学成满腹文章,未曾进取功名。目今春榜动,选场开,收拾琴剑书箱,上朝取应。来到汴京,天色晚了,且去那狮子店中觅一宵宿。(见净科,云)小二哥,我来求宿。(小二云)头里房安歇去。(刘天义云)小二哥,与我点一个灯来。(小二与灯科,云)灯在此。(刘天义云)小二哥,安排些酒肴来,等我自己酌一杯,明日连房钱一并还你。
(小二将酒上,云)酒肴都有了,我自去睡也。(下)(刘天义云)我关上门自饮几杯咱。(旦魂子上,云)我乃王婆婆的女儿翠鸾。去那店房中点个灯咱。秀才,开门来!
(刘天义云)更深夜静,有人唤门,好是奇怪。兀那唤门的是谁?(旦云)我是王婆婆的女儿,我来点个灯咱。
(刘天义云)兀那女子,我点与你。门缝较宽,小娘子接灯。(旦吹灭科,云)秀才,风大刮杀了。(刘天义云)我再点与你。(旦又吹灭科,云)又灭了。(刘天义云)我与他灯,三番两次刮杀了,既然如此,我开门你自己点。
(开门旦入科)(刘天义云)小娘子点灯。我开了门,他可去了,只是逗小生耍来。我还关上这门。(回身见旦拜科,云)秀才万福。(刘天义云)好一个女子也!小娘子谁氏之家?姓甚名谁?(旦云)我是王婆婆的女儿,闻知秀才在此,特来探望。(刘天义云)小生有何德能,敢劳小娘子垂顾!若不弃嫌,同席共饮数杯,未审雅意如何?
(旦云)愿从尊命。(坐科)(刘把盏科,云)小娘子满饮此杯。(旦饮科,云)敢问秀才姓甚名谁?那里人氏?因何至此?(刘天义云)小生姓刘名天义,洛阳人氏。因上朝取应,天色已晚,到此店中投宿,不期相遇小娘子,实小生之幸也。(旦云)敢问秀才告珠玉咱?(刘天义云)小生不才,怎敢在小娘子根前献丑?聊作〔后庭花〕一阕,小生表白一道。小娘子试听。(词云)云鬟堆绿鸦,罗裙簌降纱。巧锁眉颦柳,轻匀脸衬霞。小妆》,凌波罗袜,洞天何处家?词寄〔后庭花〕。刘天义作。(旦云)好高才也!我依韵也和一首。(写科,云)写就了也。我表白一遍,与秀才听咱。(词云)无心度岁华,梦魂常到家。
不见天边雁,相侵井底蛙。碧桃花,鬓边斜插,伴人憔悴杀。词寄〔后庭花)。翠鸾作。(刘天义云)妙哉!妙哉!小娘子再饮一杯。(卜儿上,云)我心中闷倦,再睡不着,起来闲走一闲走。(做听科)(旦云)秀才,你则休负心。
(刘天义云)小生岂敢负心?(卜儿云)兀的不是我翠鸾孩儿说话哩?(做叫科,云)翠鸾!翠鸾!(旦应科,走下)(卜儿云)我推开这门。(见刘科,云)我孩儿在那里? (刘天义云)无有人,小生独自在此。(卜见词科,云)你道无有,这两篇词是谁做的?有我女孩儿的名字在上,你藏了我女儿,更待干罢!明有王法,我和你见官去来。
(刘天义云)你看我这命波!(同下)(赵廉访引祗从上,云)老夫赵忠。前者圣人赐与我翠鸾母子二人。我着王庆领去见夫人,数日光景,不见来回话。左右的,唤王庆来者。(祗从云)王庆安在?老爷呼唤。(王庆上云)老相公呼唤,不知有甚事,须索见去咱。(见科)(赵廉访云)王庆,日前那子母二人,我教你领去见夫人。至今不曾回话。如今那子母二人在那里?(王庆云)王庆领的与了夫人也。(赵廉访云)既然如此,请的夫人来。(王庆云)老夫人,相公有请。