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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古籍

童心说

  •   龙洞山人叙《西厢》,末语云:“知者勿谓我尚有童心可也。”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夫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然童心胡然而遽失也。盖方其始也,有闻见从耳目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长也,有道理从闻见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久也,道理闻见,日以益多,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知不美之名之可丑也,而务欲以掩之,而童心失。夫道理闻见,皆自多读书识义理而来也。古之圣人,曷尝不读书哉。然纵不读书,童心固自在也;纵多读书,亦以护此童心而使之勿失焉耳,非若学者反以多读书识理而反障之也。夫学者既以多读书识义理障其童心矣,圣人又何用多著书立言,以障学人为耶?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非内含以章美也,非笃实生辉光也,欲求一句有德之言,卒不可得,所以者何?以童心既障,而以从外入者闻见道理为之心也。夫既以闻见道理为心矣,则所言者,皆闻见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言虽工,于我何与!岂非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乎!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矣。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则假人喜;以假事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无所不假则无所不喜,满场是假,矮场阿辩也。虽有天下之至文,其湮灭于假人而不尽见于后世者,又岂少哉!何也?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苟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而非文者。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院本,为杂剧,为《西厢曲》,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大贤言圣人之道,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故吾因是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更说什么六经,更说什么《语》《孟》乎!夫六经《语》《孟》,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又不然则其迂腐门徒、懵懂弟子,记忆师说,有头无尾,得后遗前,随其所见,笔之于书,后学不察,便为出自圣人之口也,决定目之为经矣,孰知其大半非圣人之言乎!纵出自圣人,要亦有为而发,不过因病发药,随时处方,以救此一等懵懂弟子、迂腐门徒云耳。药医假病,方难定执,是岂可遽以为万世之论乎!然则六经《语》《孟》,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也,断断乎其不可以语于童心之言明矣。呜呼!吾又安得真正大圣人之童心未曾失者,而与之一言言哉!

作者:李贽

诗品

  •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行诸舞咏。照烛三才,晖丽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诗。昔《南风》之词,《卿云》之颂,厥义夐矣。夏歌曰:“陶乎予心。”谣曰:“名予曰正则。”虽诗体未全,然是五言之滥觞也。逮汉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古诗眇邈,人世难详,推其文体,固是炎汉之制,非衰周之倡也。自王、扬、枚、马之徒,词赋竞爽,而吟咏靡闻。从李都尉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诗人之风,顿已缺丧。东京二百载中,惟有班固《咏史》,质木无文。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笃好斯文,平原兄弟郁为文栋,刘桢、王粲为其羽翼。  次有攀龙托凤,自致於属车者,盖将百计。彬彬之盛,大备於时矣。  尔後陵迟衰微,迄於有晋。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於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传,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

      先是郭景纯用俊上之才,变创其体。刘越石仗清刚之气,赞成厥美。

      然彼众我寡,未能动俗。逮义熙中,谢益寿斐然继作。元嘉中,有谢灵运,才高词盛,富艳难踪,固已含跨刘、郭,陵轹潘、左。故知陈思为建安之杰,公幹、仲宣为辅。陆机为太康之英,安仁、景阳为辅。  谢客为元嘉之雄,颜延年为辅。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词之命世也。夫四言,文约意广,取效《风》、《骚》,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焉。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於流俗。

      岂不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耶?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馀,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幹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嘉会寄诗以亲,离群讬诗以怨。至於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或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扬蛾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故曰:“《诗》可以群,可以怨。”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於诗矣。故词人作者,罔不爱好。今之士俗,斯风炽矣。  才能胜衣,甫就小学,必甘心而驰骛焉。於是庸音杂体,人各为容。

      至使膏腴子弟,耻文不逮,终朝点缀,分夜呻吟。独观谓为警策,众睹终沦平钝。次有轻薄之徒,笑曹、刘为古拙,谓鲍照羲皇上人,谢朓今古独步。而师鲍照终不及“日中市朝满”,学谢朓劣得“黄鸟度青枝”。徒自弃於高明,无涉於文流矣。观王公缙绅之士,每博论之馀,何尝不以诗为口实。随其嗜欲,商搉不同,淄、渑并泛,朱紫相夺,喧议竞起,准的无依。近彭城刘士章,俊赏之士,疾其淆乱,欲为当世诗品,口陈标榜。其文未遂感而作焉。昔九品论人,《七略》裁士,校以贵实,诚多未值。至若诗之为技,较尔可知。以类推之,殆均博弈。方今皇帝,资生知之上才,体沈郁之幽思,文丽日月,赏究天人。昔在贵游,已为称首。况八纮既奄风靡云蒸,抱玉者联肩,握珠者踵武。以瞰汉、魏而不顾,吞晋、宋於胸中。谅非农歌辕议,敢致流别。嵘之今录,庶周旋於闾里,均之於谈笑耳。  一品之中,略以世代为先後,不以优劣为诠次。又其人既往,其文克定。今所寓言,不录存者。夫属词比事,乃为通谈。若乃经国文符,应资博古,撰德驳奏。宜穷往烈。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於用事?  “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颜延、谢庄,尤为繁密,於时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书抄近任昉、王元长等,词不贵奇,竞须新事,尔来作者,浸以成俗。遂乃句无虚语,语无虚字,拘挛补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罕值其人。词既失高,则宜加事义。虽谢天才,且表学问,亦一理乎!陆机《文赋》通而无贬;李充《翰林》,疏而不切;王微《鸿宝》,密而无裁;颜延论文,精而难晓;挚虞《文志》详而博赡,颇曰知言:观斯数家,皆就谈文体,而不显优劣。至於谢客集诗,逢诗辄取;张骘《文士》,逢文即书:诸英志录,并义在文,曾无品第。

