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古籍
- 乐昌公主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后主叔宝之妹,封乐昌公主,才色冠绝。时陈政方乱,德言知不相保,谓其妻曰:“以君之才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斯永绝矣。倘情缘未断,犹冀相见,宜有以信之。”乃破一镜,人执其半,约曰:“他日必以正月望日,卖于都市,我当在,即以是日访之。”及陈亡,其妻果入越公杨素之家,宠嬖殊厚。德言流离辛苦,仅能至京。遂以正月望日访于都市。有苍头卖半镜者,大高其价,皆笑之。德言直引至其居,设食,具言其故,出半镜以合之,
乃题诗曰: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
无复媳娥影,空留明月辉。
陈氏得诗,涕泣不食。 素知之,枪然改容,即召德言,还其妻,仍厚遗之。闻者无不感叹。仍与德言陈氏偕饮,令陈氏为诗,曰:
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遂与德言归江南,竟以终老。
- 《易童子问》三卷,北宋欧阳修撰。《欧阳文忠全集》本。此书设童子与师问对之语,以说《易脂。卷一、卷二说六十四卦卦辞及《彖传》、《象传》大义。卷三则考辨《易传》七种之内容,认为《系辞传》、《文言》、《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五种非出自一人之手,不可视为孔子所作。此说发前人之所未发,至见疑古精神,在《易》学史上产生过重大影响。但其解说《易》辞大义,却未能悉当。尚秉和先生《易说评议》指出:“惟欧于《易》象,既一概不知,于《易》理所入尤浅,故其说多空泛不切,且于《易》辞妄生疑惑。”
- 《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为清代严可均所辑,共分十五集:《全上古三代文》《全秦文》《全汉文》《全后汉文》《全三国文》《全晋文》《全宋文》《全齐文》《全梁文》《全陈文》《全后魏文》《全北齐文》《全后周文》《全隋文》《先唐文》,共收录唐以前作者三千四百九十七人(或作三千五百二十人),每人附有小传,是迄今为止收录唐以前文章最全的一部总集,同时也是中国古代文献中涵盖时间最长的一部文学总集,对唐以前历史、文学、宗教、语言等研究,具有极其重要的学术价值。
-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廓独潜而专精兮,天漂漂而疾风。登兰台而遥望兮,神(忄兄忄兄,音晃)而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昼阴。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飘风回而起闺兮,举帷幄之(礻詹礻詹,音掺)。桂树交而相纷兮,芳酷烈之(门内加言,重叠,音吟)。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猿啸而长吟。翡翠协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
心凭噫而不舒兮,邪气壮而攻中。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于深宫。正殿块以造天兮,郁并起而穹崇。间徙倚于东厢兮,观夫靡靡而无穷。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口+宏去宀,音宏)而似钟音。
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施瑰木之(木薄,音博)栌兮,委参差以(木康,音康)梁。时仿佛以物类兮,象积石之将将。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致错石之瓴甓兮,象玳瑁之文章。张罗绮之幔帷兮,垂楚组之连纲。
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嗷以哀号兮,孤雌(足寺)于枯肠。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眇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昂去日,音昂)。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舒息悒而增欷兮,(足徙,音徙)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侃下加言,音谦)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抟芬若以为枕兮,席荃兰而(艹+臣,音chai3)香。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辶+王,重叠,音狂)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注:《长门赋序》云,“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上,陈皇后复得亲幸。”
- 夫韩婴作传,聿兴触感之情;匡鼎说《诗》,颇适解颐之趣。彼荆筑悲歌,而燕丹变色;嵇琴雅春天,惟向秀擅聆。岂同声起予,合志发愤邪?余作《国雅》既成,复就选中若干名家,逆自洪初,以迄嘉末,怜高哲之既往,嘉英篇之绝倒,辄一赏雀之。偶有所得,僭附鄙见,从世代编次,非敢谬诠甲乙。迨今名达乡范,固多阙文,特标品目,尚俟知方言,为之扬榷。盖采音吴札,会阝得无讥;藻品梁嵘,没者斯撰。例当窃比於是,名之曰《国雅品》。若夫品之源流,前贤叙论,代有高鉴,惟严仪卿一家,颇称指南。至我盛明弘嘉间,又谆谆刻迪。如昌穀《谈艺》,足起膏肓;茂秦《诗说》,切於针砭:用修《诗话》,深于辩核;子循《新语》,详析品汇;元美《卮言》,独擅雌黄。五家大备,将何复云。 ——————————————————————————
◎士品一(国初迄洪武,凡二十有五人。)
高侍郎季迪 始变元季之体,首倡明初之音。发端沈郁,入趣幽远,得风人激刺微旨。故高杨张徐,虽并称豪华,惟季迪为最。其古体咀嚼刘桢,近体厌饫李颀。如《长门怨》云:“群明犹不察,妒极是情深。”蓟门行云:“中国多荒土,穷连何用开?”《少年行》云:“宝刀不敢轻输却,明日沙场欲报恩。”《猛虎行》云:“猛虎虽猛犹可喜,横行只在深山里。”《郊墅》云:“僧来双屐雨,渔卧一船霜。”《秋兴》云:“梁寺钟来残月落,汉宫砧断早鸿过。”《寒山寺》云:“船里钟催行客起,塔中灯照远僧归。”佳在实境得句,足以嗣响盛唐。中霜隼摩空,风翻健捷。《卮言》云“季迪如射雕胡兒,伉捷急利,往往命中”,亦是名鉴。集中诸作,如:“函关月落听雉度,华岳云开立马看。兵驰空壁三千帜,客宴高堂十尤钱。”“松风吹壁鹤瓴坠,梅雨过溪鱼子生。帘外钟来初月上,灯前角断忽霜飞。”各臻高妙,不能多采。
杨廉访孟载
才长逸荡,兴多隽永,且格高韵胜,浑然无迹。如《挂剑》《台》《江村》《郊居》《岳阳》《楼》《过》《丰城》《无题》诸作,全篇幽暢,方之钱刘或未迨,元白斯有馀。五言如:“石枕支颐冷,江标漱齿腥。”“断甓沉沙嘴,残原先露石棱。”“空阔鱼龙舞,娉婷帝子灵。”七中:“六朝旧恨斜里,南浦新愁细雨中。”又仿佛唐中兴语矣。 张司丞来仪
体裁精密,情喻幽深,颇似钱郎。其《送僧还日本》云:“杖锡去随缘,乡山在日连。遍参东土法,顿悟上乘禅。呪水归龙钵,翻经避浪船。本来无去住,相别与潸然。”字字沈著。至《游山寺》,句有“松老知僧,禅空悟佛心”,或讥其剽窃韩翃“僧腊”“禅心”语也。昔子卿有“明月照高楼,想见馀光辉”,子美有“落月照屋梁,犹疑见颜色”。庾信有“落花与紫盖齐飞,杨柳共青旗一色”,不至于邓仿“齐飞”“一色”成句,不以为病。今来义用“老知”“空悟”虚字转妙。余近《题南林禅院》亦云:“门前流水经行意,湖上青山宴坐心。”寓目得句,偶与此合,岂有意述古邪?
徐方思文
词彩遒丽,风韵凄朗。殆如楚客丛兰,湘群芳杜,每多惆怅。皋亭山作,全佳处当似耿湋。余尝爱其《折莲子》绝句云:“上将初分阃,儒官解习兵。风旗春猎野,雪帐夜归营。洮水从岷下,祁山入陇平。知公能载笔,草檄报连声。”中二联并佳,亦足入选。特起句不切幕职,惜之,仍附于品。
倪隐君元镇
高风洁行,为我明逸人之宗。读其词,足以陶性灵,发幽思。至《俞子过荆南精舍》《江南曲》诸篇,振秀绝响,不忝韦柳。及集中所载《赠王生》云:“君其慎语默,世事岂余闻。”《秋夜赋》云:
“恬然斯寡欲,荣名非所忻。”可想见清节,岂徒老一丘之士哉?
杨君廉夫
才高情旷,词隽而丽,调凄而惋,特优于古乐府。而近体不免无元人风气,故元音所载者悉略之。廉夫为元进士,仕奉训大夫提举建德路总管。尝策蹇视事,江南德之,历升江西等处儒学提举。会洪武一统,应聘修史。抵京仅百日,遂谢病还云间。後临革,撰《归全堂记》,投笔曰:“九华如我,当往。”及逝,闻空中百人步履声,讵不怪哉?张外史天雨叙廉夫集云:“今代善用吴才老韵书,以古语驾御之,惟李季和杨廉夫称作者。廉夫上法汉魏,出入李唐。其古乐府有旷世金石之声。”宋文宪公景濂亦称“铁崖君声光殷殷,摩戛霄汉”。吴越名士竞归之,比东海倪元镇、昆山顾仲瑛、云丘张仲简、吴兴郯九成,皆其客也。廉夫之迹,颇类陶靖节。读其《买妾》云:
“买妾千黄金,许身不许心。使君自有妇,夜夜《白头吟》。”则其不百日引去者,所指微矣。至《侠客》词云“太阿飞出匣,欲取贾充头”,又“夜宿倡楼酒未醒,飘风吹落鸳鸯瓦”,何其雄伟豪迈邪!
老铁以余为知言否?
张学士志道
境入清顿,未脱夙武。如:“野烟乔木晚,江雨落花深。鹿迹闲行见,松香独坐闻。鸟影似犹见,猿声疑或闻。”此例思深且幽,非元调也。
汪忠勤朝宗 词新调闲,不失唐人大检。至如“倒藤悬宿鸟,绝壁挂晴霓”,“岭树垂红叶,汀沙聚白鸥”,“树密巢归鸟,溪回响暗泉”,并称幽致也。《卮言》云:“汪如胡琴羌管,虽非太常乐,琅琅有致。”余谓较之朱弦路鼗故不足,芦簧土鼓尚有馀耳。
孙翰籍仲衍、黄待制庸之、李长史仲修
旧称“广中四杰”,并有盛才,特闲於七言。如孙之《蒋陵兒》《次武昌》,黄之《战城南》,李之《秋晴》等篇,能自迥出常境,绮崭处亦类初唐语。《楚》《骚》云:“南州炎德,桂树冬荣。”三君子之谓也。至五言近体,非其所长,故尺有所短耳。
刘文成伯温 公伊吕之佐,文其绪馀耳。故骏才鸿调,工为绮丽。古风如《思归引思美人》,近体如《古戍》,并出《骚》《雅》,亦足以追步《梁父》,凭陵燕公矣。 宋文宪景濂
文既综纬,诗稍平易。
林员外子羽
才思藻丽,如游鱼水,翔鸢薄天,高下各适情性。庐陵刘子高序其集云:“已窥陈拾遣之奥,大有开元之风。”五言全佳者,如《鞭峰出塞》《送高郎中读书台》,其句有“苦雾沈旗影,飞霜湿鼓声”,似“战馀落日黄,军败鼓声死”。又“灯影秋云里,书声晚中”,似“塔影挂青汉,钟声扣白云”。七言如:“堤柳欲眠莺唤起,宫花乍落鸟衔来。”并称警绝,信不在大历下也。
袁侍御景文
才情遒拔,往往有奇语,尤闲于咏物。其题《白燕》《闻笛》,颇为时口脍灸,盖七言律不易得。元和以还,千百年之中,仅见高侍郎一家,何其寥寥也!昔王献之调季琰曰:“弟书如骑驴,骎骎欲度华骝前。”袁之追风尚远,骋思颇逸,得次之接武。
王参军元章
才赡思新,善绘梅竹,得意处辄题,往往奇拔,尤长于七言。如:
“云合紫工虎帐,天人草入龙沙。”“海气或生山背雨,江潮不到石头城。”“千峰回影落日,万壑欲尽松风声。”抽思虽奇,摛词未秀。
顾居士仲瑛
声调逸秀,绮缀精密,颇任侠清狂,一时名士李杨诸公,多乐与之游。晚年尝寄居吴下名刹更号“金粟居士”。其小像首戴一笠,自赞云:“儒衣僧帽道人鞋,到处青山骨可埋。遥忆少年豪侠兴,五陵裘马洛阳街。”读之想见其旷达豪迈,超然物外。
甘二守彦初、唐翰林处敬
思颇清僻,甘如:“一标风外树,双屐雨中山。”“白草交河道,清茄捕虏营。”“锦衾成独旦,罗戾觉先秋。”唐如:“山色元来蜀,江声直到吴。”“月到翻经榻,苔缘挂壁琴。”亦是高唱。其詹尚书刘太宰方翰博三公,声调若虎步鸿苑,并有气概,特乏健彩耳。
赵山人景哲、郭掾史子章
兴洽清真,并是逸才。赵如:“残雨挂空江,濛濛若千里。暝色夕鸟前,寒声暮猿里。”又:“飞花香度楼前幕,高柳凉生仗外峰。”郭如:“落日平淮树,春潮带皖城。”又:“东邻茅屋新烟起,南涧石桥春水生。”此例佳甚。又郭有《宿雨》云:“宿雨萧萧翠客心,高斋连日滞秋阴。一枝未遂鹪鹩志,四壁寒愁蟋蟀吟。家在淮南青桂老,门临湖水白苹深。鲤鱼风熟香粳早,钓艇论证移近竹林。”五六是唐韵,结是元调。
高翰籍廷礼
才识博达,尝辑《唐诗品汇》,世称精鉴。及阅其集,文多而意少,且乏新兴。至《拟古》诸作,颇擅雕虫,往往青於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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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品二(永乐迄成化凡二十有一人。)
姚恭靖广孝
性空思玄,心寂语新,其兴弥僻,其趣弥远。如:“笼驯传信鹤,池蓄换书鹅。”“翠低承雨竹,绿研讨会受风蕉。”“过林才见日,到渡不逢山。”此例已到彼岸。惠休法振,不得专誉禅藻矣。且公以慧智翊赞靖难,熏极公阶,乃萧然缁衣以终。其身了无慢惮,不贤于悻悻功名之士乎?
曾少詹子启 该博逸荡,其才长於七言。古遂切直,健捷为工,颇以繁靡为累,故永成间多效其体。先辈于肃愍杨文贞诸公,互相宗尚,亦一时艺林风气使然也。其《行路难》《燉煌》二作,颇不失唐家声。袁氏献实云:“曾公浩如悬河,所乏严洁。”此是碗喻。 王翰检孟扬 典雅清拔,绰有天宝俊声。如“诸天花雨遍双树慧灯悬”,“夜月桓伊笛,秋风骑营”,“孤帆乘吹发,一雁渡江迟”,“江路猿声早,山城榕叶”凉,“一灯今夜雨,千里故人心”,并是司空皇甫之馀。
刘孟熙
涣之子,恕之弟,为会稽名家。其才思雄健,长歌颇放诞。如:
“马嘶秋草阔,雕落暮云平。”“野雪消不尽,春江流正深。”属兴豪华,非鄙促语。七言《早春寄白虚室》云:“帝城佳气接烟霞,草色芊芊紫陌斜。齐雪未消双凤阙,春风先入五侯家。歌钟暗度新丰树,游骑晴骄上苑花。独有扬雄才思逸,应传丽句满京华。”颇遒丽,自是弓裘家范也。
浦舍人长源
词彩秀润,初游闽中,访林员外子羽,自诵《荆门诗》云:“云边路绕山色,树里河流汉水声。”於是林始惊叹,遂延入社。元美品浦林为小乘法师,言未到佛境界也。又云:“听鸡晓阙疏星白,走马春郊细柳黄。衣上暮寒吴苑雨,马头秋色晋陵山。”亦是相中色语。时王学士达善、王舍人孟端为同邑名人。学士有“路分京口树,帆渡月中潮”,舍人有“腊酿多藤酒,春禽半竹鸡”,并称秀句。湛李之後,锡中三贤稍嗣中落。
王朝霞籍安中
思多凄怨,托喻颇深。如《塞下》云:“嘶马边尘黑,鸣笳陇日昏。”《昭君》云:“身随胡地远,心是汉宫愁。”《寒村》云:“古路无行客,闲门有白云。”《鹧鸪》云:“长沙有迁客,莫向雨中啼。”《老马》云:“只今弃掷寒郊路,犹自悲鸣向主人。”读此例数篇,俱堪泪下。昔班姬寓戾写怨,应瑒托雁言怀,良有以也。公才高不遇,尝隐於长乐山中,自称“白云樵者”。竟沦於幕职,悲夫!
张学宪节之
寓目成韵,风彩醖藉。如“秋声两岸叶,晚色万峰云”,“积水浮仙屿,寒星伴使舟”,“水蓂飞不定,沙鸟宿还惊”,陵逼少陵矣。
至《与朱千户夜话》云:“瀚海地荒龙驾远,交河风急雁书沈。微卧愧乏安连策,北望胡天泪满襟。”此政英庙北征时也。情之发於忠爱不渝,能自慨切。
郭忠武元登
《麓堂诗话》云:“公诗为国朝武臣之冠。”余钞其《战场》、《征人》二作,平易浑厚,直言赋事,譬之兵法,正而无奇,循守绳墨者也。句有“黄河白骨斜阳里,衰草连天战血腥”,将无突围破敌,有平吞疆场之志。公尝谪戍甘州时《送岳正》云:“青海四年羁旅客,白头双泪倚门亲。莫道得归心便了,天涯多少未归人。”又:“甘州城南河水流,甘州城北胡云愁。玉关人老貂裘敝,苦民平生马少游。”其激烈壮志可想。初公以拒北狩驾见谪,当时或谓公曰:“城旦夕且破,何空自苦乎?”公曰:“吾誓与此贼存亡,不使诸君独死。”及拥上皇去,公登城大恸,则非无归驾意,故社稷为重也。商文毅为公志:“廉洁尚谋,善抚士卒,有古良将风。”余观公节概颇奇,所取不颛文辞也。
桑别驾民怿 狂士也。少有辩才,尝以孟轲自任,目韩愈文为小兒。号自称曰“江南才子”,颇不羁慢世。丘文庄公每屈节下之,其文词多寡味。
《卮言》云:“桑诗如家无儋石,一掷万钱。”讥其侠而浅也。其乡之先辈偶武孟《岁暮》有云:“山响鼪鼯啸,江空鹳鹤飞。百年浑潦倒,底事未能归。”亦称胜语。《送使岭南》云:“七闽南去路迢迢,五色云中遣使轺。持节好定量天子命,观风当采野人谣。鹧鸪啼处山将寸,椰子吹香酒满瓢。记取都门相送日,高秋木落正萧萧。”颇佳。
《偶偶集》脱此,今识之。
李文正宾之
学既该博,词颇弘丽,一老於掌故。其咏史乐府,乃所优也。当时如丘邵二文庄、吴文定石文隐诸缙绅先生倡酬,多作七言律,甚至叠和累篇,每以什计。昌縠谓“先辈便於七言者,以声长字纵,可以牵合成章也。今京师缙绅每谓七言律,书轴庶不寥索,遂失作者之意”。殊不知律者以古雅沈郁为难,而七言尤不易。往有诵先辈七言律句,各减去二字,亦成章,举座大笑,故在句句字字不可断为工。
又以句句字字直属为病,在气贯节续,如脉络然。所谓圆如贯珠者,即衲子数珠,若减截一一子,便不成串矣。虽盛唐诸公,惟王维李颀一二三家臻妙,太白浩然便不谙矣。明兴,自高侍郎以还,七言律流而极弊。文正公以大雅之宗,尤能推毂後进,而李何徐诸公作矣。
《卮言》曰:“长沙之於何李,其陈涉之起汉高乎?“颇善比兴。读公之《花将军歌》、丘之《罗都御史》、吴之《送武靖西征》、邵之《胥门》、石之《契苾兒》诸篇,稍颉颃驰惊矣。
张汀洲清之 纵调骋情,颇称作者。其《采莲》《昭君》,风力丹彩俱备,堪以陶写幽心。至“林叶经霜尽,河冰近午开”,是前贤未振语。殷璠所谓“意新理惬”,斯得之。
张修撰亨父、陆参政文量
齐声竞爽,闻於海上。张之《送廷珍忧归》云:“千里征途从哭尽,啼痕终比线痕稀。”《汉宫》云:“一样玉壶传漏点,南宫夜短北宫长。”陆之《杨妃》云:“烽火照人鼙鼓急,尚疑烧烛夜催花。”《徽宗画》云:“翠辇北巡将不去,只应留与蔡京看。”调虽短而意颇长。可群可怨,二公有焉。
—————————————————————————— ◎士品三(弘治迄正德凡三十有三人。)
李献吉何仲默二学宪 气象弘阔,词彩精确。力挽颓风,复臻古雅。遴材两汉,嗣响三唐。如航琛越海,辇赆逾峤,琳阙珠房,辉烂朗映,各成一家之言。 继而海内翕然景从,为明音中兴之盛,实二公倡之也。二公古体并出楚骚词、汉乐府而宪章少陵者,近体尤酷拟杜。李古胜何,如:“屯云出峡,惊风涌湍。波澜幻变,层彩叠出。”何近胜李,如:“石门寒瀑,剑阁朝霞。空中声色,高远难攀。”薛君采云:“俊逸终怜在复,粗豪不解李空同。”则何似胜李邪?《国宝新编》曰:“李朗暢玉立,傲睨当世。何身不胜衣,赋陵作者。”二公皎然风度,又可想矣。《直说》云:“李作诗,一句不工,即弃而弗可深惜之,李答是自家物,终久还来。岂非良工独苦邪?”二家诗大率多佳者,李如:“黄尘古渡迷飞,白月横空冷战场。”又:“日黑鱼龙豗梦泽,草青麋鹿上姑苏。”何如:“伏波铜柱冲炎塞,横海楼船出瘴沙。”又:
“日月尽悬沧海树,龙蛇春压九河流。”
徐博士昌穀
《国宝新编》曰:“博士神清体弱,双瞳烛人。幼精文思,不由教迪。”文徵仲序其《焦桐集》云:“昌穀古体合作,近体非所好,而为之辄工。”亦是赏识。余观《迪功》二集,豪纵英裁,格高调雅,驰骋於汉唐之间,婉而有味,浑而无迹。尤长於赋公布,其反骚已冯陵班扬矣,足冠盛明名家。袁氏所刻《鹦鹉》五集,稍纤华,似齐梁语。皇甫子安云:“徐诗可以继轨二晋,标冠一代。”子循亦云:
“徐集独综菁英,莫可瑕类。”王元美云:“如飞仙游天,不染尘俗。”三公可谓知言矣。至献吉犹讥其守而未化,蹊径存焉。仲默云:
“论文亦直取舍筏,诚为精确。”余读李何集中之筏蹊,有甚於徐者,岂力与志违邪?然李何非不见赏,抑昌穀词藻虽富,情性或有未闲,故强年偃蹇冷署,闲适之兴,其寥寥乎?余独悲夫长辔既骤,穷途忽蹶,顾未尽肆力耳。假天老其才,而追述大雅,则有唐大家,不当北面邪!