(夫人上见科,云)老相公唤妾身,不知为何?(赵廉访云)夫人,我教王庆领的那翠鸾子母二人见你去,如今在那里?(夫人云)王庆领的那子母二人来见了我,我吩咐王庆就领去了。(赵廉访云)王庆,夫人说道吩咐与你了,如今可在那里?(王庆云)是相公教小人领去见夫人,夫人交付与我,我可交付与李顺也。(赵廉访云)他说交付与李顺,这桩事其中必有暗昧。夫人,且回后堂中去。(夫人诗云)一点妒心生,断送女娉婷。任他没乱杀,只做不知情。(下)(赵廉访云)
老夫待亲自问来,有些难问,则除是开封府尹包待制。
此人清廉正直,可问这桩事。左右的,请包府尹来者。 (祗候云)理会的。府尹大人,老相公有请。(正末扮包龙图引张千上,云)老夫姓包名拯,字希文,庐州金斗郡四望乡老儿村人氏,官拜龙图阁待制,正授开封府尹。
有赵廉访着人相请,不知甚事,须索去见咱。(唱)
「双调」「新水令」钦承圣敕坐南衙,掌刑名纠察奸诈。衣轻裘乘骏马,祗候摆头踏。凭着我4劣村沙,谁敢道侥幸奸猾。莫道百姓人家,便是官宦贤达,绰见了包龙图影儿也怕。
(云)左右报复去,道包拯来了也。(祗从报科,云)
报的老爷得知,有包待制在于门首。(赵廉访云)请他进来。(祗从云)请进。(见科)(正末云)相公唤包拯,有何吩咐?(赵廉访云)待制,我烦你一件事。数日前,圣人赐我王翠鸾子母二人,我教王庆领去见我夫人,不见回话。我问夫人,夫人道吩咐与了王庆,王庆又道吩咐与了李顺。这桩事其中必有暗昧,你与我仔细究问。多因是我夫人做下违条犯法也。(正末唱) 「沉醉东风」相公道老夫人违条犯法,怎敢就教他带锁披枷?(带云)相公,(唱)你侯门似海深,利害有天来大。则这包龙图怕也不怕,老夫怎敢共夫人做两事家?(带云)若是被论人睁起眼来,(唱)枉把村老子就公厅上唬杀。 (云)相公,小官职小断不的。(赵廉访云)你也说的是。与你势剑铜铡,限三日便与我问成这桩事。若问成了呵,老夫自有个主意。(诗云)这桩事莫得消停,三日里便要完成。若问出子母下落,我与你写表笺申奏朝廷。(下)(正末云)是好一口剑也呵!(唱)
「风入松」这剑冷飕飕取次不离匣,这恶头儿揣与咱家。我若出公门小民把我胡扑搭,莫不是这老子卖弄这势剑铜铡?(带云)我出的这门来,(唱)觑了王庆呵慌张势煞,这汉就里决诌札。
(云)王庆,这桩事都在你身上。(王庆云)你看这大人,干我甚么事?(正末云)噤声!(唱)
「胡十八」这话儿你休对答,莫虚诈。(云)张千,牵马来。(张千做牵马科,云)请大人上马。(正末上马科)(唱)我将这宝蹬来。,把缰?来拿,我扭回头见他左右眼观咱。(云)张千,与我拿下王庆者。(张千云)理会的。(做拿王庆科)(王庆打张千科,云)你敢拿谁?(正末唱)你如今直恁般怕,(带云)三品官尚拽到开封府里,量你到的那里,(唱)你一伙祗从人,将王庆快拿下!
(云)张千,回衙门去来。(旦魂子上,旋风科)(正末云)一阵好大旋风也!(唱) 「雁儿落」见一个旋风随定马,不由我展转生疑讶。(带云)兀那鬼魂听者,(唱)你去到黄昏插状来,咱两个白日难说话。
(云)兀那鬼魂,到晚间开封府里来。速走,速走!