      嵘今所录,止乎五言。虽然,网罗今古,词文殆集。轻欲辨彰清浊,掎摭病利,凡百二十人。预此宗流者,便称才子。至斯三品升降,差非定制,方申变裁,请寄知者尔。

      昔曹、刘殆文章之圣,陆、谢为体贰之才,锐精研思,千百年中,而不闻宫商之辨,四声之论。或谓前达偶然不见,岂其然乎?尝试言之,古曰诗颂,皆被之金竹,故非调五音,无以谐会。若“置酒高堂上”、“明月照高楼”,为韵之首。故三祖之词,文或不工,而韵入歌唱,此重音韵之义也,与世之言宫商异矣。今既不被管纟玄,亦何取於声律邪?齐有王元长者,尝谓余云:“宫商与二仪俱生,自古词人不知之。唯颜宪子乃云‘律吕音调’,而其实大谬。唯见范晔、谢庄颇识之耳。尝欲进《知音论》,未就。”王元长创其首谢、沈约扬其波。三贤或贵公子孙,幼有文辩,於是士流景慕,务为精密。襞积细微,专相凌架。故使文多拘忌,伤其真美。余谓文制本须讽读,不可蹇碍,但令清浊通流,口吻调利,斯为足矣。至平上去入,则余病未能;蜂腰、鹤膝,闾里已具。陈思赠弟,仲宣《七哀》,公幹思友,阮籍《咏怀》,子卿“双凫”,叔夜“双鸾”,茂先寒夕,平叔衣单,安仁倦暑,景阳苦雨,灵运《郲中》,士衡《拟古》,越石感乱,景纯咏仙,王微风月,谢客山泉,叔源离宴,鲍照戍边,太冲《咏史》,颜延入洛,陶公咏贫之制,惠连《捣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  所以谓篇章之珠泽,文彩之邓林。

      ◎卷上

      ◇古诗其体源出於《国风》。陆机所拟十四首,文温以丽,意悲而远,惊心动魄,可谓几乎一字千金!其外“去者日以疏”四十五首,虽多哀怨,颇为总杂。旧疑是建安中曹氾王所制。“客从远方来”、“橘柚垂华实”,亦为惊绝矣!人代冥灭,而清音独远,悲夫!

      ◇汉都尉李陵其源出於《楚辞》。文多凄怆,怨者之流。陵,名家子,有殊才,生命不谐,声颓身丧。使陵不遭辛苦,其文亦何能至此!

      ◇汉婕妤班姬其源出於李陵。《团扇》短章,词旨清捷,怨深文绮,得匹妇之致。侏儒一节,可以知其工矣!

      ◇魏陈思王植其源出於《国风》。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嗟乎!陈思之於文章也,譬人伦之有周、孔,鳞羽之有龙凤,音乐之有琴笙,女工之有黼黻。俾尔怀铅吮墨者,抱篇章而景慕,映馀晖以自烛。故孔氏之门如用诗,则公幹升堂,思王入室,景阳、潘、陆,自可坐於廊庑之间矣。

      ◇魏文学刘桢其源出於《古诗》。仗气爱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高风跨俗。

      但气过其文,雕润恨少。然自陈思已下,桢称独步。

      ◇魏侍中王粲其源出於李陵。发愀怆之词,文秀而质羸。在曹、刘间,别构一体。方陈思不足,比魏文有馀。  ◇晋步兵阮籍其源出於《小雅》。无雕虫之功。而《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会於《风》、《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远大,颇多感慨之词。厥旨渊放,归趣难求。颜延年注解,怯言其志。

      ◇晋平原相陆机其源出於陈思。才高词赡,举体华美。气少於公幹,文劣於仲宣。

      尚规矩,不贵绮错,有伤直致之奇。然其咀嚼英华,厌饫膏泽,文章之渊泉也。张公叹其大才,信矣!

      ◇晋黄门郎潘岳其源出於仲宣。《翰林》叹其翩翩然如翔禽之有羽毛,衣服之有绡縠,犹浅於陆机。谢混云:“潘诗烂若舒锦,无处不佳,陆文如披沙简金,往往见宝。”嵘谓益寿轻华,故以潘为胜;《翰林》笃论,故叹陆为深。余常言陆才如海,潘才如江。  ◇晋黄门郎张协其源出於王粲。文体华净,少病累。又巧构形似之言,雄於潘岳,靡於太仲。风流调达,实旷代之高手。调采葱菁,音韵铿锵,使人味之亹亹不倦。

      ◇晋记室左思其源出於公幹。文典以怨,颇为精切,得讽谕之致。虽野於陆机,而深於潘岳。谢康乐尝言:“左太冲诗,潘安仁诗,古今难比。”  ◇宋临川太守谢灵运其源出於陈思,杂有景阳之体。故尚巧似,而逸荡过之,颇以繁芜为累。嵘谓若人兴多才高,寓目辄书,内无乏思,外无遗物,其繁富宜哉!然名章迥句,处处间起;丽典新声,络绎奔会。譬犹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未足贬其高洁也。初,钱塘杜明师夜梦东南有人来入其馆,是夕,即灵运生於会稽。旬日,而谢玄亡。其家以子孙难得,送灵运於杜治养之。十五方还都,故名“客兒”。

      ◎卷中

      ◇汉上计秦嘉嘉妻徐淑夫妻事既可伤,文亦凄怨。为五言者,不过数家,而妇人居二。

      徐淑叙别之作,亚於《团扇》矣。

      ◇魏文帝其源出於李陵,颇有仲宣之体。则所计百许篇,率皆鄙质如偶语。

      惟“西北有浮云”十馀首,殊美赡可玩,始见其工矣。不然,何以钅全衡群彦,对扬厥弟者邪?  ◇晋中散嵇康颇似魏文。过为峻切,讦直露才,伤渊雅之致。然讬喻清远,良有鉴裁,亦未失高流矣。

      ◇晋司空张华其源出於王粲。其体华艳,兴讬不奇,巧用文字,务为妍冶。虽名高曩代,而疏亮之士,犹恨其兒女情多,风云气少。谢康乐云:

      “张公虽复千篇,犹一体耳。”今置之中品疑弱,处之下科恨少,在季、孟之间矣。

      ◇魏尚书何晏晋冯翊守孙楚晋著作王赞晋司徒掾张翰晋中书令潘尼平叔鸿鹄之篇,风规见矣。子荆零雨之外,正长朔风之後,虽有累札,良亦无闻。季鹰黄华之唱,正叔绿之章,虽不具美,而文彩高丽,并得虬龙片甲,凤凰一毛。事同驳圣,宜居中品。