连司徒廷实
袁氏献实曰:“李何徐连,世称四杰。李雄健,何秀逸,徐精融,连朴质。故并负盛名,辉映当代,四公殆艺苑之菁英也。”边稍不逮,祇堪鼓吹三家耳。其集中篇章颇富,如:“绿水阊门道,青一城。”“地入河源渺,天连塞日曛。”又:“鲁连箭来遣书在,微子城荒故堞留。”“千盘鸟道悬云上,五色龙江抱日流。”应是豪华语。《卮言》云:“廷实如五陵裘马,千金少年。”信然。
顾司寇华玉
体裁变创,工於发端,斐然盛明之羽翼也。如:“经旬谢宾客,春草当门生。”“鹿饮红泉细,猿啼翠壁重。”“绿树邀行骑,青山拥寺门。”又:“御前却辇言无忌,众里当熊死不辞。”足使文通变色,彦升失步矣。
祝京兆希哲
公之腹笥奇僻,出入《史》《汉》。其《侠少》云:“琴传雷氏断,书是汲丘藏。”其笔力殆能扛鼎者。《国宝新编》曰:“祝子傲睨冠绅,游戏文囿,蓄之海汇,发也云蒸。”信哉。
王吏部敬夫
才隽思逸,锐於绮丽。譬之“湖外碧草,海东红云”,流彩夺目。 其五言如:“云压岭头树,草连烟际村。金马当朝彦,银鱼隔岁焚。 山云晴见楚,烟树远浮秦。飞鸟三峰外,孤城落照前。”七言如:“天外行云难入梦,手中转戾易惊秋。”此语直造盛唐佳境矣。
熊侍御士选 才华惊拔,一句一字,酷尚初唐。如“野寺孤云没,春山独鸟归”,“鸡鸣岩下寺,犬吠洞中春”,已得王杨风彩,特少深致。
王新建伯守仁
博学通达,诗非所优,然亦有幽逸思致。余读其《阳明先生集》,疏义侃侃,词切理约,自是经国大手。 朱大参升之
情过其才,亦时出新语。其《函谷歌》全效高常侍,稍有蹇碍粗矗处。《对雪》有“风急仍含雨,天低欲堕云”,殆佳句也。《国宝新编》曰:”参政落笔,一扫千言。傍观者往往夺气,可谓诗豪矣。 “其子子价,才藻豪爽,颇与公等。故高严竞秀,流水回合,殆山泽通气也。丁酉间,余尝与子价同舍鸡笼山房。及旅都下,子价尤善书,屡为余走笔题箑面上,颇多佳句,乃集中所遗。今散失不可得矣,惜之!
王司马子衡
学古才辩。其为文章,多汉晋人语,特闲於古体,如阙里孔桧,泰岳秦松,苍秀挺郁。王元美讥其稍露本色,不无有之。其《南昌行》亦足以发其忠愤激烈之思。余读其《居家集》集公所自序,即张魏公辟苏云事曰:“古今人好尚,其不齐也。有如是哉?以野处为适,则视官守为樊笼;以闲散为乐,则视轩冕为桎梏。”於是乎可以观公矣。 岂惟文哉! 郑验封继之
才赋英迈,往往有新语。如“暝烟分野意,山鬼习人声”,“马上琵琶曲,流悲入汉宫”,二作并佳。《国宝新编》赞云:“灵运乐游,嵇康慕仙。超矣验封,千载同然。”余读郑诗末卷载海内名公哀,惟方公膏哭诗最多,偶无佳句。余伯父与新先生有“备见前贤体,高垂一代文”。祝公銮有“才名闻海内,气概迈儒流”。林公春泽有“病多忧国累,出为荐书行”。足以见公之概。 湛司马元明
先生为一代鸿儒宗望。纶束发列弟子之座,事先生最久。初若崖岸,终无町畦。其为文章平易质实,诗词颇醖藉逸秀。每曰:“须发得自家意思出乃佳。”尝好登临,必谓诸生且领略山水真趣,明日补诗,率意如此。余丙辰间逾岭外一造先生之门,所处故荣盛,萧然几榻,犹事文翰,不以耄耋少替,皤然渭滨一老叟也。其诗颇得唐人古澹处。此老胸中仍无宿物。
严相公惟中 先辈评公诗者颇多,如仪封王司马曰“冲邃闲远”,成都杨修撰曰“冲澹朗秀”,兰溪唐文襄曰“澹而远”,长洲皇甫司熏曰“调高律细”,四公其知言哉。其《灵谷》云:“窈然深谷里,疑与秦人逢。
涧底茂馀雪,窗间列秀峰。”《登岳》云:“仙家鸟道迥莫到,石壁猿声清忽闻。幽泉树杪飞残滴,瑶草严岩中吐异芬。”真境与秀句竞胜,杂之《极玄》,亦足矜赏。其集大率多类钱刘语。
孟大理望之
调雅词绮,高响奇绝,彷佛天台石梁,罗浮水帘。如:“鹊翻知浦树,人语辨江船。”“暗处猿声断,愁深搅夜眠。”“日衔天际树,云动水中山。”“乱帆何处去?风浪不知还。”又:“脩竹浓花田舍里,乱册流水寺门前。”“长桥晚落千寻影,高阁晴含尤里秋。“边峤梅花愁听角,郡庭榕叶忆鸣琴。”其《潇湘行》尤称警拔,李何不为之却立也,或讥其澹薄者甚尔。
殷给事近夫 菁藻时髦,才情遒丽。如“波喧偏怒石,山暗欲生云”,“溪静千峰倒,云归众睿昏”,又“狂龙歌舞晚潮外,芳草历乱新晴中”,稍得凤池一毛,龙渊片四甲。如《惜梅》云:“鸣雨既过渐细微,江风飒飒吹客衣。晴云雨云自纷错,山禽相逐归。三年君盗衰疾甚,,千日归帆音书稀。丹崖夜梦桂树发,清尊共惜梅花飞。”亦清劲可诵,特重归字未工。前作“云连云断”;後作“千里孤帆”稍暢。王元美谓其如越兵纵横江淮,终不成霸。盖惜其兰馨夙焚,桂业忽折,不足悲夫!
顾宗伯与成、少参与行、宪副与新
三先生纶,纶之伯仲叔父也。并负才艺,钟灵五泽,竞爽三吴。
弱龄驰声台馆,一时名家如李何徐薛,倡酬具在。薛君采尝寓书云:
“伯促擅艺名流,并继风雅,岂惟顾氏多文,抑亦词林增重。”既而後先谢政,居常与世父与明先生翕春天埙篪,殆是花萼馀辉。《吴都赋》所称“高门鼎贵”、“顾陆之裔”,千载而下,吾宗故多贤乎哉!
唐文襄虞佐
风度环爽,学该《左》《史》,颇臻古雅,集为蔡子木所编辑。
元美云:“虞佐如苦行头陀,终少玄解。”佳句如“百草牵柔风,孤峰驻落日”,“长淮接江水,千里映空色”,“夜雨分芝草,晴天落蠹鱼”,声格既峻,步骤更捷,亦作玄解语。公嘉靖乙巳秋召起复大司马,冬加太子少保,擢大冢宰,害达曙体,务在引恬拔滞。寻以病乞休,忤世宗皇帝削官,竟卒於都门谒舍。後五年有子汝楫及第,获请复官,赠少保并谥。公历部院,得谥文,出殊恤也。余尝著公《感知篇》,有曰:“公锁钥边镇,励王臣之大节;错综术艺,冠馆阁之诸贤。於是乎曰文曰襄,斯称矣夫!”
方宪副思道、戴学宪仲鹖、韩参议汝庆
同榜齐轨,并有节气才誉。其为诗多出少陵蹊径,方稍安稳,戴韩遒暢,时有新语,其《鹧鸪》《采莲》,方故堕其云雾中。
孙山人太初
初号吟啸,更太白山人,朗姿美髯,飘然风尘外物也。其才清趣逸,颇擅诗名。曾寓先公湖别墅,时与殷靖江近夫游,先公每论其高臻。一日,费阁老访之,竟日旷谈,率就偃卧,去不相顾,其落魄多类是。费大奇之,曰:“我接海岱奇士多矣,未有此人。”後浪游西湖茹溪间,一时名士咸钦其风。其佳句有:“山根晴亦湿,湖气夜难昏。”“长天下远水,积雾带岩扉。”“僧归虹外雨,云抱水边楼。”“浪花迎棹尾声,山影上人衣。”“清流梳石发,远雾着山巾。”“酒醒灯晕里,秋堕叶声边。”又:“百年知己长镵在,万事无心拄杖间。”“远江天入星河湿,高木谿回风露稀。”严仪卿曰:“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计有别趣,非关理也。”岂不然哉?大都孙诗五言得孟襄阳幽处,七言得张句曲旷处,遂致迳庭悬绝。故献吉恒云读书断自汉魏以上,盖取诸上乘,庶得中乘。
杨修撰用脩、张进士愈光
世阀骏英,巍科雄望,嚼咀搜玉,咳唾成珠。其为诗,杨如锦城雪栈,险怪高峻,张如兰津天桥,腾逸浮空,故并锺山川之灵乎? 《卮言》又云:“杨乃铜山金埒,张乃拙匠斧凿。”是讥其未融化也。
杨之“罗衣香未歇,犹是汉宫恩”,“石帆风外矗,沙镜雨中明”,又“汀洲春雨搴芳杜,茅屋秋风带女萝”,“夜夜月为青冢镜,年年雪作黑山花”;张之“鸿雁不传云外字,鞭空照水中花”,“铜柱蒹葭鸿雁响,铁城烟雨鹧鸪啼”。此例数篇,非雕饰曼语。往余在滇中,以吏局经高峣,一访升慕故墅。适至自泸,会於安宁曹溪精舍,留连信宿。其落魄不检,形骸放言,指据凿凿惊座,应是超悟人。张尝与启札神交,词多敦素,亦是恬雅人。後余过沅州,慈谿冯公觞余督府,怜及杨之才器固博识,特好臧贬先辈,辄攻人沿袭之短,气象遂砭削矣。斯言其长者哉。
薛考功君采
七岁能文,弱年擅艺,大为仪封王公判亳时所奇。文徵仲评其诗云:“古风追躅汉魏,近体有王孟风。”唐应德云:“薛从瞿老书来,得虚静语。”余读其集,古体如《江南曲》《从军行》,甚这体如《咏烛》云:“珠帘照不隔,罗幌映疑空。”又“馀花飘近渚,众鸟喧深竹”,“征鸟不返顾,浮云相背驰”,“渚花藏笑语,沙鸟乱歌声”,“翠帷低舞燕,锦荐踏惊鸿”,“飞蓬来旷野,吸木响空林”,并是警句。辟之马饰金羁,连翩蹀躞,稳步康庄,了无跼蹐之迹。王元美云:“如倩女临池,疏花独笑。”特言其秀拔处。
蒋参政子云
才豪朗迈,颇好激赏,一时名士多延致之。其诗五言学杜,无幽闲奇语。《大婚》如:“千行烛起鸳鸯合,尤树花开凤鸟来。”《南京》云:“叠幛千重过洛邑,澄江九派胜秦川。”足称胜句。 夏相公公谨、马侍郎仲房 二公并称隽才,夏优於词自成别调,颇多艳藻;马优於律,取法初唐,尤多华整,并少情性耳。至马之“盘危门入斗,峤迥戍通烟”,“香气蒸云上,钟声度汉回”,是江光禄未授律时语。闻马有全集何元朗处。
陈行卿鲁南 才与顾司寇华玉、王太仆钦佩并称。如“鸟声林叶暗,山影石溪寒,”“县灯动星月,传梵起鱼龙”,“漏转云车急,花深月殿开”,“鹊观月华还映雪,龙池水色已含春”,恍乎临蓬山而俯瞰阆洲,深远郁然。
王给事稚钦
调高趣新,颇多奇句,如深谷绵蛮,泠然幽响。其《少年行》云: “金羁及狡兔,珠缯落鸿。”《江上言怀》云:“岸束涛声急,轩凝野色重。”《还蜀》云:“峡束秋江怒,云盘石栈悬。”《吊道士》云:“海田犹有变,洞壑岂无哀。”《春昼》云:“絮飘兼鹤毳,花落罥蛛丝。”《夜坐》云:“把烛秋蛾集,开帘夕鸟过。”《闻筝》云:“思繁纤指乱,愁剧翠蛾颦。曲终仍自序,家世本西秦。”殆与高岑方轨矣。稚钦本高才不羁,尝谪裕州为监司督过,罢职还,益自放诞,或衣绯酣歌,或跨犊浪迹,作慢世之状。读其《述邃赋》,其志有足悲者。 ——————————————————————————
◎士品四(嘉靖迄今凡五十有三人。)
张文肃文邦
才雄思赡,抽绪错彩,遒绎华旷,江汉横流,岌然衡岳之秀也。
公长於古风,其豪纵处如孙武将兵,甲队严整,鼓而为气,穷力破敌,特沈机轻袭,非所屑也。初署宫坊,素崇奖少隽。纶尝游其门,往往式我旅舍,晤言弥日。及其入相,款洽如一日,颇雅辱公深知。公七岁诵书,该博典籍,达通今古。虚怀高朗,论人贵实,临事果断。庚戌策士,多中时要,弗之讳。至西北大计,尤究心焉。是秋虏犯京师,犹力疾疏乞决白河御之。一夕梦跨鹤凌空,竟逝。悲夫!神骥当轴,长辔俄绝,纶尝哭之以律。後作“平原客散多遗刺,新垅山深断扫门。
想见墓前留鸟象,几人恸哭受知恩”及《署感知编後》咏曰:“张公副相日,慷慨问遗贤。平津嗟旧阁,南麓郁新阡。赤牍三朝事,青编四海传。何当中道绝,麟丧鲁人怜。”
黄詹事才伯
性尚冲和,韵含芳润,玄览鰲洲,茂珍琼海,为一代名家。其诗譬之龙跃悬河,凤鸣阿阁,辉映高绝。屠谕德谓其“利若刺刃,光如巨贝”,故词林宗匠也。如《虎丘》云:“夫椒先自败,於越遂能军。月落荣萝冷,花深麋鹿群。”《兴安道》云:“密云虚碍马,芳草远随人。”《夜坐》云:“野色入河汉,钟声连翠微。”《洞庭》云:
“未央月转鞭殿,太液波涵翡翠楼。”《采莲》云:“青山亦有飞来日,何事萧郎未见还?”《并头花》云:“十年不到鞭阙,坐对双红听曙鸡。”并得开元风格,大历情兴,足以接武曲江,追驾岭表矣。
余早岁羁旅都下,尝因张文肃交公,其风度弘朗,间素超脱。丙午间,少宰员缺,廷推忤忌者。一日罢二侍一詹,公与少宗伯崔许二公也。
公遂不旋踵,飘然解龟去都。余追至通会送之,把余臂曰:“子有胜致,他日能访我罗浮之站?”後十有三载,余自郁迂道一造其门,值飓风大作,遂解手余五层之楼,遥览罗浮秀色,宛在浮白间,弥日而别。公雅有古谊,将无以言掩之。
高参政子业
负奇气,博雅情,其为诗若磊磊乔松,凌风迥秀,响振虚谷。如:
“莫作空山卧,令人白云。”“贫家满座客,闲户一床书。”“以我不得意,怜君同此心。”“磨灭名题柱,凄凉赋卖金。”“暖云蒸海气,残月吐洲晖。”又:“连山楚雨迷官舍,隔县乡音认故园。”“一官已谢於後,百亩才开莘野西。”殆秀句也。大抵高诗有情兴,通篇读去,颇沈郁。王元美谓其“高山鼓琴,沉思忽往”者是也。 文翰诏徵仲
吴中往哲,如公之博鉴,雅步艺苑者,宜冠林壑矣。其文寂整饬,诗亦从实境中出,特调稍纤弱。王元美谓其“如小阁疏窗,位置都雅,眼界易穷,似或有之”。
张山人子言、傅山人梦求
二山人咸工诗。张以兴豪,傅以才豪,合而有之,故不足以凌昆仑跨商岩而并称诗豪哉。尚论其志,则张贤於傅,不同日语矣。
陆给事浚明、屠谕德文升、袁学宪永之、王翰林汝化