(旋风下)(卜儿扯刘天义上,云)冤屈,相公与老婆子做主咱!(正末唱)
「挂玉钩」则听的唱叫扬疾闹怎么,我与你观绝罢。(带云)张千,(唱)你教他近向前来,我问咱,你休喝掇休惊诧,便胆寒心惊怕。你与我尽说缘由,细诉根芽。 (云)兀那婆子,你告甚么?(卜儿云)这个秀才藏了我的女孩儿翠鸾,告相公与老婆子做主咱。(正末云)谁是翠鸾女的母亲?(卜儿云)则我便是。(正末云)惭愧,一桩问做两桩事!张千,将这一行人都拿到开封府里去。(做到,排衙科)(正末云)张千,将那一行人拿过来者。(张千云)理会的。(众跪科)(正末云)王庆,兀那厮你怎么不跪?(王庆云)我无罪过。(正末云)你无罪过。
来俺这开封府里做甚么?(王庆云)我跪下便了也。(王跪科)(正末云)兀那婆子,说你那词因。(卜儿说)(王搀科,云)老相公教我领见夫人,夫人吩咐与王庆,王庆可吩咐了李顺也。(正末云)兀那厮,谁问你来?兀那婆子,说你词因来。(卜说,王又搀科,云)老相公教我领见夫人,夫人吩咐与王庆,王庆可吩咐了李顺也。(正末云)张千,将王庆拿下,与我打着者!(张千打科)(正末唱)
「川拨棹」我敢搠碎你口中牙,不剌这是你家里说话?那恰便似一部鸣蛙,絮絮答答,叫叫吖吖。觑了他精神口抹,再言语还重打。
(云)张千,着那厮咬着棍子者。(张千云)理会的。
(王咬棍子科)兀那婆子,说你那词因。(王丢棍子搀说科,云)老相公教我领见夫人,夫人吩咐与王庆,王庆可吩咐了李顺也。(正末云)这厮直恁般好说话!(卜儿云)老婆子夜来晚间在狮子店里安下,只听的这秀才和我翠鸾孩儿说话,我踏开门不见我女孩儿,明明是他藏了,相公与我做主咱。(正末云)兀那厮,可说你那词因。
(王庆云)老相公教我领见夫人,夫人吩咐与王庆,王庆可吩咐了李顺也。(正末云)再呢?(王庆云)无了也。
(正末云)似这般怎生是好?(唱)
「夜行船」三下里葫芦提把我来@幸杀,(带云)这公事少呵!(唱)连累着七八十家。兀的是人命争差,恰便似金刚厮打,佛也理会不下。 (云)张千,将王庆监下者。(张千云)理会的。(押王庆下)(正末云)兀那婆子,你说他藏了你女儿,有何见证?(卜儿云)有这两首词在这里。(正末云)将来我看。 (卜儿出词,正末念科,云)“云鬟堆绿鸦,罗裙簌绛纱。巧锁眉颦柳,轻匀脸衬霞。小妆》,凌波罗袜,洞天何处家?”词寄〔后庭花〕。刘天义作。(唱) 「殿前欢」你道是不曾见他女娇娃,这的是谁人题下这首〔后庭花〕?须不把你来胡遮剌,莫不我双眼昏花?(云)再看这首词咱。“无心度岁华,梦魂常在家。不见天边雁,相侵井底蛙。碧桃花,鬓边斜插,伴人憔悴杀。”词寄〔后庭花〕。翠鸾女作。(正末再念科)(唱)我从头儿再念咱,(带云)“不见天边雁,相侵井底蛙”?(唱)我这里A详罢,(云)“不见天边雁,相侵井底蛙”!嗨,这女孩儿那得活的人也!可怜,可怜! (唱)这孩儿敢死在黄泉下。这官司无头无尾,那贼人难捉难拿。
(云)则除是这般。张千,把这婆子监下者。(张千云)理会的。(押卜儿下)(正末云)兀那刘天义,你休惊莫怕。我放了你,你今夜还去那店里宿歇。若是那女子来呢,你问他那里人氏?姓甚名谁?有甚信物?要些来我便饶了你。(刘天义云)知道。我这一去好歹要些信物来。(正末唱)
「沽美酒」为甚么将原告倒监押?哎!你这个被论人莫惊唬,你与我还似昨宵临卧榻。你可也若还得见他,用心地问那娇娃。
「太平令」我见他扭身子十分希诧,须是我赏发与一夜欢洽。咱欲要两家都罢,赤紧的我领得三朝严假。若事发,教咱救拔,你稳情取功名科甲。
(云)兀那秀才,他不是人,是个鬼魂。(刘天义怕科)(正末唱)