      ◇魏侍中应璩祖袭魏文。善为古语,指事殷勤,雅意深笃,得诗人激刺之旨。

      至於“济济今日所”,华靡可讽味焉。

      ◇晋清河守陆云晋侍中石崇晋襄城太守曹摅晋朗陵公何劭清河之方平原,殆如陈思之匹白马。於其哲昆,故称二陆。季伦、颜远,并有英篇。笃而论之,朗陵为最。

      ◇晋太尉刘琨晋中郎卢谌其源出於王粲。善为凄戾之词,自有清拔之气。琨既体良才,又罹厄运,故善叙丧乱,多感恨之词。中郎仰之,微不逮者矣。  ◇晋弘农太守郭璞宪章潘岳,文体相辉,彪炳可玩。始变永嘉平淡之体,故称中兴第一。《翰林》以为诗首。但《游仙》之作,词多慷慨,乖远玄宗。

      而云:“柰何虎豹姿。”又云:“戢翼栖榛梗。”乃是坎壈咏怀,非列仙之趣也。

      ◇晋吏部郎袁宏彦伯《咏史》,虽文体未遒,而鲜明紧健,去凡俗远矣。

      ◇晋处士郭泰机晋常侍顾恺之宋谢世基宋参军顾迈宋参军戴凯泰机寒女之制,孤怨宜恨。长康能以二韵答四首之美。世基横海,顾迈鸿飞。戴凯人实贫羸,而才章富健。观此五子,文虽不多,气调警拔,吾许其进,则鲍照、江淹未足逮止。越居中品,佥曰宜哉。

      ◇宋徵士陶潜其源出於应璩,又协左思风力。文体省净,殆无长语。笃意真古,辞兴婉惬。每观其文,想其人德。世叹其质直。至如“懽言醉春酒”、“日暮天无云”,风华清靡,岂直为田家语邪?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也。  ◇宋光禄大夫颜延之其源出於陆机。尚巧似。体裁绮密,情喻渊深,动无虚散,一句一字,皆致意焉。又喜用古事,弥见拘束,虽乖秀逸,是经纶文雅才。

      雅才减若人,则蹈於困踬矣。汤惠休曰:“谢诗如芙蓉出水,颜如错彩镂金。”颜终身病之。

      ◇宋豫章太守谢瞻宋仆射谢混宋太尉袁淑宋徵君王微宋征虏将军王僧达其源出於张华。才力苦弱,故务其清浅,殊得风流媚趣。课其实录,则豫章仆射,宜分庭抗礼。徵君、太尉,可讬乘後车。征虏卓卓,殆欲度骅骝前。

      ◇宋法曹参军谢惠连小谢才思富捷,恨其兰玉夙凋,故长辔未骋。《秋怀》、《捣衣》之作,虽复灵运锐思,亦何以加焉。又工为绮丽歌谣,风人第一。

      《谢氏家录》云:“康乐每对惠连,辄得佳语。後在永嘉西堂,霞诗竟日不就。寤寐间忽见惠连,即成‘池塘生春草’。故尝云:‘此语有神助,非吾语也。’”  ◇宋参军鲍照其源出於二张,善制形状写物之词,得景阳之諔诡,含茂先之靡嫚。骨节强於谢混,驱迈疾於颜延。总四家而擅美,跨两代而孤出。

      嗟其才秀人微,故取湮当代。然贵尚巧似,不避危仄,颇伤清雅之调。  故言险俗者,多以附照。

      ◇齐吏部谢朓其源出於谢混,微伤细密,颇在不伦。一章之中,自有玉石,然奇章秀句,往往警遒,足使叔源失步,明远变色。善自发诗端,而末篇多踬,此意锐而才弱也,至为後进士子之所嗟慕。朓极与余论诗,感激顿挫过其文。

      ◇齐光禄江淹文通诗体总杂,善於摹拟,筋力於王微,成就於谢朓。初,淹罢宣城郡,遂宿冶亭,梦一美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我有笔在卿处多年矣,可以见还。”淹探怀中,得五色笔以授之。尔後为诗,不复成语,故世传江淹才尽。

      ◇梁卫将军范云梁中书郎邱迟范诗清便宛转,如流风回雪。邱诗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故当浅於江淹,而秀於任昉。  ◇梁太常任昉彦昇少年为诗不工,故世称沈诗任笔,昉深恨之。晚节爱好既笃,文亦遒变。善铨事理,拓体渊雅,得国士之风,故擢居中品。但昉既博物,动辄用事,所以诗不得奇。少年士子,效其如此,弊矣。

      ◇梁左光禄沈约观休文众制,五言最优。详其文体,察其馀论,固知宪章鲍明远也。所以不闲於经纶,而长於清怨。永明相王爱文,王元长等皆宗附之。约於时谢朓未遒,江淹才尽,范云名级故微,故约称独步。虽文不至其工丽,亦一时之选也。见重闾里,诵咏成音。嵘谓约所著既多,今翦除淫杂,收其精要,允为中品之第矣。故当词密於范,意浅於江也。

      ◎卷下  ◇汉令史班固汉孝廉郦炎汉上计赵壹孟坚才流,而老於掌故。观其《咏史》,有感叹之词。文胜讬咏灵芝,怀寄不浅。元叔散愤兰蕙,指斥囊钱。苦言切句,良亦勤矣。

      斯人也,而有斯困,悲夫!

      ◇魏武帝魏明帝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叡不如丕,亦称三祖。

      ◇魏白马王彪魏文学徐幹白马与陈思答赠,伟长与公幹往复,虽曰“以莛叩钟”,亦能闲雅矣。

      ◇魏仓曹属阮瑀晋顿邱太守欧阳建晋文学应璩晋中书令嵇含晋河南太守阮偘晋侍中嵇绍晋黄门枣据元瑜、坚石七君诗,并平典,不失古体。大检似,而二嵇微优矣。  ◇晋中书张载晋司隶傅玄晋太仆傅咸晋侍中缪袭晋散骑常侍夏侯湛孟阳诗,乃远惭厥弟,而近超两傅。长、虞父子,繁富可嘉。孝冲虽曰後进,见重安仁。熙伯《挽歌》,唯以造哀尔。  ◇晋骠骑王济晋征南将军杜预晋廷尉孙绰晋徵士许询永嘉以来,清虚在俗。王武子辈诗,贵道家之言。爰洎江表,玄风尚备。真长、仲祖、桓、庾诸公犹相袭。世称孙、许,弥善恬淡之词。