同榜入馆,并有盛才,其集各长於古风。至近体,《陆集》云: “无夜不成寐,有书空道归。”“郡古留铜狄,堂深绣土花。”“虎应窥日没,鸟亦倦天长。”又:“无因得似宫前柳,时有长条拂御衣。”《屠集》云:“飞阁秋光入,层城紫气来。”“楼空吴楚尽,江阔雨云多。”又:“霏霏绛雾炉烟合,片片轻云雉戾还。”“啼莺日送千门晓,宫柳晴含万井烟。”“繁花白日俱含笑,幽鸟逢春亦异啼。”“双观月临鳷鹊度,五楼春见凤凰栖。”《袁集》云:“迎风桂子落,照水芙蓉繁。”“蚺蛇晴挂树,射蜮昼含沙。”“屋覆湘君竹,册红蜀帝花。”又:“行天警跸驰清道,合殿炉烟散彩云。”“蜃气朝蒸疑是雾,潮声昼涌忽如雷。”《王集》云:“树绕千林秀,花分两岸飘。”“西风金雀冷,南海荔枝来。”“宝月临窗白,慈灯照榻红。”“客难东方朔,人嘲扬子云。”“浮生聊寄适,幽意★鸣琴。”有句如此,亦李唐四杰之选。此辈是层汉疏星,朗朗辉映,未足多也。
田学宪步禾
学古才赡,网罗旧闻,多所著述。应德唐公尝目之曰文昌星精。
余读其诗,古体出入《骚》《选》,颇沈郁豪纵,如探珠合浦,夜光迫人,往往眩目,故不当以一篇一句观所蕴也余素与公游,听其言若艾艾不出口者。一日觞於湖上,多多许余《泽秀集》,即席口授千言序之,故不窜一字,灿然龙雕凤咀,是捷悟伟人。
施少府子羽
余友,卓行傅学,雅有诗名。所著诗文,尝芟齐梁之浮靡,涉曹谢之高华。稚年从父施平乐之任,过楚,纪行之作,有“云青洞庭,郢水寒梦泽”,又“千里月明来楚峡,五更猿断忆巴城”,“桃花浪阔三江水,杨柳丝长百尺楼”。邵文庄公见而大奇曰:“《风》《雅》之流也。”平生安贫乐志,海内名公咸慕其风,谓句吴有施子矣。其诗如春竹积雪,浮翠欲滴,寒松含籁,空涛劲发。《卮言》又云:“子羽如寒鸦数点,流水孤村,景物萧条。”佳篇如《送余游兰亭》云:“霭霭深竹林,林深修涧。清川流其间,悬崖俯可辨。春兰日以芳,风气日以变。君往封山人,如逢昔人面。”《游天竺寺》云:“绿湖始欣往,遐览历幽寻。册到不容路,云茂犹有林。阶前寒涧落,榻下白云深。积雪千峰里,寥然空世心。”各诣妙境,殆萧条而风趣冲寂者。学士华子潜公哭之有云:“世上交游安足多?丈夫从来贵知己。怜君家徒四壁立,中岁罢官常不给。生前独行殊寡谐,殁後遗文更论证辑?”余《感知编》亦云:“皎皎武陵子,卓荦诵其书。乐志每轻世,论诗常起予。一丞何足陋,柱下不容居。到国但观海,浩然赋归欤。尔尚终蹭蹬,时哉良可歔。”又哭云:“忆昔南塘别,嗟君如逝川。浮云无俗累,秀句有人传。高垅生秋草,空山响夜泉。知音不可作,长叹绝悲弦。”并悼之以见其素。
陈隐君鸣岐、陆文学一之
并负计名,倡酬交欢,颇适间居之兴,亦我锡中逸流。陈有《悼鹤》,陆有《荡子妇》二作并称新拔,为篇会之秀。陆尤长於古体。 王山人仅初 早岁英爽,读书经目成诵,画心不忘,且捷於裒撮旧闻。余尝鼓其腹云:“何便便作经笥乎?”卒称博览家。特受知於华学士公,公为艺林宗匠,多与倡和,载之集。华所赠王有云:“达人能固穷,朝夕恒晏如。愿言日相过,多闻时起予。”又:“客子本大雅,主人亦好文。饔餮以养贤,无劳事耕耘。”故不足以观仅初邪!其佳句有“抚琴聊永日,艺圃任无★”,“花树春连夏,楼台水杂山”,“落日霜渐寒,秋高夜弥永”,亦足以发隽逸之思。
唐中丞应德
诗称名家,早居翰苑,便跻贞观武德华躅。及还毘陵,直造开元大历妙处,并足流响词林。其古体如云津跃笼,幻变莫状;近体如风涧鸣琴,幽逸有致。五方如《阳羡送白尉金山寺》《清溪庄》《赠陈千户》,七言如《寄周中丞张相公》、《赵州怀古》、《樊医》、《水灯》、《吴山人》诸篇,格高韵胜,词雅兴新,无句不秀,无字不稳,此即李何亡蹊舍筏喻也。《卮言》所指,不减定山语之作。其晚年率意,偶落宋套。《岳将军墓》二作并佳,韵用“寒”字,次句押作“身危亦自甘”,非沈韵也。直说云:“不用沈韵,便非唐诗,殆是名品。”古诗间有协用者,如:“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又:“灼灼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仅见於汉人,亦《骚》体之滥觞也。
至近体,则盛唐人无出韵句。今“甘”字将作“安”字,稍似理惬意完,不更深乎? 陈学宪约之
《卮言》云:“约之如青楼少女,月下箜篌。”余读其集,篇篇都秀润,句句少警拔,亦就色象中自然写出,如波擎菡萏,净丽天茁,尚未舒笑。至《石滩》云:“石劣不受凿,水归时碍行。却令无竞性,翻作不平鸣。逆折声犹壮,崩腾色自明。我行殊昧险,於此独婴情。”词少意多,不祇比类切象,抑又深斥劣行。 万都督民望
才清思逸,禀履高旷,言行无俗韵。其诗如空岩曲濑,宛转寥夐,时复滴沥得幽闲真趣。如“浮云看世远,短褐觉身轻”,“深旷市尘隔,萧条墟里同”,五侯延士少,数口向论证存”,“海云朝数变,山鸟暮双还”,又“我已出家惟带发,君来连榻与同心”,并得韦应物深致,惟七言气骨稍弱耳。乙卯间,丁倭变,公倡义集僧兵为捍,子婿死之,遂郁郁负疴,多寄迹兰若间。平生苦空事佛,岂夙世高僧轮化邪?余为作《感知》传後云:“万公属文藻,多著鹿园书。好道事啮缺,用兵师穰苴。素所厌轩冕,萧条只泊如。云峰随处宿,香饭净斋居。出世比丘者,应修法喜庐。寂寥甘被褐,尚论在冲虚。”殆是实录。 陈山人鸣野
余目山人落落如行长松之下,风概颇劲。其为诗,初抉贞观以还体,晚得大历中意兴。五言如:“天远龙门敞,山空石鼓鸣。”“远月随长棹,残潮自到门。”七言如:“愁连天汉无鸿雁,梦到关山见戍楼。”“水落尽如雷电过,山回俱作凤凰飞。”并造彼境。余浪游都下时,山人寓言招致入社,句有“永和真迹依然在,遥迟逋翁续品题”。余报中有“十年漂泊成狂客,千里招寻识古心”之句,永怀旧致,便为之怆。
皇甫司直子安 吴中雅雅有四皇甫司直子安盛称才藻,司直公所著颇富。今司熏子循公为艺苑宗望,观其序《少玄集》云:’驰骤魏晋李唐间,其汪洋浩渺,譬之观海者,斯可以见公诗矣。如《西湖》云:“丹杖远随金鹫转,锦帆齐拂石鲸回。”简子循云:“江色似迎张翰远,涛声忆傍伍胥多。”雅有此句,宜嗣冉曾。
吴少参纯叔
词垣妙选,夙有隽才,自负雄捷,特闲於七言古。每临觞镕调,绮靡惊座,当服其伟。五言如“斋钵虫丝集,经幢鸟迹多”,“流水迷松径,间云满石林”,“珠缨蛮女谒,毳布僰人迎”,“风枥悲穷骥,秋砧乱候虫”,亦是《国秀》中语。
赵督察元实 志尚豪迈,颇事诙谐。尝兴酣酬藻,千方言不加点缀,故捷才也。
箑中偶得其三篇,偕余席上一挥而成,稍无俗韵,亦补正平之流也。 旧著《感知》云:“赵公尝示遇,落落若何亲?读书适己好,饮酒陶其真。一朝受眷顾,假钺论证当迕?亲烦南面尊,赫赫震斯怒。伐海督都戎,露板荐胡公。淮阴能来楚,此是酂侯功。感激罢官去,牖下恩所予。位高奚足言,怅矣云埋处。”
周唐吴三山人二子言子充,乃吴下清流。周既冲寂,吴亦流暢,唐稍平远,并幽夜之逸光。
傅山人木虚、孙渔人可宜
二公各有新声奇调,我明河岳隐沦之夐秀者。傅句云:“林缺呈江练,泉香长石英。”“崖色斜移树,泉声半出山。”“野树鸣乾叶,晴潭响暗鱼。”“月疑加镜彩,云似助衣娇。”又:“百里川原平入眺,九霄星半倒垂文。”孙句云:“啸里惊山鬼,谈中有谷神。”“野雾峰全暝,湖烟渚半昏。”“白石孤村合,青山万树齐。”“角应江声起,云兼海气浮。”其品当在李唐二孟之间。
蔡司空子木
声调渊雅,情兴高朗,其集为杨用脩所选者,为艺林珍赏。晚岁率意应酬,似出二手。五言云:“绿帏槐影合,香饭药苗肥。”“三江看雁尽,五岭入云深。”“泉落云中碓,溪回树杪船。”“疏钟摇落叶,细寸带秋虫。”“石楼窗近斗,册郭树浮天。”七言云:“群乌绕树飞无定,黄叶从风落正繁。”“无复山门访支遁,独留径草待王孙。”“秋色总归红叶寺,楚江还见白苹洲。”此例酷似刘长卿极玄虎。至“门径近连驰道树,池塘遥接汉宫流”是讽体。子美《赠花卿》有“此曲只宜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诗话云:“蜀中伎女竞唱之,盖谓花卿在蜀颇僭也。”公前作不无风人之旨。 孔方伯汝锡、包侍御元达
余识二公,殆忠謇伟流,未竟其才,辄以文抒其抑郁,方之玉琢鼎夷,材良器重,款识工致,特乏弘绰耳。孔云:“窗暝垂岩树,庭昏带野烟。”“石室排云上,松门闪雾重。”“萝幌晴峰色,花钟夜壑空。”又:“一室尽攒云里树,空园全绕石中溪。”包云:“坐淹十日饮,兴洽五陵豪。”“雁归砧响急,烽至角声多。”“蔡琰降胡日,王嫱出塞时。”“迳仄才通鸟,山深秪啸猿。”“瀑泻《渔阳操》,莺调陌上弦。”“竹简滩声驶,燕支石磴危。”又:“岸柳藏侵坐密,园花隐麝隔溪分。”“石洞经秋龙不起,松枝将暝鹤初归。”“当筵解语调鹦鹉,邻院吹笙写凤凰。”二家意象都新,融炼并工,令人倾炫心目,斯江鲍之流欤。
白司直贞甫
余读公集,未尝不增慨,何高才而没没也!品所称王翰检敬夫、康修撰德涵、廖学士鸣吾、高参政子业、王祭酒允宁,咸与齐声同好,乃调不谐世,卒老於词垣籓屏间,故名之为身累也如此。公尝语余游关西形胜,不但山川,而人物尤伟。康王作社於鄠里,既工新词垣籓屏间,复擅音律,酷嗜声伎。王每倡一词,康自操琵琶度之,字不折嗓,音落檀槽,清啸相答,为秦中士林风流之豪。余读白诗如《明月》等篇,出建安风骨,兼贞观思致,故宗子相谓总之诗不离唐五言者,最乎亦足振响长庆,继轨太傅矣。公与余有僚婿之娅旧,为《感知》小传中,有曰:“司直尝师事阳明先生学该群籍,早擅时名。及游北雍,士大夫之贤者,无不枉造焉其意气高迈,论思雅饬,慨然有孔北海之风。违时播谪者一十六年,竟沦於一郎,悲夫!”余咏曰:“白公洛下才,弱龄擅词赋。五迁仍一佐,廿载郎如故。平生抗其行,宁免时所姑。论证知高门中,延纳多韦布。一言必见赏,挥昨何顾?意气海内疏,悲哉若未遇。”
吴中丞峻伯、俞廉宪汝成
二公初官西曹,比余舍为社,每怜其高才深致。及归田,吴每自丰中相讯不废。俞同里赓唱尤密,倏尔後先观化,抚兹遗编,重余嗟慨。吴句云:“斋钟微出坞,涧水曲穿林。猿愁巴峡夜,草暗洞庭春。
驿路峰腰折,江流雪後深。”又:“花月九衢澄夜色,关山一雁动秋声。”俞句云:“花密藏谿路,峰危带石楼。”“戍苦寒花发,庭间露草深。”并堪大历十才羽翼。
沈隐君子羽、姚文学本修
清暢间整,丘园之雅也。沈如:“林鸟啼仍歇,岩云去复还。”
姚如:“马嘶中禁树,花发五陵烟。”“黄云连去路,青嶂出孤城。”词之婉丽,颇了了解人意。沈姚少时同学,分题娈童,沈云:“珊瑚枕上堕犀簪,满抱温香袭翠衾。花有并头连并蒂,带宜同挽结同心。”姚云:“席地张灯送酒筹百壶春酿散春愁。难忘花月清欢夜,半卷风帘不上钩。”并有思致。
高光州文中
材致清赡,声调遒捷,平平写出,亦自沉净。如“《黄鸟》歌声悲,秦亡从此始”,“涛卷海门山,雪横天际鸟”,“暮湖平野渡,远树带斜阳”,“经声出院少,草色上阶多”,“许多萧瑟意,总是乱离心”,是中唐语,并流丽有情。余交公颇深,其器度率多类此。
何祠部叔皮
不惟才高,抑又谊古。早岁绝弦,悼其烈亡,遂终身不续。其诗词博思锐,乃连翩络属,参错《史》《汉》,故是大手笔。见公诗颇多,余箧中仅得所赠长歌一篇,乃慷慨任侠语。其伯兄翰目元朗公著作尤富,即艺林所称大何小何也。二陆以还,云间复以为匹。
蒋户部维忠 才情绮丽,颇任侠气。早岁罢官,即放浪自适,筑山穿池,遍列舞台歌榭。是游燕名处,每临赏,辄酣暢忘还,所憩阁贮书颇富。与荆川素雅,过必酬论竟日,攻难不乏,所作《刀歌》,想见豪爽。
李武选应祯 性尚放诞,傲世寡群,日事啸咏,颇以酒为名。宦非所乐,其在留曹时,闭户独饮朗吟。有造门者,聆其音急,呼而扣之,勃然答曰:
“勿废我酣兴!假令作陈尸,亦复相寻邪?”竟弗顾自若。於时风誉,以晋中兴高流目之。余与应祯同学,其束发便能诗。尝集余东林,有“不辞竹叶胡来碧,却讶莲花秋自红”之句。辄文战不利。乃锐意举业。其集中皆擢第後所辑,并朗秀冲间之辞,已造中唐佳境,当续之李晏阁,故不多让。
顾提鹾玄纬
伯兄自少颖秀博览,过目不忘。及长,肆力编摩,手抄若干家,靡非奇橐。姚山人舜咨为里中耆儒,闻见颇博洽。学士大夫往往咨访山人,山人偶不忆者,伯兄了了能解,时人以为康成子玄之俦也。其为诗如蚝含月阙,忽吐异辉,直冲层汉。弟与兄也,故同涉龙渊,而兄独探骊贪者也。惜哉!珠藏夜壑,光照月梁,悲能已已。集中《朝云墓》云:“影沈歌扇月,香散舞衣风。”《拜表》云:“璧月沈蛟窟,丹云渺凤城。”《仰忠祠》云:“竹声鸣劲节,潭影照丹心。”《香山署》云:“庭下间罗雀,岩头时报猿。”《山池》云:“石表到公兴,池高习氏名。”《建德江》云:“峰参如列戟,沙浅不容舠。”《送吴别驾》云:“隔窗江水秋添碧,夹岸猿声夜报愁。”《送徐琼州》云:“蛤满镜飞天外月,蜃来楼结海连云。”揆之诸父前编,则五窦联珠,奚足为誉?