「鸳鸯煞」我说破阴魂莫更潜身怕,只要你秀才肯做迷心耍。不须今夜遭囚,免了每日随衙。畅道杀人贼不在海角天涯,我先知一个七八。(带云)张千,(唱)你与我传语他家,将冤恨都销化。到明朝管取擒拿,看那闹市云阳木驴上剐。
(下)
(张千同刘天义行科,云)来到这狮子店里。兀那秀才,那间房儿是?(刘天义云)是这一间。(张千云)你自在这里宿,我明早来讨回话。(下)(刘天义云)天那,兀的不唬杀我也!我则道他是人,谁想他是个鬼!可早三更了,你听那墙上土扑簌簌的,房上瓦厮琅琅的,兀的不唬杀我也!(做睡科)(旦魂子上,云)我今夜再望那秀才走一遭去。(见科)(旦云)秀才,秀才。(刘天义惊走) (旦扯住科)(刘天义云)你靠后说,你是个鬼。(旦云)我不是鬼。(刘天义云)如今包龙图大人问你那里人氏? 姓甚名谁?(旦云)我是那家。(刘天义云)那家可是那里?(旦云)在那家井里。(刘天义云)你有甚么信物与我些?(旦云)我鬓边有一朵娇滴滴碧桃花,你自取咱。
(刘取花,旦闪下)(刘天义云)兀的不唬杀我也!当真是个鬼。既然有个信物,等不到天明,便回包大人话去。
(诗云)分明见昨夜娇娃,取与我鬓上桃花。且休提上朝取应,先唬得胆战身麻!(下)
第四折
(正末上,云)老夫包拯,为这件事用尽心力也呵!
(唱)
「中吕」「粉蝶儿」这些时废寝忘食,眼睁睁一宵无寐,坐早衙事事休题。唤张千,刑案里,唤该房司吏。别公事且勿行提,只那桩最耽干系。
「迎仙客」不由我心似痴,意如迷,那桩事不分个虚共实。
好着我怎参详,难整理。准备下六问三推,快与我唤过来刘天义。
(张千同刘天义上,跪科)(正末云)兀那秀才,你昨夜看见女子来么?(刘天义不语科)(正末云)他怎生不言语?张千,你着他说。(张千云)他还昏迷着哩!(正末唱)
「快活三」偏前夜笑吟吟的似鱼水,今日个战兢兢的怕做夫妻。正是得了便宜翻做了落便宜,教你试探那佳人的意。
「朝天子」你可也尽知就里,昨夜个正使着鸳鸯会。(带云)兀那秀才,(唱)你从头至尾说真实,可怎生只恁的难分细。我问在当厅无言抵对,他和你可曾说来历?你明知是鬼怕他来缠你,常言道爱他的着他的。
(云)兀那秀才,那女子谁氏之家,姓甚名谁?(刘天义云)他是那家。(正末云)那家可是谁家?好/幸杀人也!(唱)
「红绣鞋」那家居住在东村西地,那家委实的姓甚名谁?似这般几时得个分明日!你休得要硬抵讳,休得要假疑惑,我索合从头推勘你。
(云)张千,把这厮监下者,等他省时问他。(张押下)(正末云)张千,拿过王庆来者。(张千云)理会的。 (拿王庆上见科)(正末云)兀那厮,将翠鸾女吩咐与谁了也?(王庆云)老相公教我领见夫人,夫人吩咐与王庆,王庆吩咐了李顺也。(正末云)既然吩咐了李顺,张千,拿将李顺来者。(张千)李顺在逃了。(正末云)李顺在逃,似此可怎了?张千,且将王庆拿在一边者。(押王下)(正末云)张千,李顺在逃,须有他家里人,你去他家看去。或有沟渠,或有池沼,若是有井呵,你就下去打捞。可是为何?他道李顺在逃,不在井里,却那里寻他? (张千云)理会的。我出的这衙门来,转过隅头,抹过裹角,来到李顺家。也无一个人,我自进去看来。到这院后,怎么静悄悄的?好怕人也。我开开这后门。(做撞倒科,云)有鬼,有鬼!(做起身科,云)原来是这晒衣服的绳子,倒唬我一跳。我试再看咱,这是一眼井。好包待制通神,真个一眼井!我试看咱,怎么这般臭气?待我下去看,怎生下的去?可有这晒衣服的绳子,我解下来,一头拴在井栏上,一头料下去,我拽着绳子,下去井里试看咱。(做下井看科,云)这是一个口袋,不知是甚么东西?我将绳子拴住,等我出到井口上,我再拽上这绳子来。(做出井挖科,云)拽上这口袋来了。不知是甚么物件,须索将着见老爷去。(做背走)(俫上扯住科)