      ◇晋徵士戴逵晋东阳太守殷仲文安道诗虽嫩弱,有清上之句,裁长补短,袁彦伯之亚乎?逵子颙,亦有一时之誉。晋、宋之际,殆无诗乎!义熙中,以谢益寿、殷仲文为华绮之冠,殷不竞矣。  ◇宋尚书令傅亮季友文,余常忽而不察。今沈特进撰诗,载其数首,亦复平美。

      ◇宋记室何长瑜羊曜璠宋詹事范晔才难,信矣!以康乐与羊、何若此,而□令辞,殆不足奇。乃不称其才,亦为鲜举矣。

      ◇宋孝武帝宋南平王铄宋建平王宏孝武诗,雕文织綵,过为精密,为二藩希慕,见称轻巧矣。

      ◇宋光禄谢庄希逸诗,气候清雅,不逮於范、袁。然兴属閒长,良无鄙促也。  ◇宋御史苏宝生宋中书令史陵修之宋典祠令任昙绪宋越骑戴兴苏、陵、任、戴,并著篇章,亦为搢绅之所嗟咏。人非文才是愈,甚可嘉焉。

      ◇宋监典事区惠恭惠恭本胡人,为颜师伯幹。颜为诗笔,辄偷定之。後造《独乐赋》,语侵给主,被斥。及大将军修北第,差充作长。时谢惠连兼记室参军,惠恭时往共安陵嘲调。末作《双枕诗》以示谢。谢曰:“君诚能,恐人未重。且可以为谢法曹造。”遗大将军。见之赏叹,以锦二端赐谢。谢辞曰:“此诗,公作长所制,请以锦赐之。”  ◇齐惠休上人齐道猷上人齐释宝月惠休淫靡,情过其才。世遂匹之鲍照,恐商、周矣。羊曜璠云:

      “是颜公忌照之文,故立休、鲍之论。”庾、帛二胡,亦有清句。

      《行路难》是东阳柴廓所造。宝月尝憩其家,会廓亡,因窃而有之。

      廓子赉手本出都,欲讼此事,乃厚赂止之。

      ◇齐高帝齐征北将军张永齐太尉王文宪齐高帝诗,词藻意深,无所云少。张景云虽谢文体,颇有古意。

      至如王师文宪,既经国图远,或忽是雕虫。

      ◇齐黄门谢超宗齐浔阳太守丘灵鞠齐给事中郎刘祥齐司徒长史檀超齐正员郎锺宪齐

      ◇诸暨令颜则齐秀才顾则心檀氾谢七君,并祖袭颜延,欣欣不倦,得士大夫之雅致乎!余从祖正员尝云:“大明、泰始中,鲍、休美文,殊已动俗,惟此诸人,傅颜氾陆体。用固执不移,颜诸暨最荷家声。”  ◇齐参军毛伯成齐朝请吴迈远齐朝请许瑶之伯成文不全佳,亦多惆怅。吴善於风人答赠。许长於短句咏物。  汤休谓远云:“我诗可为汝诗父。”以访谢光禄,云:“不然尔,汤可为庶兄。”

      ◇齐鲍令晖齐韩兰英令晖歌诗,往往断绝清巧,拟古尤胜,唯百原淫矣。照尝答孝武云:“臣妹才自亚於左芬,臣才不及太冲尔。”兰英绮密,甚有名篇。  又善谈笑,齐武谓韩云:“借使二媛生於上叶,则玉阶之赋,纨素之辞,未讵多也。”

      ◇齐司徒长史张融齐詹事孔稚珪思光纡缓诞放,纵有乖文体,然亦捷疾丰饶,差不局促。德璋生於封溪,而文为雕饰,青於蓝矣。  ◇齐宁朔将军王融齐中庶子刘绘元长、士章,并有盛才。词美英净,至於五言之作,几乎尺有所短。譬应变将略,非武侯所长,未足以贬卧龙。

      ◇齐仆射江祏诗猗猗清润,弟祀明靡可怀。

      ◇齐记室王巾齐绥远太守卞彬齐端溪令卞录王巾、二卞诗,并爱奇崭绝。慕袁彦伯之风。虽不宏绰,而文体剿净,去平美远矣。

      ◇齐诸暨令袁嘏嘏诗平平耳,多自谓能。尝语徐太尉云:“我诗有生气,须人捉著。不尔,便飞去。”

      ◇齐雍州刺史张欣泰梁中书郎范缜欣泰、子真,并希古胜文,鄙薄俗制,赏心流亮,不失雅宗。

      ◇梁秀才陆厥观厥文纬,具识丈夫之情状。自制未优,非言之失也。

      ◇梁常侍虞羲梁建阳令江洪子阳诗奇句清拔,谢朓常嗟颂之。洪虽无多,亦能自迥出。

      ◇梁步兵鲍行卿梁晋陵令孙察行卿少年,甚擅风谣之美。察最幽微,而感赏至到耳。

作者:锺嵘

尚书

  • 《尚书》约成书于3000年前的战国时期,是中国古代最早的一部历史文献汇编。最早时它被称为《书》,到了汉代被叫做《尚书》,意思是“上古之书”。汉代以后,《尚书》成为儒家的重要经典之一,所以又叫做《书经》。这部书的写作和编辑年代、作者已很难确定,但在汉代以前就已又了定本。据说孔子曾经编纂过《尚书》,而不少人认为这个说法不可靠。 《尚书》所记载的历史,上起传说中的尧虞舜时代,下至东周(春秋中期),历史约1500多年。它的基本内容是古代帝王的文告和军臣谈话记录,由此可以推断作者很可能是史官。《尚书》作为我国最早的政事史料汇编,记载了虞、夏商、周的许多重要史实,真实的 反映了 这一历史时期的天文、地理、哲学思想、教育、刑法和典章制度等,对后世产生过重要影响,是我们了解古代社会的珍贵史料。

    《尚书》用散文写成,按朝代编排,分成《虞书》、《夏书》、《商书》和《周书》。它大致有四种体式:一是“典”,主要记载当时的典章制度;二是“训诰”,包括君臣之间、大臣之间的谈话和祭神的祷告辞;三是“誓”,记录了君王和诸侯的誓众辞;四是“命”,记载了帝王任命官员、赏赐诸侯的册命。《尚书》使用的语言、词汇比较古老,因而较难读懂。