沈山人子登
翛然高朗,以艺游湖海间,如九皋鸣鹤,时有清音。颇事侠兴,多浪迹於辽蓟贵豪间。时过余邸舍,必淹留青翰,每得山人诗,有绝佳者辄为好事者索去,零落无几。於残牍中得一二,如“野日寒如月,河冰聚若刀”,宛见旷思。至俞氏所编,是其败乘耳。
李观察于鳞
《卮言》云:“五七言律至仲默而暢,献吉而大,于鳞而高。” 又云:“古惟子美,今或于鳞。”余观李何之为诗,如良畯乂田,辟草艺禾,油然生矣。若夫勃然之机,至观察而始化。今督府张公序其诗文,以左迁高岑辈目之,云:“代不数而得之明,人不数而得之李。
推是言也,则天宝以还,千载之下,仅得观察一人而已。”其为一时学士大夫所推崇如此,不足以厌服群心邪?余尝品其七言,函思英发,襞调豪迈,如八音凤春天,五色龙章,开阖铿锵,纯乎美矣!至五言似有不尽然者,乃稍乏幽逸情性。观察故有《唐选》行於世,五言乃止於刘长卿,自序谓“唐诗尽於是矣”。虽储韦钱郎并削之,其取指颇示严峻。其《送诸光禄》云:“芙蓉天镜晓,风雨石帆秋。”《白云楼》云:“千家寒雨白,双阙晓烟青。”《送张比部》云:“风云千骑动,雨雪二陵寒。”《出郭》云:“溪流萦去马,山路入鸣蝉。”《燕集》云:“酒奈柳花妒,人堪桂树怜。”《天井寺》云:“乔木堪知午,回峰欲隐天。”七言《送人》云:“樽中十日平原酒,袖里三年蓟北书。”《寄王》云:“上书北阙风云变,洒泪西山雪雨寒。”《送卢》云:“书上梁王还寝狱,赋成扬子不过门。”《双塔》云: “双阙星河秋色曙,千家烟雨夕阳沉。”《早春》云:“扬舲巫峡江声合,立马岷峨雪色来。”《梅花》云:“笛里春愁燕塞满,梁间月色汉宫来。”《眺望》云:“汉苑春生多雨雪,蓟门晴色满寒烟。”歌行如《金谷》、《刁斗》、《送谢茂秦》、《击鹿》等篇,一一高唱,足以感荡心灵,岂直气吞储韦,辉掩钱郎邪?其集中附载海内名家哭公诗甚富,如张督抚云:“生来语出千人废,死後名从四海知。”王观察云:“文许先秦上,诗卑正始还。”王仪部云:“天地论才尽,文章与数奇。”又:“青山一恸哭,流水若为音。” 俞山人云:“句陈耻重袭,文奇秘难通。”张太学云:“齐亡天下士,汉失济南生。”并追宗大雅之句,因并识之。 梁比部公实、宗学宪子相
嘉中,海内崛然奋有七隽,即梁宗暨李吴徐三宪副,张中丞王廉访七公也。梁与宗相继中折,若夫文麟方角冢而避世,灵鹫既苞彩而阅劫。览兹遗响,未尝不掩帙而吁也!梁之七言云:“天涯尺素经残,客里分阴似小年。”“云暗故关听角断,日沉残垒见孤鸿。”“吴楚地当瓜步折,东南山拥秣陵高。”“石楼积翠临沧海,铁柱飞泉落紫虚。”“候虫声起灯花落,社燕巢空木叶疏。”宗之五言云:“路迷频勒马,尘起一弹冠。”“羊裘宁负汉,龙剑不游秦。”七言云:“昨夜羁縻胡市马,西风萧瑟汉臣缨。”“潇湘天阔春归楚,震泽风高晓入吴。”“鹦鹉昔悲湘客赋,鹔鹴初典汉臣裘。”“锦水即从巫峡去,青山定向剑门开。”“骤雷似有蛟龙怒,落日愁闻虎豹喧。”推是句也,才情竞秀,已入开元二李妙乘。宗哭梁云:“形容疑好在,消息竟论证传?”又:“仓皇不可问,陨涕《五噫》篇。”吴哭宗云:
“双泪把诗还字字,一樽伤往独时时。由来腐骨无今昔,宿草宁嫌酹墓迟。”又:“金马玉珂俱往事,青门黄土竟斯人。论证堪多病冯唐老,更少平生鲍叔亲。”岘山原先阴,将复识此堕泪语。
卢少楩 晋渡江来,赋几亡矣。自兹而作,有卢生焉,涉屈宋之华津,步班扬之高衢,弘音夕振,恍乎渔阳操挝,渊渊有金石声,眇觌创制,亦一代之赋手也。至所为诗,稍有短长。余尝评之:其古体如寒流出谷,婉若调轸,音随意适;近体如夕禽触林,矫於避缯,象逐思驰。 读《蠛蠓集》所载《幽鞠赋》并狱中所上诸书,迹类韩囚,情同魏械,据愤郁之辞於钳赭之顷,号哀迫切,良亦勤矣。竟大困十馀年而始脱。
斯人也,乃有斯厄。平反甫释,而年算靡永,卒槁榇於空门。此天之未定者也。假令置之金马石渠间,则《上林》《羽猎》,不足润色鸿业邪!嗟夫!世之不遇者,岂特一卢生哉?余尝一识生於邑之南濠,因详附王元美尝悼其亡之什,生也遗爽,颇复赏此否?王云:“北风吹松柏,下与飞藿会。词人厄阳九,卢生亦长逝。桐棺不敛胫,寄殡空山寺。蝼蚁与乌鸢,眈眈出奇计。酒家惜馀负,里社忻安食。孤女空抱影,寡妾将收泪。著书盈万言,一往恐失坠。惟昔黎阳狱,弱羽因毛,鸷。幸脱雉经辰,未满鬼薪岁。途穷百熊攻,蛮触新语至。词场四五侠,往往走馀锐。大赋少见赏,小文仅易醉。醉後骂坐归,还为室人詈。我昔报生札,高材虚见忌。自取造化馀,何关世途事?呜呼卢生晚,竟无戢身地。哭罢重吞声,皇天有深意。”
马司业负图
少负逸才,风伟志迈,雅谈玄理,率多胜致。尝好祈仙,作玉华馆,极备弘丽,为江左创观。晚岁解龟,筑墅方山间,益扩前业,为藏修真境。冠蠡服憋,神超形越,时人望之为翩翩霞举中人也。尤善书法,往往对客挥洒,俄得数纸,一坐惊赏。自谓得张长史李谪仙豪处,荆扬大贾竞购之不可。其诗不尚远僻,未尝措意著象,亦朗朗可诵。故庄生寄指鹏鷃,远近虽差,各任真性。岂以遥然路旷,矜尔靡适哉?余辱公忘年交,其平生著作,每见示,为好事者所夺。余《哭公诗》曰:“忽闻笙鹤返翩翩,北院先生已作仙。声价琳琅增殁後,风流醖藉在生前。茂陵遗稿犹称疾,长史尝题自谓颠。想像方丘读书处,平生涕泪荷忘年。”
张太仆有功 罗峰公为嘉中贤相,有功以颖拔英特,世缵厥家。弱龄振缨,即雅好宾客。时出藻语,为士林叹赏,风誉日茂。及左迁,辄负才任放,乃寄意气於歠醨,竟夭折。其志惜哉!余旧寄张二有云:“闻君谪宦下扬州,叶落淮南值早秋。尺牍欲缄初雁寄,一樽常为故人留。到官不废羲之草,乘兴还登白也楼。偶读当时贤相传,何人曾为叔歼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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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品目(自弘治迄今凡六十八人。)
徐少师子升张司马惟静华学士子潜姚山人舜咨金山人在衡
皇甫司勋子循朱司空士南王九江维桢王驾部子裕周太仆子吁
尹宗伯崇基薛学宪仲常莫方伯子良万侍郎懋卿茅副使顺甫
冯光禄汝言陆符卿子传周聘君公瑕陆宗伯与吉何翰止无朗
万礼侍思节张录宪玄超秦方伯子成谢山人茂秦俞山人仲蔚
王观察元美王仪部敬美黄文学淳父张中丞肖甫徐兵宪子与
吴学宪明卿洪山人从周张选部助甫余宪副德甫黎员外惟敬
王大名阳德欧司训桢伯梁中舍思伯陆山人无从沈山人嘉则
郭山人次甫李禁直惟寅潘白岳象安康山人裕卿梁文学伯龙
张太学幼于郑山人顺卿陈山人济之王太学百縠莫文学云卿
童太末子鸣丘户部谦之张少参安甫华比部起龙朱光禄在明 黄伯子吉甫叶山人茂长张文学仲立成季子玄复孙太学齐之
俞伯子希颜俞仲子希曾邬季子汝翼顾季子嗣海安仲子茂卿
右品後凡称目者,即前所序阙文例也。乃按卷编次本集,偶多同咏辈,合作一卷,间有一二家互入不次,特便阅耳。此昉史氏同传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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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品(洪武迄嘉靖凡十九人。)
郭国嫔善理
定量宗闻其贤,聘至都,竟病卒,封国嫔。事在《淑秀集》。其自哀古体,酷效蔡文姬,尤得情性之正。属圹辞於淹诀之顷,舂容永怀,非闻道超悟者畴能之。推其恒居所咏,必多雅词而见者不多。惜哉!古之宫阃里巷之语,颇关政化。今闺品中刑於内范者,自嫔始。 王司采《明音》所载司采《宫词》一首,颇遒丽,亦椒庭之艳发者。惜乎不多见耳。
中给事沈氏
按《淑秀集》,沈聪慧,善属文,入宫为中给事。孝宗时试《守宫论》,惟沈文最佳,擢为第一。其《送弟就试》云:“朝迎凤辇归青琐夕捧鸾书入紫微夕捧鸾书入紫微。”又:“年来望尔登金籍,同补华虫上衮衣。”较之李唐夹纩裁锁之句,故《雅》《卫》悬绝矣,非直宫阃中语。
阆州妇
《明音》作宋氏女子,其《题邮亭歌》是自序体,殊凄惋剀切。
特不详其夫之姓字,为僚佐所嫉,监司坐赃被击,竟饿而死。仍籍其母子妇置之金齿,子复暴死中野,其妇一身奉老姑,万里之戍,狼狈甚矣。歌末云:“妾心汪汪澹如水,宁受饥寒不受耻。几回欲葬江鱼腹,姑存未敢先求死。”又:“姑亡妾亦随姑亡,地下何惭见夫面? 说罢伤心泪如寸,咽咽垂头不成语。”读此至再,不觉潸然。独悲其邅回穷荒,饿寒至困,犹能从容文辞,深得情性之正,盖凛乎有烈丈夫风节者,当续之古《列女》。
两女郎铁氏
铁方伯御靖难之师,成祖籍其两女郎於教坊,辄献二诗。长云:
“旧曲听来犹有恨,故园归去已无家。”次云:“骨肉相离旧业荒,一身何忍去归倡?”并悲而婉,稍稍闻上,获赤,归於良家。 方氏
父从军,初为伪男子,偕之还乡。值父卒,即依主舍刘氏子奇同学。及长,觉方女郎也。奇作《燕巢诗》调之,方答云,有“雄号将雌故不知”句,竟谐伉俪。
孟居士
荆山居士其自号也。孟论朱淑真云:“作诗贵脱凡化质,僧诗贵无香火气,铅粉亦然。”其计如《春归》云:“无情最是枝头鸟,不管人愁只管啼。”《书怀》云:“天连莫看如钩月,钓起新愁与旧愁。”不但无铅粉气,且雅善用虚字,亦鱼玄机之亚。
陆寡妇志尚端严,观其《卖宅》《冠子》二绝可见,视今纫绮子,呼卢挥金,竟坠业倾绪,死而不悔,何欤?
李夫人陈氏
中丞公昂之配,道州士魁之母。其集颇富,如:“绿绕郊原外,青回远近中。”又:“引泉竹溜穿云入,堕粉松花绕舍香。”“深院雪消芳草绿,小园风过落梅多。”情致幽绝,足为女郎之秀。
朱静庵
昔刘长卿谓李秀兰为女中诗豪,余亦称朱为闺品之豪者。或讥其配周非偶,每形诸吟咏。《落梅》云:“可怜不遇知音赏,零落残香对野人。”余读其《鹤赋》云:“何虞人之见获,遂羁络於轩墀。主人之过爱,聊隐迹而栖迟。”其与周偕老,已见乎辞。所咏《虞姬》又云:“贞魂化作原头草,不逐东风入汉郊。”词义颇烈,意者周无叱咤之状,何遂抵为野人邪?斯窥之也薄矣。
濮孺人赛贞
费文宪公叙《外母集》,谓“聪慧博雅,诗有奇思,无愧於士,因号士斋”。其《寄妹三四》云:“寒粟侵肌玉,秋蓬乱鬓蝉。”即所称奇处。
陈少卿妻 相传少卿弃而取妾,作《寄夫》云:“新人貌如花,不如旧人能绩麻。绩麻做衫郎得着,眼见花开又花落。”晚唐葛鸦兒《寄良人》云:“胡麻好种无人种,正是归时不见归。”稍与同调。
碧天道人
潘学使女,归裘氏。五言云:“夜久人未眠,碧水荡秋月。”“未开云外户,先听水连松。”七言云:“不知燕子栖何处,此际东风依旧回。”“明月晓光移槛白,芙蓉秋色映江红。”故《玉阶》之赋,《纨扇》之词,讵足夸邪?
俞节妇 俞廉访之母,《早起》一首,汝成自叙,谓得之先君稿中,断为吾母诗。即其发端云:“喔喔者,亻放宾王《咏鹅》体,末作‘论证道天未明,前见红旭’。”或云:“未若‘窗前掩残烛’为佳。”
王素娥《钱塘喜晴》云:“试看小舟轻似叶,载将山色过西陵。”思朗致新。季兰之後,又得一俊媛。
杨孺人黄氏
用脩公殁後,奉改元诏,得称孺人。相传孺人能诗,余见南中少年多习孺人所为小令《黄莺兒》,非只一阕。及见刘安宁有用脩手书卷亦有“日归”“其雨”之句,似用脩代内作,以其思多深僻也。若出孺人,更当流亮,故天分所限。俞氏所纂《春日即事》一首,旧说是祝英台讥梁山伯而作,余少时便闻梨园要人唱此,断非孺人所作。
为附证之,恐伤闺体也。《文纂》作张九,亦非。
陈孺人马氏
鲁南公继室也。俞氏所刻有《芷居集》如《苦雨》云:“岭云生屋角,野水没篱根。”《谢寄鞋》云:“无限巧心劳远寄,露多不忍下阶墀。
- 周子全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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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孟而後,千有餘年,聖人之道不傳。道非不傳也,以無傳道之人耳。漢四百年得一董子,唐三百年得一韓子,皆不足與傳斯道。至宋周子出,而始續其統,後世無異詞焉。顧當時知其人、知其學者實罕,惟程大中知之,使二程受學。而其書亦未顯也。其後雖有刊本,往往附太極圖於通書之後,又有妄增圖說首句,作「自無極而為太極」,或且以太極圖出於希夷,而疑其近於老子之說。自子朱子大加是正,其所編定,有長沙本、建安本、南康本,最後有延平本,刪去重複,益求精審,而後周子之書之真乃得而見。歷年久遠,無復宋本,為可惜。
曩睹濂溪志,純雜互載,頗嫌煩蕪,而張清恪公所刻全書,附錄雖多,發明亦半出於朱子之作,無極太極之辨,祠堂書堂之記,自有文集可考。
是刻大抵不失朱子之舊,而附以注解。文、詩依清恪本增多數篇,年譜、本傳皆不可少,餘亦不敢泛引。讀者茍專力於是書,或有以得周子精要之所在,而上承洙泗,下啟洛閩,綿聖傅於不墜,振道統於中興,所謂不由師傳,再闢渾淪者,於此亦可知矣。光緒丁亥冬月,三原賀瑞麟謹識。
「1-2」 周敦頤集卷一太極圖Omitted「3」
太極圖說朱熹解附;並附朱熹辯及注後記﹝1﹞無極而太極。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也。故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外,復有無極也。 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
太極之有動靜,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誠\者,聖人之本,物之終始,而命之道也。其動也,誠\之通也,繼之者善,萬物之所資以始也;其靜也,誠\之復也,成之者性,萬物各正其性命也。動極而靜,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分陰分陽,兩儀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蓋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靜者,所乘之機也。太極,形而上之道也;陰陽,形而下之器也。是以自其著者而觀之,則動靜不同時,陰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焉。自其微者而觀之,則沖漠無朕,而「4」動靜陰陽之理,已悉具於其中矣。雖然,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也。故程子曰:「動靜無端,陰陽無始。」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
有太極,則一動一靜而兩儀分;有陰陽,則一變一合而五行具。然五行者,質具於地,而氣行於天者也。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火、金,陰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陽也,金、水,陰也。又統而言之,則氣陽而質陰也;又錯而言之,則動陽而靜陰也。蓋五行之變,至於不可窮,然無適而非陰陽之道。至其所以為陰陽者,則又無適而非太極之本然也,夫豈有所虧欠閒隔哉!
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
五行具,則造化發育之具無不備矣,故又即此而推本之,以明其渾然一體,莫非無極之妙;而無極之妙,亦未嘗不各具於一物之中也。蓋五行異質,四時異氣,而皆不能外乎陰陽;陰陽異位,動靜異時,而皆不能離乎太極。至於所以為太極者,又初無聲臭之可言,是性之本體然也。天下豈有性外之物哉!然五行之生,隨其氣質而所稟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而性之無所不在,又可見矣。
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5」化無窮焉。
夫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此無極、二五所以混融而無閒者也,所謂「妙合」者也。「真」以理言,無妄之謂也;「精」以氣言,不二之名也;「凝」者,聚也,氣聚而成形也。蓋性為之主,而陰陽五行為之經緯錯綜,又各以類凝聚而成形焉。陽而健者成男,則父之道也;陰而順者成女,則母之道也。是人物之始,以氣化而生者也。氣聚成形,則形交氣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變化無窮矣。自男女而觀之,則男女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極也;自萬物而觀之,則萬物各一其性,而萬物一太極也。蓋合而言之,萬物統體一太極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極也。所謂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者,於此尤可以見其全矣。子思子曰:「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此之謂也。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
此言眾人具動靜之理,而常失之於動也。蓋人物之生,莫不有太極之道焉。然陰陽五行,氣質交運\,而人之所稟獨得其秀,故其心為最靈,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所謂天地之心,而人之極也。然形生於陰,神發於陽,五常之性,感物而動,而陽善、陰惡,又以類分,而五性之殊,散為萬事。蓋二氣五行,化生萬物,其在人者又如此。自非聖人全體太極有以定之,則欲動情勝,利害相攻,人極不立,而違禽獸不遠矣。
「6」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而主靜,無欲故靜。立人極焉。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
此言聖人全動靜之德,而常本之於靜也。蓋人稟陰陽五行之秀氣以生,而聖人之生,又得其秀之秀者。是以其行之也中,其處之也正,其發之也仁,其裁之也義。蓋一動一靜,莫不有以全夫太極之道,而無所虧焉,則向之所謂欲動情勝、利害相攻者,於此乎定矣。然靜者誠\之復,而性之真也。茍非此心寂然無欲而靜,則又何以酬酢事物之變,而一天下之動哉!故聖人中正仁義,動靜周流,而其動也必主乎靜。此其所以成位乎中,而天地日月、四時鬼神,有所不能違也。蓋必體立、而後用有以行,若程子論乾坤動靜,而曰:「不專一則不能直遂,不翕聚則不能發散」,亦此意爾。
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
聖人太極之全體,一動一靜,無適而非中正仁義之極,蓋不假修為而自然也。未至此而修之,君子之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修之悖之,亦在乎敬肆之閒而已矣。敬則欲寡而理明,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靜虛動直,而聖可學矣。 故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
「7」陰陽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剛柔成質,地道之所以立也;仁義成德,人道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已,隨事著見,故有三才之別,而於其中又各有體用之分焉,其實則一太極也。陽也﹔剛也,仁也,物之始也;陰也,柔也,義也,物之終也。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則反其終而知所以死矣。此天地之閒,綱紀造化,流行古今,不言之妙。聖人作易,其大意蓋不出此,故引之以證其說。
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易之為書,廣大悉備,然語其至極,則此圖盡之。其指豈不深哉!抑嘗聞之,程子昆弟之學於周子也,周子手是圖以授之。程子之言性與天道,多出於此。然卒未嘗明以此圖示人,是則必有微意焉。學者亦不可以不知也。 ﹝附辯﹞﹝1﹞愚既為此說,讀者病其分裂已甚,辨詰紛然,苦於酬應之不給也,故總而論之。大抵難者:或謂不當以繼善成性分陰陽,或謂不當以太極陰陽分道器,或謂不當以仁義中正分體用,或謂不當言一物各具一太極。又有謂體用一源,不可言體立而後用行者;又有謂「8」仁為統體﹝1﹞,不可偏指為陽動者;又有謂仁義中正之分,不當反其類者。是數者之說,亦皆有理。然惜其於聖賢之意,皆得其一而遺其二也。夫道體之全,渾然一致,而精粗本末、內外賓主之分,粲然於其中,有不可以毫釐差者。此聖賢之言,所以或離或合,或異或同,而乃所以為道體之全也。今徒知所謂渾然者之為大而樂言之,而不知夫所謂粲然者之未始相離也。是以信同疑異,喜合惡離,其論每陷於一偏,卒為無星之稱,無寸之尺而已。豈不誤哉! 夫善之與性,不可謂有二物,明矣﹝2﹞!然繼之者善,自其陰陽變化而言也;成之者性,自夫人物稟受而言也。陰陽變化,流行而未始有窮,陽之動也;人物稟受,一定而不可易﹝3﹞,陰之靜也。以此辨之,則亦安得無二者之分哉!然性善,形而上者也;陰陽,形而下者也。周子之意,亦豈直指善為陽而性為陰哉。但話其分,則以為當屬之此耳。
陰陽太極,不可謂有二理必矣。然太極無象,而陰陽有氣,則亦安得而無上下之殊哉!此其所以為道器之別也。故程子曰:「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說。然器,亦道也,道,亦器也。」得此意而推之,則庶乎其不偏矣。
「9」仁義中正,同乎一理者也。而析為體用,誠\若有未安者。然仁者,善之長也;中者,嘉之會也;義者,利之宜也;正者,貞之體也。而元亨者,誠\之通也;利貞者,誠\之復也。是則安得為無體用之分哉!萬物之生,同一太極者也。而謂其各具,則亦有可疑者。然一物之中,天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奪,此統之所以有宗,會之所以有元也。是則安得不曰各具一太極﹝1﹞哉!
若夫所謂體用一源者,程子之言蓋已密矣。其曰「體用一源」者,以至微之理言之,則沖漠無朕,而萬象昭然已具也。其曰「顯微無閒」者,以至著之象言之,則即事即物,而此理無乎不在也。言理則先體而後用,蓋舉體而用之理已具,是所以為一源也。言事則先顯而後微,蓋即事而理之體可見,是所以為無閒也。然則所謂一源者,是豈漫無精粗先後之可言哉?況既曰體立而後用行,則亦不嫌於先有此而後有彼矣。
所謂仁為統體者﹝2﹞,則程子所謂專言之而包四者是也。然其言蓋曰四德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則是仁之所以包夫四者,固未嘗離夫偏言之一事,亦未有不識夫偏言之一事而可以驟語夫專言之統體者也﹝3﹞。況此圖以仁配義,而復以中正參焉。「10」又與陰陽剛柔為類,則亦不得為專言之矣,安得遽以夫統體者言之,而昧夫陰陽動靜之別哉。至於中之為用,則以無過不及者言之,而非指所謂未發之中也。仁不為體,則亦以偏言一事者言之,而非指所謂專言之仁也。對此而言,則正者所以為中之榦,而義者所以為仁之質,又可知矣。其為體用,亦豈為無說哉?