(张千云)是谁扯住我?(做回头看科,云)原来是个小弟子孩儿。(做打俫儿下)(行科,云)可早来到府中也。
(丢下口袋科,云)禀爷,真个通神,是有一眼井。小的下去,打捞出这个口袋来,不知是甚么物件,老爷试看咱。 (正末云)好,好。这厮能干事,你打开口袋我看。(张千解开科)(正末云)原来是个尸首!张千,唤那婆子来教他认。(张千唤科)(卜儿上认,云)大人,这尸首不是俺女儿,是一个有髭须的。(正末云)你怎生捞将一个有髭须的尸首来?(张千云)老爷,这是井里的,小的怎生知道!(正末唱)
「剔银灯」听说道荆棘列半日,猛觑了呆打颏一会。兀那婆婆,不是你女孩儿身躯壳,且别寻觅。这一个尸首可是谁的?兀那婆婆你休瞒我,我问你这尸首如何不识?(卜儿云)相公,这尸首不是俺女儿的。(正末云)张千,你在谁家井里捞出这尸首来?(张千云)我在李顺家井里打捞出来的。(正末唱)「蔓菁菜」可则去李顺家里访踪迹,(带云)张千,我再问你,(唱)你下井去井根底,那时节有谁人见你?(张千云)小的不曾见甚么人。去到李顺家后院内,见一眼井,下的井去,捞出这尸首来,我背着便走。哦,小的想起来了,我见个小厮来。(正末云)张千,兀的不有了也!(唱)则去那小厮跟前取个真实,十共九知详细。
(云)张千,你去寻将那小厮来。(张千云)理会的。
那小厮走了呵,怎生是好?我出这衙门来,走了一会。
我依旧到李顺家后院看咱。这是口井。(见俫儿云)兀的不是那小厮?你还在这里,我背着你见老爷去来。
(做背俫行科,云)早到了也。禀爷,这便是那小厮。(正末云)张千,休惊唬着他。你看这小厮到这开封府里,唬的他眼脑剔抽秃刷的。兀那小厮,你近前来,我问你咱。
你是谁家的?(俫打手势科)(正末云)这小厮是个哑子。张千,你怎生寻了个哑子来?(张千云)这便是李顺家里住的小的,怎生知道他是个哑子?(正末云)那小的,你虽然哑,你心里须明白,你认那尸首咱。(俫儿见尸,哭科)(正末云)好可怜人也。(唱)
「干荷叶」他猛见了痛伤悲,兀的不有跷蹊?(云)兀那小的,我问你咱:这个是你甚么人!(俫打手势科)(正末云)似这般可怎生是好?(唱)好教我不解其中意。起初道眼迷奚,他如今则把手支持。真个是哑子做梦说不的,落可便闷的人心碎。
(云)那小的,我如今问你,若问的是,你便点头;若不是,你便摆手,你记着。(俫做听科)(正末问云)这个敢是你叔叔?(俫摆手科)(正未云)是你伯伯?(俫摆手科)(正末云)是你父亲?(俫点头就拜科)(正末云)原来是你父亲。兀那小的,谁杀了你那父亲来?(俫打手势科)(正末云)是一条大汉,拽起衣服,扯出刀来杀了你父亲,丢在井里。好可怜人也!兀那小的,我再问你咱。
(唱)
「上小楼」儿也,你亲娘如今在那里?(俫指科)(正末唱)他可又不知端的。似这般杀坏平人,怎生干休?他待至死无对。(俫拖住张千科)(张千慌科)(正末云)兀那小的,莫不是张千杀了你父亲来?(俫摆手科)(正末云)哦,我知道了。兀那小的,(唱)你待要,共张千,相寻相觅,(张千云)我和你同出去寻你娘来。(俫点头科)(张千云)则被你唬杀我也!(正末唱)也是你为爷娘孝当竭力。
(云)张千,你和他寻去。(张千云)理会的。兀那小的,我和你寻去。出的这门来,往那里寻他去?(搽旦带酒上,云)我吃了几杯酒,醉了也。(俫扯科)(张千云)这正是那妇人。(张千打科)(搽旦云)哥哥,你为甚么打我?(张千云)开封府里勾唤你哩!(搽旦云)我又无罪过,我去见便了。(同见正末科)(搽旦云)相公,我又无罪过,唤我来做甚么?(正末云)这婆娘,兀的不醉了也?