    流传至今的《尚书》包括《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两部分。《今文尚书》共二十八篇,《古文尚书》共二十五篇。从唐代以来,人们把《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混编在一起后来经过明、清两代的一些学者考证、辨析,确认相传由汉代孔安国传下来的二十五篇《古文尚书》和孔安国写的《尚书传》是伪造的因此被称为《伪古文尚书》和《尚书伪孔传》。这个问题在学术界已成为定论。 现存二十八篇《今文尚书》传说是秦、汉之际的博士伏生传下来的,用当时的文字写成,所以叫做《今文尚书》(《古文尚》用古代文字写成)。其中《虞夏书》四篇,《商书》五篇,《周书》十九篇。我们选录的是《今文尚书》,不包括书《古文尚书》。原文主要依据清代阮元校订的《十三经注疏》注释和译文广泛参考了研究《尚书》的各种专著。

作者:

可闲老人集

  •   元张昱撰。《明史。文苑传》附见《赵捴谦传》中。瞿宗吉《归田诗话》记其在杨旺紥勒幕中诸作。又记其酒酣自诵《歌风台诗》,以界尺击案,渊渊作金石声,曰:“我死葬骨湖上,题曰诗人张员外墓足矣。”其风调可以想见也。其诗学出於虞集,故具有典型。旧稿散佚。正统元年杨士奇始得残帙於给事中夏时,以授浮梁县丞时昌刻之。此本即从正统刻本传写者,士奇原《序》尚载於卷端。其诗才气纵逸,往往随笔酬答,或不免於颓唐。然如《五王行春图》、《歌风台》诸作,皆苍莽雄肆,有沈郁悲凉之概。《天宝宫词》、《辇下曲》、《宫中词》诸作,不独咏古之工,且足备史乘所未载。顾嗣立《元诗选》尝录其诗於《辛集》中。其小传引《杨士奇序》云云,所见盖即此本。旧版久佚,流传渐寡。国初金侃得毛晋家所藏别本,改题曰《庐陵集》。侃复为校正,间附案语於下方。然其本亦从此本传录,非两书也。  昱字光弼,自号一笑居士,庐陵人。元末,左丞杨旺紥勒镇江浙,昱参谋军府,官至左右司员外郎,行枢密院判官,元末弃官不仕。张士诚招礼之,不屈。明太祖徵之至京,召见,悯其老,曰“可闲矣”,厚赐遣归。更号可闲老人,放浪山水,年八十三乃卒。

作者:张昱

王粲诗全集

  •   王粲(177~217),汉魏间诗人。“建安七子”之一。字仲宣。山阳高平(今山东省金乡县)人。曾祖王龚、祖王畅,都曾位列三公。父王谦,为大将军何进长史。王粲少时即有才名,曾受到著名学者蔡邕的赏识。年十七,司徒辟举,诏授黄门侍郎;当时董卓新诛,其党李□、郭汜等在长安作乱,乃不应征召而往依荆州牧刘表。王粲在荆州住了16年,刘表以其貌不扬,又体弱通脱,不甚重用。建安十三年(208)秋,曹操南征荆州,粲劝刘表之子刘琮举州归降。操召授粲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后又迁军师祭酒。建安十八年(213),魏国既建,拜侍中。建安二十一年(216)冬,随军征吴,次年春,在返回邺城途中病卒。王粲诗今存23首,王粲赋今存20多篇。《隋书。经籍志》著录有《王粲集》11卷,《去伐论集》3卷,《汉末英雄记》10卷,皆佚。明代张溥辑有《王侍中集》1卷,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

      赠蔡子笃诗  翼翼飞鸾。载飞载东。我友云徂。言戾旧邦。舫舟翩翩。以泝大江。蔚矣荒涂。时行靡通。

      慨我怀慕。君子所同。悠悠世路。乱离多阻。济岱江衡。邈焉异处。风流云散。一别如雨。

      人生实难。愿其弗与。瞻望遐路。允企伊伫。烈烈冬日。肃肃凄风。潜鳞在渊。归雁载轩。  茍非鸿鵰。孰能飞飜。虽则追慕。予思罔宣。瞻望东路。惨怆增叹。率彼江流。爰逝靡期。

      君子信誓。不迁于时。及子同寮。生死固之。何以赠行。言赋新诗。中心孔悼。涕泪涟洏。

      嗟尔君子。如何勿思。

      赠文叔良  温温恭人。禀道之极。  赠士孙文始

      天降丧乱。靡国不夷。我暨我友。自彼京师。宗守荡失。越用遁违。迁于荆楚。在漳之湄。

      在漳之湄。亦克晏处。和通箎埙。比德车辅。既度礼义。卒获笑语。庶兹永日。无諐厥绪。  虽曰无諐。时不我已。同心离事。乃有逝止。横此大江。淹彼南汜。我思弗及。载坐载起。

      惟彼南汜。君子居之。悠悠我心。薄言慕之。人亦有言。靡日不思。矧伊嬿婉。胡不凄而。

      晨风夕逝。托与之期。瞻仰王室。慨其永慨。良人在外。谁佐天官。四国方阻。俾尔归藩。  作式下国。无曰蛮裔。不虔汝德。慎尔所主。率由嘉则。龙虽勿用。志亦靡忒。悠悠澹澧。

      郁彼唐林。虽则同域。邈尔迥深。白驹远志。古人所箴。允矣君子。不遐厥心。既往既来。无密尔音。  赠文叔良

      翩翩者鸿。率彼江滨。君子于征。爰聘西邻。临此洪渚。伊思梁岷。尔行孔邈。如何忽勤。

      君子敬始。慎尔所主。谋言必贤。错说申辅。延陵有作。侨肸是与。先民遗迹。来世之矩。

      既慎尔主。亦迪知几。探情以华。覩着知微。视明听聪。靡事不惟。董褐荷名。胡宁不师。  众不可盖。无尚我言。梧宫致辩。齐楚构患。成功有要。在众思欢。人之多忌。掩之实难。  瞻彼黑水。滔滔其流。江汉有卷。允来厥休。二邦若否。职汝之由。缅彼行人。鲜克弗留。