大抵周子之為是書,語意峻潔而混成,條理精密而疏暢。讀者誠\能虛心一意,反覆潛玩,而毋以先入之說亂焉,則庶幾其有得乎周子之心,而無疑於紛紛之說矣。
﹝注後記﹞﹝1﹞熹既為此說,嘗錄以寄廣漢張敬夫。敬夫以書來曰:「二先生所與門人講論問答之言,見於書者詳矣。其於西銘,蓋屢言之,至此圖,則未嘗一言及也,謂其必有微意,是則固然。然所謂微意者,果何謂耶?」熹竊謂以為此圖立象盡意,剖析幽微,周子蓋不得已而作也。觀其手授之意,蓋以為惟程子為能當之。至程子而不言,則疑其未有能受之者爾。夫既未能默識於言意之表,則馳心空妙,入耳出囗,其弊必有不勝言者。近年已覺頗有此弊矣。觀其答張閎中論易傳成書,深患無受之者,及東見錄中論橫渠清虛一大之說,使人向別處走,不若且只道敬,則其意亦可見矣。若西鉻則推人以之天,即近以明遠,於學者日用最為親切,非若此書詳於性命之原,而略於進為之目,有不可以驟而語者也。孔子雅言詩、書、執「11」禮,而於易則鮮及焉。其意亦猶此耳。韓子曰:「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熹於周子、程子亦云。既以復於敬夫,因記其說於此。乾道癸巳四月既望,熹謹書。
--------------------------------------------------------------------------------「12」
周敦頤集卷二通書朱熹解附誠\上第一誠\者,聖人之本。
誠\者,至實而無妄之謂,天所賦、物所受之正理也。人皆有之,而聖人之所以聖者無他焉,以其獨能全此而已。此書與太極圖相表裏。誠\即所謂太極也。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
此上二句,引易以明之。乾者,純陽之卦,其義為健,乃天德之別名也。元,始也。資,取也。言乾道之元,萬物所取以為始者,乃實理流出,以賦於人之本。如水之有源,即圖之「陽動」也。
「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
此上二句亦易文。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言乾道變化,而萬物各得受其所賦之正,則「13」實理於是而各為一物之主矣,即圖之「陰靜」也。
純粹至善者也。
純,不雜也。粹,無疵也。此言天之所賦,物之所受,皆實理之本然,無不善之雜也。
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此亦易文。陰陽,氣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陰一陽者,形而上者也。道,即理之謂也。繼之者,氣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謂也。善則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陽之屬也,誠\之源也。成則物之已成,性則理之已立者也,陰之屬也,誠\之立也。
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
元始,亨通,利遂,貞正,乾之四德也。通者,方出而賦於物,善之繼也。復者,各得而藏於己,性之成也。此於圖已為五行之性矣。
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易者,交錯代換之名。卦爻之立,由是而已。天地之間,陰陽交錯,而實理流行,一賦一受於其中,亦猶是也。 --------------------------------------------------------------------------------「14」 誠\下第二聖,誠\而已矣。 聖人之所以聖,不過全此實理而已,即所謂「太極」者也。
誠\,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五常,仁、義、禮、智、信,五行之性也。百行,孝、弟、忠、信之屬,萬物之象也。實理全,則五常不虧,而百行修矣。
靜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也。
方靜而陰,誠\固未嘗無也。以其未形,而謂之無耳。及動而陽,誠\非至此而後有也,以其可見而謂之有耳。靜無,則至正而已;動有,然後明與達者可見也。
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
非誠\,則五常百行皆無其實,所謂不誠\無物者也。靜而不正,故邪;動而不明、不達,故暗且塞。
故誠\則無事矣。
誠\則眾理自然,無一不備,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矣。 「15」至易而行難。 實理自然,故易;人偽奪之,故難。 果而確,無難焉。 果者,陽之決;確者,陰之守。決之勇,守之固,則人偽不能奪之矣。
故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
克去己私,復由天理,天下之至難也。然其機可一日而決,其效至於天下歸仁,果確之無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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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幾德第三誠\,無為;實理自然,何為之有!即「太極」也。
幾,善惡。 幾者,動之微,善惡之所由分也。蓋動於人心之微,則天理固當發見,而人欲亦已萌乎其間矣。此陰陽之象也。
德: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通曰智,守曰信。
「16」道之得於心者,謂之德,其別有是五者之用,而因以名其體焉,即五行之性也。 性焉、安焉之謂聖。
性者,獨得於天;安者,本全於己;聖者,大而化之之稱。此不待學問勉強,而誠\無不立,幾無不明,德無不備者也。
復焉、執焉之謂賢。
復者,反而至之;執者,保而持之;賢者,才德過人之稱。此思誠\研幾以成其德,而有以守之者也。 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
發之微妙而不可見,充之周遍而不可窮,則聖人之妙用而不可知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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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第四寂然不動者,誠\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動而未形、有無之閒者,幾也。
本然而未發者,實理之體,善應而不測者,實理之用。動靜體用之閒,介然有頃之際,實理發見之端,而眾事吉凶之兆也。
誠\精故明,神應故妙,幾微故幽。 「17」「清明在躬,志氣如神」,精而明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應而妙也;理雖已萌,事則未著,微而幽也。
誠\、神、幾,曰聖人。 性焉、安焉,則精明應妙,而有以洞其幽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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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動第五動而正,曰道。
動之所以正,以其合乎眾所共由之道也。
用而和,曰德。 用之所以和,以其得道於身,而無所待於外也。 匪仁,匪義,匪禮,匪智,匪信,悉邪矣。
所謂道者,五常而已。非此,則其動也邪矣。
邪動,辱也;甚焉,害也。
無得於道,則其用不和矣。 故君子慎動。
「18」動必以正,則和在其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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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第六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
中,即禮。正,即智。圖解備矣。
守之貴,天德在我,何貴如之!
行之利,順理而行,何往不利!
廓之配天地。
充其本然並立之全體而已矣。
豈不易簡!豈為難知! 道體本然故易簡,人所固有故易知。
不守,不行,不廓爾。
言為之則是,而嘆學者自失其幾也。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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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第七或問曰:「曷為天下善?」曰:「師。」曰:「何謂也?」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
此所謂性,以氣稟而言也。
「不達」。曰:「剛善,為義,為直,為斷,為嚴毅,為幹固;惡,為猛,為隘,為強梁。柔善,為慈,為順,為巽;惡,為懦弱,為無斷,為邪佞。」
剛柔固陰陽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陰陽,以為善惡之分焉。惡者固為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
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
此以得性之止而言也。然其以和為中,與中庸不合。蓋就已發如過不及者而言之,如書所謂「允執厥中」者也。
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
易其惡則剛柔皆善,有嚴毅慈順之德,而無強梁懦弱之病矣。至其中,則其或為嚴毅,或為慈順也,又皆中節,而無太過不及之偏矣。
故先覺覺後覺,闇者求於明,而師道立矣。
「20」師者所以攻人之惡,正人之不中而已矣。 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矣。
此所以為天下善也。
此章所言剛柔,即易之「兩儀」;各加善惡,即易之「四象」;易又加倍﹐以為「八卦」。而此書及圖則止於「四象」,以為火、水、金、木,而即其中以為土。蓋道體則一,而人之所見詳略不同,但於本體不差,則並行而不悖矣。 --------------------------------------------------------------------------------
幸第八人之生,不幸,不聞過;大不幸﹐無恥。
不聞過,人不告也;無恥,我不仁也。
必有恥,則可教;聞過,則可賢。
有恥,則能發憤而受教;聞過,則知所改而為賢。然不可教,則雖聞過而未必能改矣。以此見無恥之不幸為尤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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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第九洪範曰:「思曰睿,睿作聖。」
「21」睿,通也。
無思,本也;思通,用也。幾動於彼,誠\動於此。無思而無不通,為聖人。 無思,誠\也;思通,神也。所謂「誠\、衶、幾,曰聖人」也。
不思,則不能通微;不睿,則不能無不通。是則無不通,生於通微,通微,生於思。
通微,睿也;無不通,聖也。
故思者,聖功之本,而吉凶之幾也。
思之至,可以作聖而無不通;其次,亦可以見幾通微,而不陷於凶咎。
易曰:「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 睿也。 又曰:「知幾其神乎!」
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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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學第十聖希天,賢希聖,士希賢。
希,望也。字本作晞。
「22」伊尹、顏淵,大賢也。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撻於市。顏淵「不遷怒,不貳過」「三月不達仁」。 說見書及論語,皆賢人之事也。
志伊尹之所志,學顏子之所學。
此言「士希賢」也。
過則聖,及則賢,不及則亦不失於令名。
三者隨其所用之淺\深,以為所至之近遠。不失令名,以其有為善之實也。
胡氏曰:「周子患人以發策決科、榮身肥家、希世取寵為事也,故曰「志伊尹之所志」。患人以廣聞見、工文詞、矜智能、慕空寂為事也,故曰「學顏子之所學」。人能志此志,而學此學,則知此書之包括至大,而其用無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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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化第十一天以陽生萬物,以陰成萬物。生,仁;成,羲也。
陰陽,以氣言;仁義,以道言。詳已見圖解矣。
故聖人在上,以仁育萬物,以羲正萬民。
「23」所謂定之以仁義。 天道行而萬物順,聖德修而萬民化。大順大化,不見其跡,莫知其然之謂神。
天地聖人,其道一也。
故天下之眾,本在一人。道豈遠乎哉!術豈多乎哉!
天下之本在君,君之道在心,心之術在仁義。 --------------------------------------------------------------------------------
治第十二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況天下之廣,兆民之眾哉!曰,純其心而已矣。
純者,不雜之謂,心,謂人君之心。
仁、義、禮、智四者,動靜、言貌、視聽無違之謂純。
仁、義、禮、智,五行之德也。動靜,陰陽之用,而言貌、視聽,五行之事也。德不言信,事不言思者,欲其不違,則固以思為主,而必求是四者之實矣。 心純則賢才輔。
君取人以身,臣道合而從也。
賢才輔則天下治。
「24」眾賢各任其職,則不待人人提耳而教矣。
純心要矣,用賢急焉。
心不純,則不能用賢;不用賢,則無以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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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樂第十三禮,理也;樂,和也。 禮,陰也;樂,陽也。 陰陽理而後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萬物各得其理,然後和。故禮先而樂後。
此「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之意,程子論「敬則自然和樂」,亦此理也。學者不知持敬,而務為和樂,鮮不流於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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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實第十四實勝,善也;名勝,恥也。故君子進德修業,孳孳不息,務實勝也。德業有未著,則恐恐然畏人知,遠恥也。小人則偽而已!故君子日休,小人日憂。 「25」實修而無名勝之恥,故休;名勝而無實修之善,故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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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敬第十五「有善不及」?
設問。人或有善,而我不能及,則如之何? 曰:「不及,則學焉。」
答言。當學其善而已。
問曰:「有不善?」 問人有不善,則何以處之?
曰:「不善;則告之不善。」且勸曰:「庶幾有改乎,斯為君子。」
答言。人有不善,則告之以不善,而勸其改。告之者,恐其不知此事之為不善也;勸之者,恐其不知不善之可改而為善也。
「有善一,不善二,則學其一,而勸其二」。 亦答詞也。言人有善惡之雜,則學其善,而勸其惡。
有語曰:「斯人有是之不善,非大惡也。」則曰:「孰無過,焉知其不能改?改,則為君子矣。不改「26」為惡,惡者天惡之。彼豈無畏耶?鳥知其不能改!」 此亦答言。聞人有過,雖不得見而告勸之,亦當答之以此。冀其或聞而自改也。有心悖理謂之惡,無心失理謂之過。
故君子悉有眾善,無弗愛且敬焉。
善無不學,故悉有眾善;惡無不勸,故不棄一人於惡。不棄一人於惡,則無所不用其愛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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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靜第十六動而無靜,靜而無動,物也。
有形,則滯於一偏。 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
神則不離於形,而不囿於形矣。
動而無動,靜而無靜,非不動不靜也。 動中有靜,靜中有動。
物則不通,神妙萬物。 結上文,起下意。
「27」水陰根陽,火陽根陰。 水,陰也,而生於一,則本乎陽也;火,陽也,而生於二,則本乎所謂「神妙萬物」者如此。 五行陰陽,陰陽太極。
此即所謂「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者,以神妙萬物之體而言也。
四時運\行,萬物終始。
此即所謂「五氣順布,四時行焉,無極二五,妙合而凝」者,以神妙萬物之用而言也。
混兮闢兮!其無窮兮!
體本則一故曰混,用散而殊故曰闢。一動一靜,其運\如循環之無窮,此兼舉其體用而言也。
此章發明圖意,更宜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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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上第十七古者聖王制禮法,修教化,三綱正,九疇敘,百姓大和﹝1﹞,萬物咸若。
綱,網上大繩也。三綱者,夫為妻綱,父為子綱,君為臣綱也。疇,類也。九疇,見洪範。若,「28」順也。此所謂理而後和也。 乃作樂以宣八風之氣,以平天下之情。
八音以宣八方之風,見國語。宣,所以達其理之分;平,所以節其和之流。 故樂聲淡而不傷,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則欲心平,和則躁心釋。
淡者,理之發;和者,理﹝1﹞之為。先淡後和,亦主靜之意也。然古聖賢之論樂曰:「和而已。」此所謂淡,蓋以今樂形之,而後見其本於莊正齊肅之意耳。
優柔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是謂道配天地,古之極也。
欲心平,故平中;躁心釋,故優柔。言聖人作樂功化之盛如此。或云「化中」當作「化成」。 後世禮法不修,政刑苛紊,縱欲敗度,下民困苦。謂古樂不足聽也,代變新聲,妖淫愁怨,導欲增悲,不能自止。故有賊\君棄父,輕生敗倫,不可禁者矣。
廢禮敗度,故其聲不淡而妖淫;政苛民困,故其聲不和而愁怨。妖淫,故導欲而至於輕生敗倫,愁怨,故增悲而至於賊\君棄父。
嗚呼!樂者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長怨。
古今之異,淡與不淡,和與不和而已。
「29」不復古禮,不變今樂,而欲至治者遠矣!
復古禮,然後可以變今樂。
-------------------------------------------------------------------------------- 樂中第十八樂者,本乎政也。政善民安,則天下之心和。故聖人作樂,以宣暢其和心,達於天地,天地之氣,感而太和焉。天地和,則萬物順,故神衹格,鳥獸馴。 聖人之樂,既非無因而強作,而其制作之妙,又能真得其聲氣之元。故其志氣天人交相感動,而其效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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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下第十九樂聲淡則聽心平,樂辭善則歌者慕,故風移而俗易矣。妖聲艷辭之化也,亦然。
-------------------------------------------------------------------------------- 聖學第二十「聖可學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請聞焉﹝1﹞。」曰:「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30」靜虛、動直,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此章之指,最為要切。然其辭義明白,不煩訓解。學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則有以知無極之真,兩儀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日用閒自無別用力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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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明第二十一公於己者公於人,未有不公於己而能公於人也。
此為不勝己私而欲任法以裁物者發。
明不至則疑生。明,無疑也。謂能疑為明,何啻千里?
此為不能先覺,而欲以逆詐、億不信為明者發。然明與疑,正相南北,何啻千里之不相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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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命第二十二厥彰厥微,匪靈弗瑩。
此言理也。陽明陰晦,非人心太極之至靈,孰能明之。
剛善剛惡,柔亦如之,中焉止矣。
此言性也。說見第七篇,即五行之理也。
「31」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五殊二實,二本則一。是萬為一,一實萬分。萬一各正,小大有定。
此言命也。二氣五行,天之所以賦受萬物而生之者也。自其末以緣本,則五行之異,本二氣之實,二氣之實,又本一理之極。是合萬物而言之,為一太極而已也。自其本而之末,則一理之實,而萬物分之以為體。故萬物之中,各有一太極,而小大之物,莫不各有一定之分也。 此章十六章意同。
-------------------------------------------------------------------------------- 顏子第二十三顏子「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而不改其樂。」
說見論語。 夫富貴,人所愛也。顏子不愛不求,而樂乎貧者,獨何心哉?
設問以發其端。
天地閒有至貴至愛可求,而異乎彼者,見其大、而忘其小焉爾。
「至愛」之閒,當有「富可」二字。所謂「至貴至富、可愛可求」者。即周子之教程子,「每令尋仲尼顏子樂處,所樂何事」者也。然學者當深思而實體之,不可但以言語解會而已。
見其大則心泰,心泰則無不足。無不足則富貴貧賊\處之一也。處之一則能化而齊。故顏子亞聖。 「32」齊字意複,恐或有誤。或曰:化,大而化也。齊,齊於聖也。亞,則將齊而未至之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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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友上第二十四天地閒,至尊者道,至貴者德而已矣。至難得者人,人而至難得者,道德有於身而已矣。
此峈承上章之意,其理雖明,然人心蔽於物欲,鮮克知之。故周子每言之詳焉﹝1﹞。
求人至難得者有於身,非師友,則不可得也已!
是以君子必隆師而親友。 --------------------------------------------------------------------------------
師友下第二十五道義者,身有之,則貴且尊。
周子於此一意而屢言之,非複出也。其丁寧之意切矣。
人生而蒙,長無師友則愚。是道義由師友有之。
此處恐更有「由師友」字,屬下句。 而得貴且尊,其義不亦重乎!其聚不亦樂乎!
「33」此重、此樂,人亦少知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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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第二十六仲由喜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護疾而忌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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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第二十七天下,勢而已矣。勢,輕重也。
一輕一重,則勢必趨於重,而輕愈輕,重愈重矣。
極重不可反。識其重而亟反之,可也。
重未極而識之,則猶可反也。
反之,力也。識不早,力不易也。
反之在於人力,而力之難易,又在識之早晚。
力而不競,天也。不識不力,人也。
不識,則不知用力;不力,則雖識無補。 天乎?人也,何尤!
「34」問勢之不可反者,果天之所為乎?若非天,而出於人之所為,則亦無所歸罪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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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辭第二十八文所以載道也。輪轅飾而人弗庸,徒飾也;況虛車乎! 文所以載道,猶車所以載物。故為車者必節其輪轅,為文者必善其詞說,皆欲人之愛而用之。然我飾之而人不用,則猶為虛飾而無益於實。況不載物之車,不載道之文,雖美其飾,亦何為乎!
文辭,藝也;道德,實也。篤其實,而藝者書之,美則愛,愛則傳焉。賢者得以學而至之,是為教。故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
此猶車載物,而輪轅飾也。
然不賢者,雖父兄臨之,師保勉之,不學也;強之,不從也。
此猶車已飾,而人不用也。
不知務道德而第以文辭為能者,藝焉而已。噫!弊也久矣!
此猶車不載物,而徒美其飾也。
或疑有德者必有言,則不待藝而後其文可傳矣。周子此章,似猶別以文辭為一事而用力焉。何也?曰:「人之才德,偏有長短,其或意中了了,而言「35」不足以發之,則亦不能傳於遠矣。故孔子曰:「辭達而已矣。」程子亦言:「酉銘吾得其意,但無子厚筆力,不能作耳。」正謂此也。然言或可少而德不可無,有德而有言者常多,有德而不能言者常少。學者先務,亦勉於德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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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蘊第二十九「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
說見論語。言聖人之教,必當其可,而不輕發也。
子曰:「予欲無言。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
說亦見論語。言聖人之道,有不待言而顯者,故其言加此。
然則璧人之蘊,微顏子殆不可見。發聖人之蘊,教萬世無窮者,顏子也。聖同天,不亦深乎!