兀那妇人,你认的那尸首么?(搽旦认,假哭科,云)兀的不是我丈夫李顺,怎生死了来?(正末云)兀那妇人,你丈夫死了,你须知道。(搽旦云)不知怎生死了俺丈夫来!(正末唱)
「满庭芳」你休推东主西,可甚么三从四德?那些个家有贤妻。若是抛一块瓦儿须要着田地,你与我快说真实。(云)兀那妇人,我向你咱。你在家呵,(唱)决有些嗔忿忿眉南面北?
(搽旦云)俺两口并不曾。(正末唱)你莫不气冲冲话不投机?
(搽旦云)俺夫妻最说的着,(正末唱)你休则管里胡支对,我当厅问你,(带云)我不问你别的,(唱)则问你谁是杀人贼?
(云)兀那小的,谁杀了你父亲来?(俫依前比手势科)(正末云)你认的那个人么?(俫点头科)(正末云)张千,将这一行人提在一壁,押过那秀才来。(张押到刘天义上,见科)(正末云)兀那刘天义,我教你夜来问那女子个详细,要他一件信物,你又不将来,这官司都打在你身上。(刘天义云)大人,我刘天义问他要一件信物来了。 (正末云)是甚物件?(刘天义云)是一朵娇滴滴碧桃花。
(正末云)将来我看。(刘怀中取出,正末接看科)原来是一根桃符,上写着“长命富贵”。这杀人贼有了也!(唱)
「倘秀才」我则道杀人贼不知在那壁,则他这翠鸾女却原来在这里。他门定桃符辟邪祟,增福禄,画钟馗,知他甚娘报门神户尉。
「呆骨朵」兀的是自作自受身当罪,(云)张千,(唱)你把杀人贼快与我勾追。(张千元)着小的去勾唤谁?(正末唱)你排门则寻那“宜入新年”,我手里现放着“长命富贵”。这言语表出人凶吉,这桃符泄漏春消息。怎瞒那掌东岳速报司,和这判南衙包待制!