      尚哉君子。异于他仇。人谁不勤。无厚我忧。惟诗作赠。敢咏在舟。

      赠杨德祖

      我君饯之。其乐泄泄。

      为潘文则作思亲诗  穆穆显妣。德音徽止。思齐先姑。志侔姜姒。躬此劳瘁。鞠予小子。小子之生。遭世罔宁。

      烈考勤时。从之于征。奄遘不造。殷忧是婴。咨于靡及。退守祧祊。五服荒离。四国分争。

      祸难斯逼。救死于颈。嗟我怀归。弗克弗逞。圣善独劳。莫慰其情。春秋代逝。于兹九龄。

      缅彼行路。焉托予诚。予诚既否。委之于天。庶我显妣。克保遐年。亹亹惟惧。心乎如悬。

      如何不吊。早世徂颠。于存弗养。于后弗临。遗衍在体。惨痛切心。形影尸立。魂爽飞沉。

      在昔蓼莪。哀有余音。我之此譬。忧其独深。胡宁视息。以济于今。岩岩丛险。则不可摧。  仰瞻归云。俯聆飘回。飞焉靡翼。超焉靡阶。思若流波。情似坻颓。诗之作矣。情以告哀。

      公燕诗

      昊天降丰泽。百卉挺葳蕤。凉风撤蒸暑。清云却炎晖。高会君子堂。并坐荫华榱。嘉肴充圆方。旨酒盈金罍。

      管弦发徽音。曲度清且悲。合坐同所乐。但愬杯行迟。常闻诗人语。不醉且无归。今日不极欢。含情欲待谁。

      见眷良不翅。守分岂能违。古人有遗言。君子福所绥。愿我贤主人。与天享巍巍。克符周公业。奕世不可追。

      从军诗五首

      一

      从军有苦乐。但问所从谁。所从神且武。焉得久劳师。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一举灭獯虏。再举服羌夷。  西收边地贼。忽若俯拾遗。陈赏越丘山。酒肉踰川坻。军中多饫饶。人马皆溢肥。徒行兼乘还。空出有余资。

      拓地三千里。往返速若飞。歌舞入邺城。所愿获无违。昼日处大朝。日暮薄言归。外参时明政。内不废家私。

      禽兽惮为牺。良苗实已挥。窃慕负鼎翁。愿厉朽钝姿。不能效沮溺。相随把锄犂。熟览夫子诗。信知所言非。

      二

      凉风厉秋节。司典告详刑。我君顺时发。桓桓东南征。泛舟盖长川。陈卒被隰埛。征夫怀亲戚。谁能无恋情。  拊衿倚舟樯。眷眷思邺城。哀彼东山人。喟然感鹤鸣。日月不安处。人谁获恒宁。昔人从公旦。一徂辄三龄。

      今我神武师。暂往必速平。弃余亲睦恩。输力竭忠贞。惧无一夫用。报我素餐诚。夙夜自恲性。思逝若抽萦。

      将秉先登羽。岂敢听金声。

      三

      从军征遐路。讨彼东南夷。方舟顺广川。薄暮未安坻。白日半西山。桑梓有余晖。蟋蟀夹岸鸣。孤鸟翩翩飞。  征夫心多怀。凄凄令吾悲。下船登高防。草露沾我衣。回身赴床寝。此愁当告谁。身服干戈事。岂得念所私。  即戎有授命。兹理不可违。  四

      朝发邺都桥。暮济白马津。逍遥河堤上。左右望我军。连舫踰万艘。带甲千万人。率彼东南路。将定一举勋。

      筹策运帷幄。一由我圣君。恨我无时谋。譬诸具官臣。鞠躬中坚内。微画无所陈。许历为完士。一言犹败秦。

      我有素餐责。诚愧伐檀人。虽无铅刀用。庶几奋薄身。

      五

      悠悠涉荒路。靡靡我心愁。四望无烟火。但见林与丘。城郭生榛棘。蹊径无所由。雚蒲竟广泽。葭苇夹长流。

      日夕凉风发。翩翩漂吾舟。寒蝉在树鸣。鹳鹄摩天游。客子多悲伤。泪下不可收。朝入谯郡界。旷然消人忧。

      鸡鸣达四境。黍稷盈原畴。馆宅充鄽里。士女满庄馗。自非贤圣国。谁能享斯休。诗人美乐土。虽客犹愿留。

      从军诗  被羽在先登。甘心除国疾。

      从军诗

      楼船凌洪波。寻戈刺羣虏。

      咏史诗

      自古无殉死。达人所共知。秦穆杀三良。惜哉空尔为。结发事明君。受恩良不訾。临没要之死。焉得不相随。

      妻子当门泣。兄弟哭路垂。临穴呼苍天。涕下如绠縻。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同知埋身剧。心亦有所施。  生为百夫雄。死为壮士规。黄鸟作悲诗。至今声不亏。

      杂诗

      日暮游西园。冀写忧思情。曲池扬素波。列树敷丹荣。上有特栖鸟。怀春向我鸣。褰袵欲从之。路险不得征。

      徘徊不能去。伫立望尔形。风飚扬尘起。白日忽已冥。回身入空房。托梦通精诚。人欲天不违。何惧不合幷。  诗

      吉日简清时。从君出西园。方軐策良马。并驰厉中原。北临清漳水。西看柏杨山。回翔游广囿。逍遥波渚间。  诗

      列车息众驾。相伴绿水湄。幽兰吐芳烈。芙蓉发红晖。百鸟何缤翻。振翼羣相追。投网引潜鲤。强弩下高飞。

      白日已西迈。欢乐忽忘归

      诗

      联翻飞鸾鸟。独游无所因。毛羽照野草。哀鸣入青云。我尚假羽翼。飞覩尔形身。愿及春阳会。交颈遘殷勤。

      诗  鸷鸟化为鸠。远窜江汉边。遭遇风云会。托身鸾凤间。天姿既否戾。受性又不闲。邂逅见逼迫。俛仰不得言。

      七哀诗三首  一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远身适荆蛮。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违。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二

      荆蛮非我乡。何为久滞淫。方舟泝大江。日暮愁我心。山冈有余映。岩阿增重阴。狐狸驰赴穴。飞鸟翔故林。

      流波激清响。猴猿临岸吟。迅风拂裳袂。白露沾衣襟。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丝桐感人情。为我发悲音。