蘊,中所畜之名也。仲尼無跡,顏子微有跡。故孔子之教,既不輕發,又未嘗自言其道之蘊,而學者惟顏子為得其全。故因其進修之跡,而後孔子之蘊可見。猶天不言,而四時行,百物生也。 常人有一聞知,恐人不速知其有也,急人知而名也,薄亦甚矣!
聖凡異品,高下懸絕,有不待校而明者。其言此者,正以深厚之極,警夫淺\薄之尤耳。然於「36」聖人言深,常人言薄者,深則厚,淺\則薄,上言首,下言尾,互文以明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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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蘊第三十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蘊,因卦以發。卦不畫,聖人之精,不可得而見。微卦,聖人之蘊,殆不可悉得而聞。
精者,精微之意。畫前之易,至約之理也。伏羲畫卦,專以明此而已。蘊、謂凡卦中之所有,如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至廣之業也。有卦則因以形矣。
易何止五經之源,其天地鬼神之奧乎!
陰陽有自然之變,卦畫有自然之體,此易之為書,所以為文字之袓,義理之宗也。然不止此,蓋凡管於陰陽者,雖天地之大,鬼神之幽,其理莫不具於卦畫之中焉。此聖人之精蘊,所以必於此而寄之也。
-------------------------------------------------------------------------------- 乾損益動第三十一君子乾乾,不息於誠\,然必懲忿窒欲,遷善改過而後至。乾之用其善是,損益之大莫是過,聖人之旨深哉! 「37」此以乾卦爻詞、損益大象,發明思誠\之方。蓋乾乾不息者,體也;去惡進善者,用也。無體則用無以行,無用則體無所措。故以三卦合而言之。或曰:「其」字亦是「莫」字。 「吉凶悔吝生乎動。」噫!吉一而已,動可不慎乎! 四者一善而三惡,故人之所值,褔常少而禍常多,不可不謹。
此章論易所謂「聖人之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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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睽復無妄第三十二冶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
則,謂物之可視以為法者,猶俗言則例、則樣也。
本必端。端本,誠\心而已矣。則必善。善則,和親而已矣。
心不誠\,則身不可正;親不和,則家不可齊。
家難而天下易,家親而天下疏也。 親者難處,疏者易裁,然不先其難,亦未有能其易者。 家人離,必起於婦人。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
睽次家人,易卦之序,二女以下,睽彖傳文。二女,謂睽卦兌下離上,兌少女,離中女也。陰柔之性,外和悅而內猜嫌,故同居而異志。
「38」堯所以釐降二女於媯汭,舜可襌乎?吾玆試矣。
釐,理也。降,下也,嫣,水名。汭,水北,舜所居也。堯理治下嫁二女於舜,將以試舜而授之天下也。
是治天下觀於家,治家觀身而已矣。身端,心誠\之謂也。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
不善之動息於外,則善心之生於內者無不實矣。
不善之動,妄也;妄復,則無妄矣;無妄,則誠\矣。
程子曰:「無妄之謂誠\。」
故無妄次復,而曰「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深哉!
無妄次復,亦卦之序。先王以下,引無妄卦大象,以明對時育物,唯至誠\者能之,而贊其旨之深也。 此章發明四卦,亦皆所謂「聖人之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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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第三十三君子以道充為貴,身安為富,故常泰無不足。而銖視軒冕,塵視金玉,其重無加焉爾!
此理易明,而屢言之,欲人有以真知道羲之重,而不為外物所移也。 --------------------------------------------------------------------------------「39」
陋第三十四聖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蘊之為德行,行之為事業。彼以文辭而已者,陋矣!
意同上章。欲人真知道德之重,而不溺於文辭之陋也。 --------------------------------------------------------------------------------
擬議第三十五至誠\則動,「動則變,變則化」故曰:「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變化。」
中庸、易大傳所指不同,今合而言之,未詳其義。或曰:至誠\者,實理之自然;擬議者,所以誠\之之事也。 --------------------------------------------------------------------------------
刑第三十六天以春生萬物,止之以秋。物之生也,既成矣,不止則過焉,故得秋以成。聖人之法天,以政養萬民,肅之以刑。民之盛也,欲動情勝,利害相攻,不止則賊\滅無倫焉。故得刑以冶。 意與十一章略同情偽微曖,其變千狀。茍非中正、明達、果斷者,不能治也。訟卦曰:「利見大人,」以「剛得中」「40」也。噬嗑曰:「利用獄」,以「動而明」也。
中正,本也;明斷,用也。然非明則斷無以施,非斷則明無所用,二者又自有先後也。訟之中,兼乎正;噬嗑之明,兼乎達。訟之剛,噬嗑之動,即果斷之謂也。
嗚呼!天下之廣,主刑者民之司命也。任用可不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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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第三十七聖人之道,至公而已矣。或曰:「何謂也?」曰:「天地至公而已矣。」 --------------------------------------------------------------------------------
孔子上第三十八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為後世王者而修也。亂臣賊\子誅死者於前,所以懼生者於後也。宜乎萬世無窮,王祀夫子,報德報功之無盡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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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下第三十九道德高厚,教化無窮,實與天地參而四時同,其惟孔子乎!
道高如天者,陽也;德厚如地者,陰也;教化無窮如四時者,五行也。孔子其太極乎! --------------------------------------------------------------------------------「41」
蒙艮第四十「童蒙求我」,我正果行,如筮焉。筮,叩神也。再三則瀆矣,瀆則不告也。
此通下三節,雜引蒙卦彖、象而釋其義。童,稚也。蒙,暗也。我,謂師也。噬,揲蓍以決吉凶也。言童蒙之人,來求於我以發其蒙,而我以正道,果決彼之所行,如筮者叩神以決疑,而神告之吉凶,以果決其所行也。叩神求師,專一則明。如初筮則告,二三則惑,故神不告以吉凶,師亦不當決其所行也。
「山下出泉,」靜而清也。汩則亂,亂不決也。
「山下出泉」,大象文。山靜泉凊,有以全其未發之善,故其行可果。汩,再三也。亂,瀆也。不決,不告也。蓋汩則不靜,亂則不清。既不能保其未發之善,則告之不足以果其所行,而反滋其惑,不如不告之為愈也。
慎哉!其惟「時中」乎!
時中者,彖傳文,教當其可之謂也。初則告,瀆則不告;靜而凊則決之,汩而亂則不決。皆時中也。 「艮其背,」背非見也。靜則止,止非為也,為不止矣。其道也深乎!
「42」此一節引艮卦之象而釋之。艮,止也,背,非有見之地也。「艮其背」者,止於不見之地也。止於不見之地則靜,靜則止而無為,一有為之之心,則非止之道矣。 此章發明二卦,皆所謂「聖人之蘊,」而主靜之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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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通書後序建安本朱熹右周子之書一編,今舂陵、零陵、九江皆有本,而互有同異。長沙本最後出,乃熹所編定,視他本最詳密矣,然猶有所未盡也。
蓋先生之學,其妙具於太極一圖。通書之言,皆發此圖之蘊。而程先生兄弟語及性命之際,亦未嘗不因其說。觀通書之誠\、動靜、理性命等章,及程氏書之李仲通銘、程邵公誌、顏子好學論等篇,則可見矣。故潘凊逸誌先生之墓,敘所著書,特以作太極圖為稱首。然則此圖當為書首,不疑也。然先生既手以授二程本,因附書後。祁寬居之云。傳者見其如此,遂誤以圖為書之卒章,不復釐正。使先生立象盡意之微旨,暗而不明。而驟讀通書者,亦復不知有所總攝。此則諸本皆失之。而長沙通書因胡氏所傳篇章,非復本次,又削去分章之目,而別以「周子曰」者加之,於書之大義雖若無所害,然要非先生之舊,亦有去其目而遂不可曉者。如理性命章之類。又諸本附載銘、碣、詩、文,事多重複。亦或不能有所發明於先生之「43」道,以幸學者。
故今特據潘誌置圖篇端,以為先生之精意,則可以通乎書之說矣。至於書之分章定次,亦皆復其舊貫。而取公及蒲左丞、孔司封、黃太史所記先生行事之實,刪去重復,合為一篇,以便觀者。蓋世所傳先生之書、言行具此矣。
潘公所謂易通,疑即通書。而易說獨不可見,向見友人多蓄異書,自謂有傳本,亟取而觀焉,則淺\陋可笑。皆舍法時舉子葺綴緒餘,與圖說、通書絕不相似,不問可知其偽。獨不知世復有能得其真者與否?以圖、書推之,知其所發當極精要,微言湮沒,甚可惜也! 熹又嘗讀朱內翰震進易說表,謂此圖之傳,自陳搏、种放、穆修而來。而五峰胡公仁仲作通書序,又謂先生非止為种、穆之學者,「此特其學之一師耳,非其至者也」。夫以先生之學之妙,不出此圖,以為得之於人,則決非种、穆所及;以為「非其至者」,則先生之學,又何以加於此圖哉?是以嘗竊疑之。及得誌文考之,然後知其果先生之所自作,而非有所受於人者。公蓋皆未見此誌而云云耳。然胡公所論通書之指曰:「人見其書之約,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見其文之質,而不知其義之精也;,見其言之淡,而不知其味之長也。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修顏子之學,則知此書之言包括至大,而聖門之事業無窮矣。」此則不可易之至論,讀是書者所宜知也。因復掇取以係於後云。乾道己丑六月戊申、新安朱熹謹書。 --------------------------------------------------------------------------------「44」
再定太極通書後序﹝1﹞南康本朱熹右周子太極圖并說一篇,通書四十章,世傳舊本遺文九篇,遺事十五條,事狀一篇。熹所集次,皆已校定,可繕寫。熹按先生之書,近歲以來,其傳既益廣矣,然皆不能無謬誤。唯長沙建安板本為庶幾焉!而猶頗有所未盡也。 蓋先生之學之奧,其可以象告者,莫備於太極之一圖。若通書之言,蓋皆所以發明其蘊,而誠\、動靜、理性命等章為尤著。程氏之書,亦皆袓述其意,而李仲通銘、程邵公誌、顏子好學論等篇,乃或并其語而道之。故清逸潘公誌先生之墓,而敘其所著之書,特以作太極圖為首稱,而後乃以易說、易通繫之,其知此矣。按漢上朱震子發,言陳摶以太極圚傳种放,放傳穆脩,脩傳先生。衡山胡宏仁仲則以為种、穆之傳,特先生「所學之一師,而非其至者」。武當祈寬居之又謂圖象乃先生指畫以語二程,而未嘗有所為書。此蓋皆未見潘誌而言。若胡氏之說,則又未考乎先生之學之奧,始卒不外乎此圖也。先生易說久已不傳於世,向見兩本,皆非是。其一卦說,乃陳忠肅公所著;其一繫詞說,又皆佛、老陳腐之談。其甚陋而可笑者,若曰;「易之冒天下之道也,猶狙公之罔眾狙也。」觀此則其決非先生所為可知矣。易通「45」疑即通書。蓋易說既依經以解義,此則通論其大旨、而不繫於經者也。特不知其去易而為今名,始於何時爾。然諸本皆附於通書之後,而讀者遂誤以為書之卒章。使先生立象之微旨,暗而不明;驟而語夫通書者,亦不知其綱領之在是也。
長沙本既未及有所是正,而通書乃因胡氏所定章次,先後輒頗有所移易,又刊去章目,而別以「周子曰」者加之,皆非先生之舊。若理性命章之類,則一去其目,而遂不可曉。其所附見銘、碣、詩、文,視他本則詳矣,然亦或不能有以發明於先生之道,而徒為重複。
故建安本特據潘誌置圖篇端,而書之序次名章,亦復其舊。又即潘誌及蒲左丞、孔司封、黃太史所記先生行事之實,刪去重複,參互考訂,合為事狀一篇。其大者如蒲碣云:「屠姦翦弊,如快刀健斧。」而潘誌云:「精密嚴恕,務盡道理。」蒲碣但云,「母未葬」;而潘公所為鄭夫人志:乃為「水齧其墓而改葬。」若此之類,皆從潘誌。而蒲碣又云:「慨然欲有所施,以見於世。」又云:「益思以奇自名。」又云:「朝廷躐等見用,奮發感厲。」皆非知先生者之言。又載先生稱頌新政,反覆數十言,恐亦非實。若此之類,今皆削去。至於道學之微,有諸君子所不及知者,則又一以程氏及其門人之言為正。以為先生之書之言之行,於此亦略可見矣。然後得臨汀楊方本以校,而知其舛陋猶有未盡正者。如「柔如之」當作「柔亦如之」,師友一章當為二章之類。又得何君營道詩序,及諸嘗遊舂陵者之言,而知事狀所敘濂「46」溪命名之說,有失其本意者。何君序見遺事篇內。又按濂溪廣漢張栻所跋先生手帖﹝1﹞,據先生家譜云:濂溪隱居在營道縣榮樂鄉鍾貴里石塘橋西,濂蓋溪之舊名。先生寓之廬阜,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而邵武鄒敷為熹言:「嘗至其處,溪之源委自為上下保,先生故居在下保,其地又別自號為樓田。而濂之為字,則疑其出於唐刺史元結七泉之遺俗也。」今按江州濂溪之西,亦有石塘橋,見於陳令舉廬山記。疑亦先生所寓之名云。覆校舊編,而知筆削之際,亦有當錄而誤遺之者。如蒲碣自言:初見先生於合州,「相語三日夜,退而歎曰:「世乃有斯人耶」!而孔文仲亦有祭文,序先生洪州時事曰:「公時甚少,王色金聲,從容和毅,一府盡傾」之語。蒲碣又稱其孤風遠操,寓懷於塵埃之外,常有高棲遐遁之意。亦足以證其前所謂「以奇自見」等語之謬。又讀張忠定公語而知所論希夷﹑种﹑穆之傳,亦有未盡其曲折者。按:張忠定公嘗從希夷學。而其論公事之有陰陽,頗與圖說意合。竊疑是說之傳,固有端緒。至於先生然後得之於心,而天地萬物之理,鉅細幽明,高下精粗,無所不貫,於是始為此圖,以發其秘爾!嘗欲別加是正,以補其闕,而病未能也。
玆乃被命假守南康,遂獲嗣守先生之遺教於百有餘年之後,顧德弗類,慚懼已深,瞻仰高山,深切寤歎。因取舊袞,復加更定,而附著其說如此。鋟板學宮,以與同志之士共﹝2﹞焉。淳熙己亥夏五月戊午朔、新安朱熹謹書。
--------------------------------------------------------------------------------「47」
通書後記朱熹通書者,濂溪夫子之所作也。夫子性周氏,名敦頤﹝1﹞,字茂叔。自少即以學行有聞於世,而莫或知其師傅之所自。獨以河南兩程夫子嘗受學焉,而得孔、孟不傳之正統,則其淵源因可概見。然所以指夫仲尼、顏子之樂,而發其吟風弄月之趣者,亦不可得而悉聞矣。所著之書,又多散失。獨此一篇,本號易通,與太極圖說並出程氏,以傳於世。而其為說,實相表裹,大抵推一理、二氣、五行之分合,以紀綱道體之精微,決道義、文辭、祿利之取舍,以振起俗學之卑陋。至論所以入德之方,經世之具,又皆親切簡要,不為空言。顧其宏綱大用,既非秦、漢以來諸儒所及;而其條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今世學者所能驟而窺也。是以程氏既沒,而傳者鮮焉。其知之者,不過以為用意高遠而已。
熹自蚤歲既幸得其遺編,而伏讀之初,蓋茫然不知其所謂,而甚或不能以句。壯歲,獲遊延平先生之門,然後始得聞其說之一二。比年以來,潛玩既久,乃若粗有得焉。雖其宏綱大用所不敢知,然於其章句文字之間,則有以實見其條理之愈密,意味之愈深,而不我欺也。顧自始讀以至於今,歲月幾何,倏焉三紀,慨前哲之益遠,懼妙旨之無傳,竊不自量,輒「48」為注釋。雖知凡近不足以發夫子之精蘊,然創通大義,以俟後之君子,則萬一其庶幾焉。淳熙丁未九月甲辰,後學朱熹謹記。儀封張伯行云:此序晦菴先生最後集解圖通書而作也。先生始集通書,莫考其年,據先生序云:「長沙本最後出,乃熹所編定,視他本最詳密,然猶有未盡云。乃於乾道己丑﹙一一六九年﹚覆較舊編,為建安本。至淳熙己亥﹙一一七九年﹚,凡十一年,復加更定,為南康本。又八年丁未﹙一一八七年﹚﹝1﹞,重為注釋,而是編始定。今本一以此為正,而是序特列於首,諸序跋次見於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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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延平本朱熹臨汀楊方得九江故家傳本,校此本,不同者十有九處。然亦互有得失。其兩條此本之誤,當從九江本:如理性命章云「柔如之」,當作「柔亦如之」。師友章當自「道義者」以下析為下童。其十四條,義可兩通,當並存之:如誠\幾德章云「理」曰「禮」,「理」一作「履」。慎動章云:「邪動」,一作「動邪」。化章一作「順化」。愛敬章云:「有善」,此下一有「是苟」字。「學焉」,此下一有「有」字。「曰有不善」,一無此四字。「曰不善」,此下一有「否」字。樂章云:「優柔平中」,「平」一作「乎」。「輕生敗倫」,「倫」一作「常」。聖學章云:「請聞焉」,「聞」一作「間」。顏子章云:「獨何心哉」,「心」一作「以」。「能化而齊」,「齊」一作「濟」,一作「消」。過章,一作仲由。刑章云;「不止即過焉」,「即」一作「49」「則」。其三條,九江本誤,而當以此本為正:如太極說云:「無極而太極」,「而」下誤多一「生」字。誠\章云:「誠\斯立焉」,「立」誤作「生」。家人睽復無妄章云:「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心」誤作「以」。凡十有九條。今附見於此,學者得以考焉。
--------------------------------------------------------------------------------「50」
周敦頤集卷三雜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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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亭說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予謂養心不止於寡焉而存耳,蓋寡焉以至於無。無則誠\立、明通。誠\立,賢也;明通,聖也。是聖賢非性生,必養心而至之。養心之善有大焉如此,存乎其人而已。
張子宗範有行、有文,其居背山而面水。山之麓,構亭甚清淨,予偶至而愛之,因題曰「養心」。既謝,且求說,故書以勉。
--------------------------------------------------------------------------------「51」
愛蓮說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1﹞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吉州彭推官詩序﹝2﹞敦實慶歷初,為洪川分寧縣主簿。被外臺檄,承乏袁州盧溪鎮市征之局。局鮮事,袁之進士多來講學於公齋。因談及今朝江左律詩之工。坐閒,誦吉州彭推官篇者六七人﹝3﹞,其句字信乎能覷天巧而膾炙人口矣。「52」俄聞分寧新邑宰,尚﹝1﹞未踰月,而才明之譽,已飛數百里。有謂敦實曰:「邑宰太博思永,即嚮所誦之詩﹝2﹞推官之子也。吉與袁鄰郡,父兄輩皆識推官,第為善內樂,殊忘官之高卑,齒之壯老,以至於沒。其慶將發於是乎!」敦實故又知推官之德。暨還邑局,聞推官之詩益多,亦能記誦不忘。十五年,而太博由刑部郎中直史館,益州路轉運\使。敦實自南昌知縣就移僉署巴川郡判官廳公事。益、梓鄰路也。泝流赴局,過渝州,越三舍,接巴川境,閒有溫泉佛﹝3﹞寺。艤舟遊覽,忽睹榜詩,乃推官之作。喜豁讀訖,錄本納於轉運\公。公復書重謝,且曰;「願刻一石,若蒙繼以短序,尤荷厚意。」故序於詩後,而命工刻石,置寺之堂焉。實嘉祐二年正月十五日云。承奉郎守太子中舍僉署合州軍事判官廳公事周敦實撰。
-------------------------------------------------------------------------------- 邵州遷學釋菜文﹝4﹞維治平五年,歲次戊申,正月甲戌朔,三日丙子,朝奉郎尚書駕部員外郎通判永州軍州兼管「53」內勸農事,權發遣邵州軍州事上騎都尉賜緋魚袋周敦頤,敢昭告於先聖至聖文宣王:﹝1﹞惟夫子道高德厚﹝2﹞,教化無窮,實與天地參而四時同。上自國都,下及州縣,通立廟貌。州守縣令,春秋釋奠。雖天子之尊,入廟肅恭行禮。其重,誠\與天地參焉。儒衣冠學道業者,列室於廟中﹝3﹞,朝夕目瞻脺容,心慕至德,日蘊月積。幾於顏氏之子者有之。得其位,施其道,澤及生民者,代有之。然﹝4﹞夫子之宮可忽#!而邵置於惡地,掩於衙門,左獄右庾,穢喧歷年。
敦頤攝守州符,嘗拜堂下,惕汗流背,起而議遷。得地東南,高明協下。用舊增新,不日成就。彩章冕服,儼坐有序,諸生既集,率僚告成。謹以禮幣藻蘋﹝5﹞,式陳明薦,以兗國公顏子配。尚饗﹝6﹞!