(云)张千,你将这一根桃符,与我寻对那一根儿去。 (张千云)理会的。我出的这门来,转过隅头,抹过裹角,来到这饭店门首,桃符都有。来到狮子店门首,我试看咱。可怎生则有“宜入新年”一个,无那“长命富贵”?我将这一根比咱。(做比科,云)正是一对儿,我都拿着见老爷咱。(做见科,云)禀爷,桃符有了也。(正末云)是那里的?(张千云)在狮子店门首。(正末云)你与我到狮子店左右看去,若有井,便下去打捞,必有下落。(张千云)我出的这衙门来,早到店中也。呀,后面真个一眼井!我下去打捞咱。(做捞尸首上科,云)又一个尸首,我将的见老爷去。(见科,云)禀爷,又一个尸首。(正末云)教那婆子来认。(卜儿上)(正末云)兀那婆婆,你认那尸首。(唱)
「倘秀才」这泼官司连累着我哩,敢是这尸首又不是你的?(卜儿认科,云)大人,这尸首正是我女孩儿的。(正末云)既是呵,张千,你去将那店小二,一步一棍打将来者。(张千云)理会的。(做拿店小二,打上,见科)(正末云)兀那厮,从实说,你怎生所算了这女孩儿来?你若说的是,万事罢论;若说的不实呵,张千,准备下大棍子者!(小二云)是我杀了来。(正末云)这杀人贼既有了。(唱)那王庆如何肯招罪?(云)
张千,(唱)你去唤王庆,至阶基,试听我省会。
(云)张千,与我拿过王庆来。(王庆上,云)唤我做甚么?(正末云)王庆,你欢喜么?这杀人贼有了也,不干你事。你回去罢。(王庆云)可道不是我,我回家去来。(王走,俫上扯住科)(正末云)兀那小的,莫不是他杀你父亲来?(俫打手势科,云)正是。他与俺母亲如此如彼,做出来的。(正末云)这厮可不哑了!张千,与我拿下王庆者!(唱)
「滚绣球」我则道连累着我,便教放了你,你可在这壁厢不伶不俐。常言道天网恢恢,你则待厮摘离暗欢喜,对清官磕牙料嘴。自古道无忧愁无是无非,怎想这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准备着拷打凌迟。
(云)张千,你领着这一行人,跟着我见廉访大人去来。(同下)(赵廉访引祗从上,云)事不关心,关心者乱。
我教包府尹问那件事,今三日光景,怎生不见来回话? (正末引众上,见科)(赵廉访云)包府尹,那事体如何?
(正末云)小官问成了也,谁想一桩事问做两桩事。(赵廉访云)你说我听。(正末唱) 「伴读书」告相公自知会,这都是王庆把词因起。他共李顺浑家奸情密,教平人正中拖刀计。把儿夫杀在黄泉内,强吓了休离。
(赵廉访云)这一件可是怎么?(正末唱)
「笑和尚」是、是、是,这一个开店的,他、他、他,强要人妻室,嗨、嗨、嗨,想这厮狠情理。我、我、我,论到底,休、休、休,待推辞,来、来、来,索请夫人敢与这招伏罪。
(赵廉访云)这桩事原来如此,我尽知了也。一行人听老夫下断:(词云)果然是包待制剖决精明,便奏请加原职三级高升。王婆婆可怜见赏银千两,刘天义准免罪进取功名。翠鸾女收骸骨建坟营葬,还给与黄B醮超度阴灵。这福童着开封府富民恩养,店小二发市曹明正典刑。因王庆平日间奸淫张氏,假官差谋李顺致丧幽冥。
这两个都不待秋后取决,才见的官府内王法无情。便着写榜文去四门张挂,谕知我军民共如右施行。(正末谢科)(唱)
「煞尾」他则待明明将计策施,不承望暗暗的天地知。今日个勘成了因奸致命一凶贼,还报了这负屈衔冤两怨鬼。
题目老廉访恩赐翠鸾女正名包待制智勘后庭花
- 予性好高,好高则倨傲而不能下。然所不能下者,不能下彼一等倚势仗富之人耳。否则稍有片长寸善,虽隶卒人奴,无不拜也。予性好洁,好洁则狷隘不能容。然所不能容者,不能容彼一等趋势谄富之人耳。否则果有片善寸长,纵身为大人王公,无不宾也。能下人,故心虚;其心虚,故所取广;所取广,故其人愈高。然则言天下之能下人者,固言天下之极好高人者也。予之好高,不亦宜乎!能取人,必无遗人;无遗人,则无人不容;无人不容,则无不洁之行矣。然则言天下之能容者,固言天下之极好洁人者也。予之好洁,不亦宜乎!今世龌龊者,皆以予狷隘而不能容,倨傲而不能下,谓予自至黄安,终日锁门,而使方丹山有好个四方求友之讥;自住龙湖,虽不锁门,然至门而不得见,或见而不接礼者,纵有一二加礼之人,亦不久即厌弃。是世俗之论我如此也。殊不知我终日闭门,终日有欲见胜己之心也;终年独坐,终年有不见知己之恨也,此难与尔辈道也。