      覊旅无终极。忧思壮难任。

      三

      边城使心悲。昔吾亲更之。冰雪截肌肤。风飘无止期。百里不见人。草木谁当迟。登城望亭燧。翩翩飞戍旗。

      行者不顾反。出门与家辞。子弟多俘虏。哭泣无已时。天下尽乐土。何为久留兹。蓼虫不知辛。去来勿与谘。

      诗

      荆轲为燕使。送者盈水滨。缟素易水上。涕泣不可挥。

      诗

      探怀授所欢。愿醉不顾身。

      诗

      哀笑动梁尘。急觞荡幽默。

      行辞新福歌

      神武用师士素厉,仁恩广覆,猛节横逝。自古立功,莫我弘大。桓桓征四国,爰及海裔。汉国保长庆,垂祚延万世。

      矛俞新福歌

      汉初建国家,匡九州。蛮荆震服,五刃三革休。安不忘备武乐修。宴我宾师,敬用御天,永乐无忧。子孙受百福,常与松乔游。烝庶德,莫不咸欢柔。

      安台新福歌

      武力既定,庶士咸绥。乐陈我广庭,式宴宾与师。昭文德,宣武威,平九有,抚民黎。荷天宠,延寿尸,千载莫我违。

      弩俞新福歌

      材官选士,剑弩错陈。应桴蹈节,俯仰若神。绥我武烈,笃我淳仁。自东自西,莫不来宾。

      登楼赋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

      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隰之沃流。北弥陶牧,西接昭邱。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遭纷浊而迁逝兮,漫逾纪以迄今。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

      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济深。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

      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舄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骋力。惧匏瓜之徒悬兮,畏井渫之莫食。

      步栖迟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将匿。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发兮,意忉怛而惨恻。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  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

作者:王粲

连城璧外编

  • 连城璧:又名《无声允》与《十二楼》,同为清代文学大家李渔所撰。全集12集外编6卷。全集演一个故事,外编另演一故事。整体上有主要描写市井人情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重在劝善惩恶,有较强的市民情感人倾向。语言、情节和人物都有声有色,在描写男女爱情上尤为细微宛转,颇具传奇神采,值得一读。

作者:李渔

古方八阵

  • 张景岳(1563-1640),又名张介宾,字会卿,别号通一子,明末会稽(今浙江绍兴)人。是明代杰出的医学家,为温补学派的代表人物,学术思想对后世影响很大。

      张景岳生于嘉靖四十二年,自幼聪颖,因祖上以军功起家世袭绍兴卫指挥使,"食禄千户",家境富裕。从小喜爱读书,广泛接触诸子百家和经典著作。其父张寿峰是定西侯门客,素晓医理。景岳幼时即从父学医,有机会学习《内经》。13岁时,随父到北京,从师京畿名医金英学习。青年时广游于豪门,结交贵族。当时上层社会盛行理学和道家思想。景岳闲余博览群书,思想多受其影响,通晓易理、天文、道学、音律、兵法之学,对医学领悟尤多。景岳性格豪放,可能受先祖以军功立世的激励,他壮岁从戎,参军幕府,游历北方,足迹及于榆关(今山海关)、凤城(今辽宁凤城县)和鸭绿江之南。当时北京异族兴起,辽西局势已不可为。数年戎马生涯无所成就,使景岳功名壮志"消磨殆尽",而亲老家贫终使景岳尽弃功利之心,解甲归隐,潜心于医道,医技大进,名噪一时,被人们奉为仲景东垣再生。五十七岁时,返回南方,专心从事于临床诊疗,著书立说。崇祯十三年去世,终年78岁。

      景岳早年推崇丹溪之学。朱丹溪处于《局方》盛行的时代,医者每多滥用辛热燥烈药物而致伤阴劫液,故朱氏以"阳有余阴不足"立论。明代医学界河间、丹溪的火热论相火论占统治地位,更有时医偏执一说,保守成方,不善吸取精华,反而滥用寒凉,多致滋腻伤脾苦寒败胃,成为医学界的时弊。景岳在多年丰富临床实践中,逐渐摈弃朱氏学说,私淑温补学派前辈人物薛己(1486-1558),薛己身为明太医院使,主要为皇室王公等贵族诊病,病机多见虚损,故喜用补。景岳出身贵族,交游亦多豪门大贾,故法从薛氏,力主温补。特别针对朱丹溪之"阳有余阴不足"创立"阳非有余,真阴不足"的学说,创制了许多著名的补肾方剂。张氏学说的产生出于时代纠偏补弊的需要,对后世产生了较大影响。因其用药偏于温补,世称王道,其流弊使庸医借以藏拙,产生滥用温补的偏向。

      张氏中年以后著书立说,著作首推《类经》,其编撰"凡历岁者三旬,易稿者数四,方就其业。"成书于天启四年(1624)。张景岳对《内经》研习近三十年,认为《内经》是医学至高经典,学医者必应学习。但《内经》"经文奥衍,研阅诚难",确有注释的必要。《内经》自唐以来注述甚丰,王冰注《黄帝内经素问注》为最有影响的大家,但王氏未注《灵枢》,而各家注本颇多阐发未尽之处。《素问》《灵枢》两卷经文互有阐发之处,为求其便,"不容不类"。故景岳"遍索两经","尽易旧制",从类分门,"然后合两为一,命曰《类经》。类之者,以《灵枢》启《素问》之微,《素问》发《灵枢》之秘,相为表里,通其义也。"《类经》分经文为十二类、若干节,根据相同的内容,拟定标题,题下分别纳入两经原文后详加注释,并指出王冰以来注释《内经》的各家不足之处,条理井然,便于查阅,其注颇多阐发。景岳思路开阔,对《内经》精研深刻,各家著作流览甚广。《类经》集前人注家的精要,加以自己的见解,敢于破前人之说,理论上有创见,注释上有新鲜,编次上有特色,是学习《内经》重要的参考书。

      同年,景岳再编《类经图翼》和《类经附翼》,对《类经》一书中意义较深言不尽意之处,加图详解,再附翼说。《类经图翼》十一卷:对运气、阴阳五行、经络经穴、针灸操作等作图解说,讨论系统。《类经附翼》四卷,为探讨易理、古代音律与医理的关系,也有阐述其温补的学术思想之作,如《附翼·大宝论》《附翼·真阴论》等重要论文,也有部分针灸歌赋。