--------------------------------------------------------------------------------「54」 又告先師文﹝1﹞維治平五年,歲次戊申,正月甲戌朔,三日丙子,朝奉郎尚書駕部員外郎通判永州軍州兼管內勸農事,權發遣邵州軍州事上騎都尉賜緋魚袋周敦頤﹝2﹞敢昭告於先師兗國公顏子:爰以遷修廟學成,恭修釋菜於先聖至聖文宣王。惟子睿性通微,實幾於聖。明誠\道確,夫子稱賢。謹以禮幣藻蘋﹝3﹞,式陳明獻,從祀配神。尚饗﹝4﹞!
--------------------------------------------------------------------------------「55」
書 --------------------------------------------------------------------------------
上二十六叔書﹝1﹞姪男敦頤﹝2﹞啟:孟秋猶熱,伏惟二十六叔、三十一叔、諸叔母、諸兄長尊體起居萬褔。周興來,知安樂,喜無盡。敦頤守官於外,與新婦幸如常,不勞憂念。來春歸鄉,即遂拜侍。未閒,伏望順時倍加保愛,不備。姪男敦頤狀。上二十六叔、三十一叔、諸叔母、諸兄長座前。七月六日夜。
諸弟、諸姪安樂。好將息!好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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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仲章姪書﹝3﹞仲章:夏熱,計新婦男女安健。我此中與叔母、季老﹝4﹞、通老、韓姐、善善以下並安。近遞中,「56」得先公加贈官誥,贈諫議大夫,家門幸事幸事﹝1﹞。汝備酒果香茶,詣墳前告聞先公諫議也。未相見,千萬好將息!不具。叔付仲章,六月十四日。
諸處書,立使﹝2﹞周一父子送去。叔母、韓姐傳語:汝與新婦姪兒姪女各計安好,將息!好將息﹝3﹞!百一、百二附兄嫂起居之間。善善與新婦安安。汝切不得來!汝切﹝4﹞不得來!周三翁夫妻安否?周一父子看守墳塋小心否?周幼二安否?如何也?
-------------------------------------------------------------------------------- 與傅秀才書﹝5﹞敦實頓首:傅君茂才足下:昨日飯會上,草草致書,不識已達否?日惟履用休適。敦實自春來,郡事併多。又新守將至,諸要備辦。稍有一日空暇,則或過客,或節辰,或不時聚會。每會即作詩
- 《情梦柝》又名《三巧缘》,四卷二十回。题“蕙水安阳酒民著”。
著者姓氏不详,生平亦不可考。清人刘廷玑《在园杂志》(成书于康熙五十四年)便已提及此书;又,据书中有关情节史实,可推知此书作成于顺治、康熙年间。
- 五言古诗和运使陈学士游灵隐寺寓怀
山壑气相合,旦暮生秋阴。
松门韵虚籁,铮若鸣瑶琴,
举目群状动,倾耳百虑沉。
按部既优游,时此振衣襟。
泓澄冷泉色,写我清旷心。
飘飘白猿声,答我雅正吟。
经台复丹井,扪萝尝遍临。
鹤盖青霞映,玉趾苍苔侵。
温颜煦槁木,真性驯幽禽。
所以仁惠政,及物一一深。
洒翰嶙峋壁,返驾旃檀林。
回睨窣堵峰,天半千万寻。
闵师见写陋容以诗奉答
顾我邱壑人,烦师与之写。
北山终日悬,风调一何野!
林僧忽焉至,欲揖顷方罢。
复有条上猿,惊窥未遑下。
监郡太博惠酒及诗
尘事久谢绝,园庐方晏阴。
铿然郢中唱,伸玩清人心。
况复对尊酒,百虑安能侵。
何以比交情,松桂寒萧森。送牛秀才之山阳省兄
之子咏陟冈,别我岁将晏。
后夜失群鹤,高天著行雁。
楚山远近出,江树青红间。
尊酒无足辞,离愁满行盼。
五言律诗湖楼写望
湖水混空碧,凭栏凝睇芳。
夕寒山翠重,秋净鸟行高。
远意极千里,浮生轻一毫。
丛林数未逾,杳霭隔渔舠。
秋日西湖闲泛
水气并山影,苍茫已作秋。
林深喜见寺,岸静惜移舟。
疏苇先寒折,残虹带夕收。
吾庐在何处,归兴起渔讴。
上湖闲泛舣舟石函因过下湖小墅
平湖望不极,云树远依依。
及向扁舟泊,还寻下濑归。
青山连石埭,春水入柴扉。
多谢提壶鸟,留人到落晖。
西湖舟中值雪
浩荡弥空阔,霏霏接水濆。
舟移忽自却,山近未全分。
冻轸闲清泛,温炉挹薄熏。
悠悠咏招隐,何许叹离群?
西村晚泊
弭棹危桥外,霜村乍夕阴。
田园向野水,樵采语空林。
白鸟归飞远,青山重复深。
那辞迟新月,谁复赏微吟。
湖村晚兴
沧洲白鸟飞,山影落晴晖,
映竹犬初吠,弄舡人合归。
水波随月动,林翠带烟微,
寺近疏钟起,悠然还掩扉。
湖山小隐三首
猿鸟分清绝,林萝拥翠微,
步穿僧径出,肩搭道衣归。
水墅香菰熟,烟崖早笋肥,
功名无一点,何要更忘机。
园井夹萧森,红芳堕翠阴。
昼岩松鼠静,春堑竹鸡深。
岁课非无秫,家藏独有琴。
颜原遗事在,千古壮闲心。
衡门邻晚坞,环堵背寒岗。
片月通萝径,幽云在石床。
客游抛鄠杜,渔事拟沧浪。
管乐非吾尚,昂头肯自方!
小隐自题
竹树绕吾庐,清深趣有余。
鹤闲临水久,蜂懒得花疏。
酒病妨开卷,春阴入荷锄。
尝怜古图画,多半写樵渔。
小隐
门径独萧然,山林屋舍边。
水风清晚钓,花日重春眠。
苒苒苔衣滑,磷磷石子圆。
人寰诸洞府,应合署闲仙。
山北写望
晚来山北景,图画亦应非。
村路飘黄叶,人家湿翠微。
樵当云外见,僧向水边归。
一曲谁横笛,蒹葭白鸟飞。
中峰
中峰一径分,盘折上幽云。
夕照前村见,秋涛隔岭闻。
长松含古翠,衰药动微熏。
自爱苏门啸,怀贤思不群。
小圃春日
岸帻倚微风,柴篱春色中。
草长团粉蝶,林暖坠青虫。
载酒为准子,移花独乃翁。
於陵偕隐事,清尚未相同。
春夕闲咏
屐齿遍庭深,时为拥鼻吟。
微风引竹籁,斜月转花阴。
静赏应难极,孤怀自不禁。
苍然小池上,烟露达青岑。
春日感怀
衡宇日萧寂,高春犹掩扉。
春风似有旧,社燕亦重归。
览照老已具,开尊人向稀。
颓然此心曲,持底属芳菲。郊园避暑
柴门鲜人事,氛垢颇能忘。
爱彼林间静,复兹池上凉。
托心时散帙,迟客或携觞。
况有陶庐趣,归禽语夕阳。
园庐秋夕
兰杜浥衰香,开扉趣自长。
寒烟宿墟落,清月上林塘。
意想殊为适,形骸固可忘。
援琴有余兴,聊复寄吟觞。
山村冬暮
衡茅林麓下,春气已微茫,
雪竹低寒翠,梅花落晚香。
樵期多独往,茶事不全忙,
双鹭有时起,横飞过野塘。
山中冬日
残雪照篱落,空山无俗喧。
鸡寒懒下树,人晏独开门。
废圃春荣动,回塘雾气昏。
谁家岁酒熟,辍棹忆西村。旅馆写怀
垂成归不得,危坐对沧浪。
病叶惊秋色,残蝉怕夕阳。
可堪疏旧计,宁复更刚肠。
的的孤峰意,深宵一梦狂。出曹州
诗怀动叹嗟,驴立帽阴斜,
雨泺生新硷,茅丛夹旧槎。
午烟昏独店,冈路透谁家。
几日江南兴,扁舟泊岸沙。
盱眙山寺
下傍盱眙县,山崖露寺门。
疏钟渡淮口,一径入云根。
竹老生虚籁,池清见古源。
高僧拂经榻,茶话到黄昏。
留题李颉林亭
兼琴枕鹤经,尽日卧林亭,
啼鸟自相语,幽人谁欲听。
半阑花藉白,一径草盘青。
何必对尊酒,此中堪独醒。
翠微亭在金陵清凉寺
亭在江干寺,清凉更翠微。
秋阶响松子,雨壁上苔衣。
绝境长难得,浮生不拟归。
旅情何计是,西崦又斜晖。
台城寺水亭
金井前朝事,林僧问不知。
绿苔欺破阇,白鸟占闲池。
清楚曾经晋,荒唐直到隋。
南廊一声磬,斜照独凝思。
汴岸晓行
驴仆剑装轻,寻河早早行。
孤烟开道店,平野喝农耕。
老木回堤暗,初阳出浪明。
羁游事无尽,尘土拂吾缨。
淮甸南游
几许摇鞭兴,淮天晚景中,
树森兼雨黑,草实著霜红。
胆气谁怜侠,衣装自笑戎。
寒威敢相掉,猎猎酒旗风。
闻叶初秀才东归
高鸿多北向,极目雨余天。
春满吴山树,人登汴水船。
吟生千里月,醉尽一囊钱。
肯便怀乡邑,时清复少年。
病中谢冯彭年见访
老去已多病,况复梅雨时。
山空门自掩,昼永枕频移。
晚燕巢犹湿,新篁箨未披。
若非求仲至,谁复问栖迟。
冬夕得卫枢至
冷话复长吟,俱非俗者心。
空斋留并宿,几度梦相寻。
鸟乱槐枝折,烟微雪气侵。
如何急前去,赢马万山深。
偶书
闲看是斯文,无秦拟自焚。
病来嫌万事,休去负深云。
直语时多忌,幽怀俗不分。
如何麋与鹿,犹此傍人群。
中峰行乐却望北山因而成咏
拂石玩林壑,旷然空色秋。
归云带层岘,疏苇际沧洲。
固自堪长往,何为难久留。
庶将濠上想,聊作剡中游。
将归四明夜坐话别任君
酒酣相向坐,别泪湿吟衣。
半夜月欲落,千山人忆归。
乱尘终古在,长瀑倚空飞。
明日重携手,前期易得违。
和梅圣俞雪中同虚白上人见访
湖上玩佳雪,相将惟道林。
早烟村意远,春涨岸痕深。
地僻过三径,人闲试五禽。
归桡有余兴,宁复比山阴?
和黄亢与季父见访
积水凝悬馆,船宽或结楼。
一窗方寄傲,二巷忽同游。
怨慕采菱曲,苍茫拾翠洲。
微风起苹末,归路满清愁。
和史宫赞
门对远峰青,常时亦懒扃。
久贫惭嗜酒,多病负穷经。
鹤迹秋偏静,松阴午欲亭。
蜀庄何足问,惟解事沉冥。
和酣天竺慈云大师
林表飞来色,犹惭久卜邻。
沿洄一水路,梦想五天人。
谢绝空园草,沉冥满几尘。
暮云如有得,宁谢寄声频?
和朱仲方送然社师无为还历阳
归路过东关,行行一锡闲。
破林霜后月,孤寺水边山。
顶笠冲残叶,腰装宿暮湾。
香灯旧吟社,清思逐师还。
和酬杜从事题壁
弭盖入衡宇,相看情独深。
萧疏秋树色,老大故人心。
佳话顷移晷,清飆几拂襟。
寥然长卿壁,题赠比兼金。
夏日寺居和酬叶次公
午日猛如焚,清凉爱寺轩。
鹤毛横藓阵,蚁穴入莎根。
社信题茶角,楼衣笐酒痕。
中餐不劳问,笋菊净盘尊。
僧院夏日和酬朱仲方
一院掩萧森,晨凉又夕阴。
鹤应输静立,蝉合伴清吟。
著壁云衣重,通帘竹翠深。
卧屏来看否,天姥雪千寻。
送长吉上人
囊集暮云篇,行行肯废禅?
青山买未暇,朱阙去随缘。
茗试幽人井,香焚贾客船。
淮流迟新月,吟玩想忘眠。送长吉上人北游
青山日已远,香裓\渐多尘。
应爱淮流上,聊逢月色新。
孤禅安逆旅,警句语谁人。
复有伤离客,中林病过春。春日送袁成进士北归
春潮上海门,归雁远行分。
千里倦行客,片帆还送君。
酒波欺碧草,歌叠袅晴云。
来岁东堂桂,聊酬一战勋。送茂才冯彭年赴举
相送不觉远,离亭寒日斜。
川途分野色,僮御想京华。
背水当公战,凌云属赋家。
前春得意处,酣宴上林花。
适史殿省典封川
马援疏蛮邑,铜标何可穷。
人烟时亦有,海色自如空。
髭发梅分白,旌旗瘴减红。
惟应莳药罢,埋照酒醪中。
送王舍人罢两浙宪赴阙
上阁还旄节,明廷觐冕旒。
清谈倾祖席,蠧简压归舟。
远俗今无讼,闲田亦有秋。
公朝论爵赏,当拜富民侯。
送昱师赴请姑苏
同载阖闾入,衣囊覆氎巾。
新烟赤岸暝,融雪太湖春。
钟远移斋候,香迟上定身。
当知举如意,宝地雨花频。
送皎师归越
林间久离索,忽忽望西陵。
静户初闻扣,归舟又说登。
野烟含树色,春浪叠沙棱。
幸射云门路,同寻苦未能。
送越倅杨屯田赴阙
越中分治罢,山水别来初。
诗景多留石,船痕半载书。
野程江树远,公宴郡楼虚。
看塞严徐召,清风满直庐。
送思齐上人之宣城。
林岭蔼春晖,程程入翠微。
泉声落坐石,花气上行衣。
诗正情怀淡,禅高语论稀。
萧闲水西寺,驻锡莫忘归。
送僧机素还东嘉
康乐遗踪地,言归已有期。
江流富春阔,山杳括苍危。
锡润飞晴霭,罗寒滤晓澌。
东岩有幽石,应许折松枝。送僧休复之京师
金锡指归鸿,田衣猎晓风。
春江片席远,松月一房空。
新句别离后,旧山魂梦中。
到京当袖刺,馆阁尽名公。送僧之姑苏
被请阊门寺,扁舟积水遥。
几程冲腊雪,一饭泊村桥。
岑色晴空映,檀烟远吹飘。
公台悉余慎,讲罢即相招。送闻义师褐池阳郡守。
渺渺大江流,沿洄过几州。
登舻忽此别,振锡未尝游。
九子寻真界,千兵见假侯。
松枝谈妙字,铃阁想迟留。寄思齐上人
松下中峰路,怀师日日行。
静钟浮野水,深寺隔春城。
阁掩茶烟晚,廊回雪溜清。
当期相就宿,诗外话无生。
送吴肃秀才时在天王院夏课
肄业寄僧房,暑天湖上凉。
竹风过枕簟,梅雨润巾箱。
引步青山影,供吟白鸟行。
明年重访旧,身带桂枝香。
寄钱紫微易
晞发起初晨,中丘谢病身。
空持白云意,遥赠紫微人。
画毂坊门远,苍苔掖署春。
元和旧文体,当许继清尘。
寄清晓阇梨
前时春雪晴,林壑趣弥清。
几忆山阴讲,兼忘谷口耕。
树从归夕鸟,湖影浸寒城。
还肯重相访,柴门掩杜衡。
寄胡介
亿著胡居士,长看古佛书。
衡门惟老母,一食共寒蔬。
墨迹多图鹤,山名爱话庐。
几回曾会宿,风雪满庭除。
寄孙仲簿公
低折沧洲簿,无书整两春。
马从同事借,妻怕罢官贫。
道僻收闲药,诗高笑古人。
仍闻长吏奏,表乞琐厅频。寄和昌诗
家近太行居,西归压一驴。
同侪多及第,高论独知书。
名迹收藏遍,公门请谒疏。
离愁不可写,蝉噪夕阳初。
闻越僧灵皎游天竺山因而有寄
天竺秋重入,招提隔翠林。
几回闻桂子,无复忆山阴。
峰晓云衣破,溪寒石色深。
扪萝诸胜概,孤病负同寻。
寄曹南任懒夫
关门却坐忘,一烬隐居香。
午濑怀泉瀑,秋耕负晓冈。
道深玄草在,贫久褐衣荒。
料得心交者,微吟为楚狂。途中回寄闾丘秀才
极目半秋色,此情聊惨凄。
行人古道上,落日破村西。
剑饮无高会,驴游困解携。
只应风与月,吾子有新题。
准甸城居寄任刺史
扰扰非吾事,深居断俗情。
石莎无雨瘦,秋竹共蝉清。
剑在慵闲拂,诗难忆细评。
寥然独搘枕,淮月上山城。
寄辇下传神法相大师
禁寺诸供奉,如师艺学稀。
粉轻昏古本,罗重折秋衣。
净硷生瓶晕,连阴长行围。
算应支遁马,毛骨苦无肥。
寄临川司理赵时校书
远官风波隔,归期岁月频。
天形孤鸟晚,烟色大江春。
驿路向山郭,船樯留估人。
高台望不极,空使鬓华新。寄祝长官坦
怀想与君劳,区区未剧曹。
深心赖黄卷,垂老愧青袍。
临事终存道,为诗转近骚。
庐江五亩宅,归去亦蓬篙。
寄茂才冯彭年
异代甘泉赋,谁当颂太微,
无如摛藻妙,所惜赏音稀。
渐远江关树,方单客子衣,
扁舟舣何许,霰雪暮霏霏。
射弓次寄彭城四君c
襟掩皂貂斜,晴鼙响水涯。
箭翎沉白雪,贴晕破微霞。
气为傍观壮,言因决胜夸。
细钗金捍彀,更忆五候家。
赠金陵明上人
高社似东林,修行岁月深。
讲多删旧钞,斋早唤幽禽。
上国名流重,诸方学者寻。
长因对清话,山阁转松阴。
赠崔少微
贤才负圣朝,终日掩衡茅。
尚静师高道,甘贫绝俗交。
晒碑看壁蠧,蒸术拾邻梢。
却忆扬夫子,劳劳事解嘲。
赠任懒夫
末肯求科第,深坊且隐居。
胜游携野客,高卧看兵书。
点药医闲马,分泉灌晚蔬。
汉廷无得意,谁拟荐相加。知县李大博得替
惠爱复公清,三年报政成。
弦歌敦雅俗,桃李蔼春荣。
县治尝游刃,朝趍久剽缨。
相门拥有相,他日愿持衡。
赠蒋公明
高亢近谁同,心闲爱子慵。
居深避俗客,睡起听邻钟。
纸轴敲晴响,茶铛煮晚浓,
南斋屡招宿,幽语数诸峰。喜冯先辈及第后见访
肄业十年初,萧然此饭蔬。
何期桂枝客,来访竹林居。
香炷开新诰,尘痕拂旧书。
回轩应睠睠,将与岭云疏。
赔胡乂
妻儿终拟弃,旧识尽名贤。
高节嫌趍世,常流笑学仙。
金方烧易得,星度算来玄。
只说寻山去,相期已数年。
赠张绘秘教九题
诗将
风骚推上将,千古耸威名。
予美常登拜,昌龄合按行(琉璃堂图以王昌龄为诗夫子),笼纱疑旆影,击钵认金声。
唱和知谁敌,长驱势已成。
诗家
风月骚人业,相传能几家。
清心长有虑,幽事更无涯。
隐奥知谁到,陵夷即自嗟。
千篇如可构,聊拟当豪华。
诗匠
诗流有匠手,万象片心通。
山落分题月,花摇刻句风。
劳形忘底滞,巧思出樊笼。
唐律如删正,斯人合立功。诗笔
青镂墨淋漓,珊瑚架最宜。
静援花影转,孤卓漏声迟。
题柱吾无取,如椽彼一时。
风骚兼草隶,千古有人知。诗狂
岸帻都旁若,穷搜无遁形,
写嫌僧阁窄,吟怕酒船停。
绝顶寒曾上,闲门夜不扃。
兴阑犹拍髀,毫末视青冥。
诗魔
花照湿睛春,秋灯落烬频。
只缘吟有味,不觉坐劳神。
寄远情无极,搜奇事转新。
此魔降不得,珍重五天人。
诗牌
矗方标胜概,读处叩忘归。
静壁悬虚白,危楼钉翠微。
清衔时亦有,绝唱世还稀。
一片题谁作,吾庐水石围。
诗筒(乐天早与微之唱和常以竹币贮诗往还)
唐贤存雅制,诗笔仰(朱谅切)防闲。
递去权应紧(诗权出薛许昌)封回债已还(诗债出贾司仓)。
带班犹恐俗,和节不妨删。
酒箧将书簏,谁言季孟间。诗壁
数题留粉堵,还胜在屏风。
坐读棋慵下,眠看酒恰中。
僧房秋色冷,山驿晚阳红。
更有栖迟句,家徒一亩宫。
宿泥霄宫二首
大涤山相向,华阳路暗通。
凤霜唐碣朽,草木汉祠空。
剑石苔花碧,丹池水气红。
幽人天柱侧,茅屋洒松风。
秋山不可尽,秋思亦无垠。
碧涧流红叶,青林点白云。
凉阴一鸟下,落日乱蝉分。
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闻?