其颇说得话者,又以予无目而不能知人,故卒为人所欺;偏爱而不公,故卒不能与人以终始。彼自谓离毛见皮,吹毛见孔,所论确矣。其实视世之龌龊者,仅五十步,安足道耶?夫空谷足音,见似人犹喜,而谓我不欲见人,有是理乎!第恐尚未似人耳。苟即略似人形,当即下拜,而忘其人之贱也;奔走,而忘其人之贵也。是以往往见人之长,而遂忘其短。非但忘其短也,方且隆礼而师事之,而况知吾之为偏爱耶!何也?好友难遇,若非吾礼敬之至,师事之诚,则彼聪明才贤之士,又曷肯为我友乎!必欲与之为友,则不得不致吾礼数之隆。然天下之真才真聪明者实少也,往往吾尽敬事之诚,而彼聪明者有才者,终非其真,则其势又不得而不与之疏。且不但不真也,又且有奸邪焉,则其势又不得而不日与之远。是故众人咸谓我为无目耳。夫使我而果无目也,则必不能以终远;使我果偏爱不公也,则必护短以终身。故为偏爱无目之论者,皆似之而非也。今黄安二上人到此,人又必且以我为偏爱矣。二上人其务与我始终之,无使我受无目之名也。然二上人实知余之苦心也,实知余之孤单莫可告语也,实知余之求人甚于人之求余也。余又非以二上人之才,实以二上人之德也;非以其聪明,实以其笃实也。故有德者必笃实,笃实者则必有德,二上人吾何患乎!二上人师事李寿庵,寿庵师事邓豁溪。邓豁溪志如金刚,胆如天大,学从心悟,智过于师,故所取之徒如其师,其徒孙如其徒。吾以是卜之,而知二上人之必能如我出气无疑也,故作好高好洁之说以贻之。
- 凡男妇或歌或笑,或哭或吟,或多言,或久默,或朝夕嗔胀,或昼夜妄行,或口眼俱斜,或披头跣足,或裸形露体,或桑见神鬼,如此之类,乃飞虫精灵,妖孽狂鬼,百邪侵害也。欲治之时,先要 愉悦:谓病家敬信医人,医人诚心疗治。两相喜悦,邪鬼方除。若主恶砭石,不可以言治,医贪货财,不足以言德。
书符:先用朱砂书太乙灵符一道,一道烧灰酒调,病人服,一道贴于病人房内。书符时,念小天罡咒。
念咒:先取气一口,次念天罡大神,日月常轮,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真武曲,破军辅弼,大周天界,细入微尘,玄黄正气,速赴我身,所有凶神恶煞,速赴我魁之下,母动母作,急急如律令。
定神:谓医与病人,各正自已之神。神不定勿刺,神已定可施。
正色:谓持针之际,目无邪视,心无外想,手如握虎,势若擒龙。 祷神:谓临针之时,闭目存想一会针法,心思神农黄帝,孙韦真人,俨然在前,密言从吾针后,病不许复。乃掐穴咒曰:大哉乾元,威统神天,金针到处,万病如拈,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针:谓下手入针时,呵气一口于穴上,默存心火烧过,用力徐徐插入,乃咒曰:布气玄真,万病不侵,经络接积,龙降虎升,阴阳妙道,插入神针,针天须要开,针地定教裂,针山须使崩,针海还应竭,针人疾即安,针鬼悉馘灭。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摄。
又咒曰:手提金鞭倒骑牛,唱得黄河水倒流,一口吸尽川江水,运动人身血脉流,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 《十三经注疏》四百十六卷,系汇编儒家的十三部经典和汉至宋代经学家对经的注疏而成。儒家十三经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圣经”,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主体和核心。它们主导和影响了中华民族文化的发展达数千年之久,中国传统的哲学、文学、教育、伦理等一切学术思想以及政治、经济、文化活动和社会风尚,无不以之为圭臬。经学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国家”统治者奉它们为治国安邦的法宝,士大夫以通经致用为自己的终身抱负,平民百姓也以它们为修身行事的彝训。
作者:(汉)郑玄 注;(唐)贾公彦 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