      张景岳晚年集自己的学术思想,临床各科、方药针灸之大成,辑成《景岳全书》64卷。成书于其卒年1640年。"《全书》者,博采前人之精义,考验心得之玄微。"《全书·传忠禄》辑有景岳主要医学理论、医评、问诊和诊断、治疗原则等论文三十余篇,多有温补学说的论述。《全书·脉神章》录有历代脉学,其中诊脉之法和脉象主病多有结合临症经验的评论。次为《全书·伤寒典》,补充"《内经》伤寒诸义并诸治法之未备",论述伤寒病的证治。《全书·杂证谟》列诸内科杂证的病因病机、治理方药和部分医评,并辅有部分医案,论述系统、精采。《全书·妇人规》:论述九类妇科疾患,并指出妇科证多有情志病因,尤要注重四诊合参。《全书·小儿则》:更述儿科诸病并治,在总论中提小儿"脏气清灵,随拨随应"的生理特点,很有见地。《全书·痘疹铨》、《全书·外科钤》各有论病及证治。《全书·本草正》介绍药物二百九十二种,每味详解气味性用,很多为自己的临症用药体会,颇有价值。《全书·新方八阵》、《全书·古方八阵》,景岳善兵法,在此借用药如用兵之义,以方药列八阵为"补、和、攻、散、寒、热、固、因"。《全书·新方八阵》中所列方颇具创新。《全书·古方八阵》辑方经典。共录新方186方,古方1533方,其后的妇人、小儿、痘疹、外科古方收妇科186方,儿科199方,痘疹173方,外科374方及砭法、灸法12种。

      《景岳全书》内容丰富,囊括理论、本草、成方、临床各科疾病,是一部全面而系统的临床参考书。景岳才学博洽,文采好,善雄辨,文章气势宏阔,议论纵横,多方引证,演绎推理,逻辑性强,故《景岳全书》得以广为流传。后世叶桂亦多承张氏的理论。清道光八年(1828)章楠《医门棒喝》初集成,论《全书》云:"或曰:尝见诵景岳者,其门如市",则自顺治中叶至1828年的近200年间,几为医所必读,可见景岳的温补理论之影响深远,《全书》之流传广泛。

      《质疑录》,共45论,为张氏晚年著作,内容系针对金元各家学说进行探讨,并对早期发表的论述有所修正和补充。

      张景岳善辨八纲,探病求源,擅长温补,并在其医学著述和医疗实践中充分反映。治疗虚损颇为独到。反对苦寒滋阴,很好地纠正了寒凉时弊。他的阴阳学说、命门学说对丰富和发展中医基础理论有着积极的作用和影响。他的重要著作《类经》是学习《内经》的较好参考书,《景岳全书》各科齐全,叙述条理,是一部很有价值的临床参考书。张景岳的学术成就无疑是巨大的,对祖国医学的发展做出卓越的贡献。

作者:张景岳(明)

书旨述

  • 客有通元先生,好求古迹,为余知书启之发源,审以臧否。曰:“余不敏,何足以知之。今率以见闻,随纪年代,考究兴亡,其可为元龟者,举而叙之。古者画卦立象,造字设教。爱置形象,肇乎仓史。仰观俯察,鸟迹垂文。至于唐、虞,焕乎文章,畅于夏、殷,备乎秦、汉。洎周宣王史史籀,循科斗之书,采仓颉古文,综其遗美,别署新意,号曰籀文,或谓大篆。秦丞相李斯,改省籀文,适时简要,号曰小篆,善而行之。其仓颉象形,传诸典策,世绝其迹,无得而称。其籀文、小篆,自周、秦以来,犹如参用,未之废黜。或刻以符玺,或铭于鼎钟,或书之旌钺,往往人间时有见者。夫言篆者,传也。书者,如也。述事契誓者也。字者,孳也,孳乳浸多者也。而根之所由,其来远矣。”

    先生曰:“古文籀篆,曲尽而知之,愧无隐焉。隶、草攸止,今则未闻,愿以发明,用祛昏惑。”曰:“至若程邈隶体,因此罪隶,以名其书,朴略微奥,而历祀增损,亟以湮沦。而淳、喜之流,亦称传习,首变其法,巧拙相沿,未之超绝。史游制于急就,创立草藁,而不之能;崔、杜析理,虽则丰研,润色之中,失于简约。伯英重以省繁,饰之銛利,加之奋逸,时言草圣,首出常伦。钟太傅师资德升,驰骛曹、蔡,仿学而致一体,真楷独得精研。而前辈数贤,递相矛盾,事则恭守无舍,义则尚有理疵,未分贤明,失之断割。逮乎王廙、王洽、逸少、子敬,剖析前古,无所不工。八体六文,心揆其理;俯拾众美,会兹简易;制成今体,乃穷奥旨。”

    先生曰:“放戏!三才审位,日月烛明,固资异人,一敷而化,不然者何以臻妙!无相夺伦,父子联联,轨范后昆。”先生曰:“书法玄微,其难品绘,今之优劣,神用无方,小学疑迷,惕然将寤。而旨述之义,其闻乎?”曰:“无让繁词,敢以终序。”

作者:虞世南

咒枣记

  • 咒枣记又名《萨真人得道咒枣记》 作者:(明)邓志谟,明萃庆堂刊本,正文卷端题“锲五代萨真人得道咒枣记”,卷首有〈萨真人咒枣记引〉。末署“竹溪散人题,时万历癸卯季秋之吉”。据此知书成于万历31年(1603)。

    《咒枣记》中写萨真人积善学道,升飞成仙的故事。书中写惩戒王恶的情节,又见明余象斗《北游记》第22回〈祖师河南收王恶〉中,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此种灵怪传闻当时在各地都有传播,小说家采集并利用时,大同小异,此详彼略,未必一定有传承关系。《咒枣记》也是根据这些传闻汇集、加工、整理而成的。《咒枣记》只存明建阳萃庆堂余氏刻本一种版本,现藏日本内阁文库。书的版式、插图与《飞剑记》全同,惟目录后多幅“萨真人像”而已。此书据内阁文库本影印,与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说丛刊》的本子同出一源。

作者:邓志谟

雷峰塔奇传

  • 简介暂无

作者:玉花堂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