孤山雪中写望
片山兼水绕,晴雪复漫漫。
一径何人到,中林尽日看。
远分樵载(昨盖切)重,斜压苇丛乾。
楼阁严城寺,疏钟动晚寒。
七言律诗
湖上隐居
湖水入篱山绕合,隐居应与世相违。
闲门自掩苍苔色,来客时惊白鸟飞。
卖药比尝嫌有价,灌园终亦爱无机。
如何天竺林间路,犹到秋深梦翠微。
湖山小隐二首
道著权名便绝交,一峰春翠湿衡茅。
庄生已惯鸥鸢吓,扬子休讥蝘蜒嘲。
潏潏药泉来石窦,霏霏茶蔼出松梢。
琴僧新借南熏谱,且并闲工子细钞。
闲搭纶巾拥缥囊,此心随分识兴亡。
黑头为相虽无谓,白眼看人亦未妨。
云喷石花生剑壁,雨敲松子落琴床。
情猿幽鸟遥相叫,数笔湖山又夕阳。
西湖泛舟入灵隐寺
水天相映淡浟溶,隔水青山无数重。
白鸟背人秋自远,苍烟和树晚来浓。
桐庐道次七里濑,彭蠡湖间五老峰。
辍棹迟回比未得,上方精舍动疏钟。
湖上晚归
卧枕船舷归思清,望中浑恐是蓬瀛。
桥横水木已秋色,寺倚云峰正晚晴。
翠羽湿飞如见避,红蕖香袅似相迎。
依稀渐近诛茅地,鸡犬林萝隐隐声。湖上初春偶作
梅花开尽腊亦尽,春暖便如寒食天。
气色半归湖岸柳,人家多上郭门船。
文禽相并映短草,翠微欲生浮嫩烟。
几处酒旗山影下,细风时已弄繁弦。
西湖春日
争得才如杖牧之,试来湖上辄题诗。
春烟寺院敲茶鼓,夕照楼台卓酒旗。
浓吐杂芳熏岘崿,湿飞双翠破涟漪。
人间幸有蓑兼笠,且上渔舟作钓师。
池上春日
一池春水绿于苔,水上花枝间竹开。
芳草得时依旧长,文禽无事等闲来。
年颜近老空多感,风雅含情苦不才。
独有浴沂遗想在,使人终日此徘徊。
池上春日即事
鸳鸯如绮杜蘅肥,鸂鶒夷犹翠潋微。
但据汀洲长并宿,莫冲烟蔼辄惊飞。
已输谢客清吟了,未忍山前烂醉归。
钓艇自横丝雨霁,更从蒲篠媚斜晖。
小园春日
草烟横碧露华微,乘兴春园懒欲归。
聚散有情输蛱蝶,浅深无色比蔷蔽。
浮名莫惜千钟贵,急景须防百岁稀。
一事不堪身衣褐,且偷闲眼看芳菲。
夏日池上
莲香如绮细濛濛,翡翠窥鱼袅水葓。
卷箔末生单簟月,凭栏初过一襟风。
横欹片石安琴荐,独傍新篁看鹤笼。
沉李冻醪无寄与,可怜潇洒兴谁同。
西岩夏日
蕙帐萧闲掩弊庐,子真岩石坐来初。
为惊野鸟巢间乳,懒过邻僧竹里居。
新溜迸凉侵静语,晚云浮润上残书。
何烦强捉白团扇,一柄青松自有余。
夏日即事
石枕凉生茵阁虚,已应梅润入图书。
不辞齿发多衰疾,所喜林泉有隐居。
粉竹亚稍垂宿露,翠荷差影聚游鱼。
北窗人在羲皇上,时为渊明一起予。
隐居秋日
行药归来即杜门,啸台秋色背人群。
幽虫傍草晚相映,远水着烟寒末分。
高亢可能称独行,穷空犹拟赖斯文。
过从好事今谁是,自笑何如扬子云。
秋日湖西晚归舟中书事
水痕秋落蟹螯肥,闲过黄公酒舍归。
鱼觉船行沉草岸,犬闻人语出柴扉。
苍山半带寒云重,丹叶疏分夕照微。
却忆青溪谢太傅,当时未解惜蓑衣。
城中书事
一门深掩得闲权,纯白遗风要独全。
强接俗庸终反道,敢嫌贫病是欺天。
围形古寺谙寻鹤,照藓秋廊拟疏玄。
从此免惭岩下者,子真高兴未萧然。
深居杂兴六首并序
诸葛孔明、谢安石畜经济之才,虽结庐南阳,携妓东山,未尝不以平一宇内、跻致生民为意。
鄙夫则不然,胸腹空洞,谫然无所存置,但能行樵坐钓,外寄心于小律诗,时或鏖兵景物。
衡门情味,则倒睨二君而反有得色。
凡所寓兴,辄成短篇,总曰深居杂兴六首。
益所以状林麓之幽胜,摅几格之闲旷,且非敢求声于当世,故援笔以显其事云。
隐居松籁细铮然,何独微之重碧鲜,
已被远峰擎耸耸,更禁初月吐娟娟。
门庭静极霖苔露,篱援凉生袅菊烟。
中有病夫被白搭,瘦行清坐咏遗篇。
四壁垣衣钓具腥,已甘衡泌号沉冥。
伶伦近日无侯白,奴仆当时有卫青。
花月病怀看酒谱,云萝幽信寄茶经。
茅君使者萧闲甚,独理丛毛向户庭。
薄夫何苦事奸奸,一室琴书自解颜。
峰后月明秋啸去,水边林影晚樵还。
文章敢道长于古,光景浑疑剩却闲。
多少烟霞好猿鸟,令人惆怅谢东山。冉冉秋云抱啸台,一丘松竹是闲媒。
谁闻济北传兵略,枉说山东出相才。
樵褐短长披搕膝,丹炉高下垒悬胎。
三千功行无圭角,可望虚皇九虚来。
上书可有三千牍,下笔曾无一百函。
闲卷孤怀背尘世,独营幽事傍云岩。
僧分乳食来阴洞,鹤触茶薪落蠧杉。
末似周颙少贞胜,北山应免略相衔。
松竹封侯尚未尊,石为公辅亦云云。
清华自合论闲客,玄默何妨事静君。
鹤料免惭尸厚禄,茶功兼拟策元勋。
幽人不作山中相,且拥图书卧白云。杂兴四首
短褐萧萧顶幅巾,拥书才罢即嚬呻。
耕樵可似居山者,饮馔长如病酒人。
闭户不无慵答客,焚香除是静朝真。
前贤风概聊希拟,一刺偏多井大春。散帙挥毫总不忺,病怀愁绪坐相兼,
苔痕作意生秋壁,树影无端上古帘。
一壑等闲甘汨汨,五门平昔避炎炎,
惟应数刻清凉梦,时曲颜肱兴未厌。
湖上山林画不如,霜天时候属园庐。
梯斜晚树收红柿,简直寒流得白鱼,
石上琴尊苔点净,篱阴鸡犬竹丛琉。
一关兼是和云掩,敢道门无卿相车。
掉臂何妨入隐沦,高贤应总贵全真。
次山有以称聱叟,鲁望兼之传散人。
拂水远天孤榜晚,夹村微雨一犁春。
不知图画谁名手,状取江湖太古民。
孤山后写望
水墨屏风状总非,作诗除是谢玄晖。
溪桥袅袅穿黄落,樵斧丁丁斫翠微。
返照未沉僧独往,长烟如淡鸟横飞。
南峰有客锄园罢,闲倚篱门忘却归。
孤山寺端上人房写望
底处凭阑思眇然,孤山塔后阁西偏。
阴沉画轴林间寺,零落棋枰葑上田。
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
迟留更爱吾庐近,只待重来看雪天。
山阁偶书
绕舍青山看未足,故穿休表架危轩。
但将松籁延佳客,常带岚霏认远村。
吴榜自能凌晚汰,湘累何苦届芳荪。
余生多病期恬养,聊此栖迟一避喧。孤山寺
云峰水树南朝寺,只隔丛篁作并邻。
破殿静披齑臼古,斋房闲试酪奴春。
白公睡阁幽如画,张祜诗牌妙入神。
乘兴醉来拖木突,翠苔苍薛百磷磷。
西湖
混元神巧本无形,匠出西湖作画屏。
春水净于僧眼碧,晚山浓似佛头青。
栾栌粉堵摇鱼影,兰杜烟丛阁鹭翎。
往往鸣榔与横笛,细风斜雨不堪听。
平居遣兴
有甚余闲得解嘲,高慵时把几桯敲。
卑孜晚鸟沉幽语,历剌烟篁露病梢。
草野交游披褐见,神仙书史点朱钞。
皇朝不是甘逃遁,争向心如许与巢。
山谷寺
才入禅林便懒还,众峰深壑共孱颜。
楼台冷簇云萝外,钟磬晴敲水石间。
茶版手擎童子净,锡枝肩倚老僧闲。
独孤房相碑文在,几认题名拂藓斑。
峡石寺
长淮如练楚山青,禹凿招提甲画屏。
数崦林萝攒野色,一崖楼阁贮天形。
灯惊独鸟回晴坞,钟送遥帆落晚汀。
不会剃头无事者,几人能老此禅扃。
池阳山店
数家村店簇山旁,下马危桥倚夕阳。
惊鸟忽冲溪蔼破,晴花闲堕堑风香。
时闲盘泊心犹恋,日后寻思兴必狂。
可惜回头一声笛,酒旗摇曳出疏篁。
寺居
浩然巾杖立秋钟,院舍门门细径通。
柏子有芽生塔地,鹤毛无响堕廊风。
闲栖己合称高士,清论除非对远公。
不厌浮尘拟何了,片心难舍此缘中。
采石山
危阁闲登日渐曛,整屏晴雨枕江濆。
秋稜瘦出无多寺,古翠浓连一半云。
坐卧不抛输钓叟,往来长见属鸥群。
翻然却怪宣城守,是甚移将李白坟。
易从上人山亭
湖水江湾隔数峰,篱门和竹夹西东。
闲来此地行无厌,又共吾庐看不同。
灵隐路归秋色里,招贤庵在鸟行中。
屏风若欲相搀见,合把巉岩与画工。
园池
一径衡门数亩池,平湖分涨草含滋。
微风几入扁舟意,新霁难忘独茧期。
岛上鹤毛遗野迹,岸傍花影动春枝。
东嘉层构名今在,独愧凭阑负碧漪。
林间石
入夜跏趺多待月,移时箕踞为看山。
苔生晚片应知静,云动秋根合见闲。
瘦鹤独随行药后,高僧相对试茶间。
疏篁百本松千尺,莫怪频频此往还。
黄家庄
黄家庄畔一维舟,总是沿流好宿头。
野兴几多寻竹径,风情些小上茶楼。
遥村两暗鸣寒犊,浅溆沙平下晚鸥。
更有锦帆荒荡事,茫然随分起诗愁。
过芜湖县
诗中长爱杜池州,说着芜湖是胜游。
山掩县城当北起,渡冲官道向西流。
风捎樯碇纲初下,雨摆鱼薪市末收。
更好两三僧院舍,松衣石发斗山幽。
无为军
掩映军城隔水乡,人烟景物共苍苍,
酒家楼阁摇风旆,茶客舟船簇两樯,
残笛远砧闻野墅,老苔寒桧看僧房。
狎鸥更有江湖兴,珍重江头白一行。
出泉水驿
晓城寒水共萧萧,湿碧吹青路一条。
烟霭浓间出山释,林萝深里过溪桥。
闲情谩会吟兼画,隐事犹输钓与樵。
多谢孤村人落外,酒旗风急更相招。
淮甸南游
幽胜程程拟遍寻,不妨淮楚入搜吟。
藓莎篱落溪庄静,松竹楼台坞寺深。
数抹晚霞怜野笛,一筛寒雨羡沙禽。
腰间组绶谁能爱,时得闲游是此心。
耿济口舟行
环回几合似江干,刺眼诗幽尽状难。
沙觜半平春晚湿,水痕无底照秋宽。
老霜蒲苇交千刃,怕雨凫鸥著一攒。
拟就孤峰寄蓑笠,旧乡渔业久凋残。
留题李休幽居
俗口喧喧利与名,到君风品即难评。
曾将五老关秋梦,只爱南熏是正声。
鸟恋药棚长独立,树欺诗壁半旁生。
公车便不能征出,搔首吾朝负圣明。
园庐
柴关寒井对萧晨,自爱洒迟近古人。
闲草遍庭终胜俗,好书堆案转甘贫。
桥边野水通渔路,篱外青山见寺邻。
懒为躬耕咏梁甫,吾生已是太平民。
安福县途中作
诗景纷挐且按鞭,坏桥危蹬已鸣泉。
云根道店多沽酒,山晚人家亦种田。
谷鸟惊啼冲宿雨,野梅愁绝闭寒烟。
玉梁阁皂堪行遍,回到临江即上船。
雪三首
瓦沟如粉迭楼腰,高会谁能解酒貂。
清夹晓林初落索,冷和春雨转飘萧。
堪怜雀避来闲地,最爱僧冲过短桥。
独有闭关孤隐者,一轩贫病在颜瓢。
湿飘乾堕著溪林,阵猛花兴聚砌阴。
晓沫平随茶筋薄,冻痕全共药锄深。
慵多只好披诗看,狂甚无如叩几吟。
更想天山两三骑,臂鹰拳蹬簇骎骎。
皓然窗户晓来新,画轴碑厅绝点尘。
洛下高眠应有道,山阴清兴更无人。
寒连水石明渔墅,猛共松篁压寺邻。
酒渴已醒时味薄,独援诗笔得天真。
春阴
似雨非晴意思深,宿醒牵率卧春阴。
苦怜燕子家相并,生伯梨花晚不禁。
薄薄帘帏欺欲透,遥遥歌管压来沉。
北园南陌狂无数,只有芳菲会此心。
秋怀
惠连初拟赋秋怀,病束慵缠几未谐。
湿叶堕丹明晚堑,破云拖粉露睛崖。
先甘衰落归双髩,已觉清凉入百骸。
试枕离骚校闲品,竹烟杉籁满萧斋。
山园小梅二首
众芳摇落独暄研,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料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剪绡零碎点酥乾,向背稀稠画亦难。
日薄纵甘春至晚,霜深应怯夜来寒。
澄鲜只共邻僧惜,冷落犹嫌俗客看。
忆着江南旧行路,酒旗斜拂堕吟鞍。
又咏小梅
数年闲作园林主,未有新诗到小梅。
摘索又开三两朵,团栾空绕百千回。
荒邻独映山初尽,晚景相禁雪欲来。
寄语清香少愁结,为君吟罢一衔杯。
梅花
吟怀长恨负芳时,为见梅花辄入诗。
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
人怜红艳多应俗,天与清香似有私。
堪笑胡雏亦风味,解将声调角中吹。
又二首
几回山脚又江头,绕著瑶芳看不休。
一味清新无我爱,十分孤静与伊愁。
任教月老须微见,却为春寒得少留。
终共公言数来者,海棠端的免包羞。
小园烟景正凄迷,阵阵寒香压麝脐。
池水倒窥疏影动,屋檐斜入一枝低。
画工空向闲时看,诗客休征故事题。
惭愧黄鹏与蝴蝶,只知春色在桃溪。
杏花
蓓蕾枝梢血点乾,粉红腮颊露春寒。
不禁烟雨轻欹着,只好亭台爱惜看。
隈柳旁桃斜欲坠,等莺期蝶猛成团。
京师巷陌新睛后,卖得风流更一般。
桃花
柳坠梅飘半月初,小园孤榭更庭除。
任应雨杏情无别,最与新篁分不疏。
比并合饶皮博士(皮日休有赋),形相偏属薛尚书(薛能有诗)。
薄红深茜尖尖叶,亦有愁肠末负渠。
山舍小轩有石竹二丛哄然秀发因成七言二章
麝香眠后露檀匀,绣在罗衣色未真。
斜倚细丛如有恨,冷插疏朵欲生春。
阶前红药推词客,篱下黄花重古人。
今日含毫与题品,可怜殊不愧清新。
青帘有酒不妨赊,素壁无诗未足夸。
所重晚芳犹在目,可关秋色易为花。
深枝冉冉装溪翠,碎片英英剪海霞。
莫管金钱好行市,寂寥相对是山家。
(陆鲁望有诗云:如今莫共金钱斗,买断秋风是此花)新竹
粉环匀束绿沉枪,袅露差烟层层长。
卷箔乍惊双眼健,倚阑寻觉百毛凉。
齐披古锦围山阁,背迸寒犀过寺墙。
堪笑数根苍翠者,强颜如立少年场。
荣家鹤
种莎池馆久淹留,品格堪怜绝比俦。
春静棋边窥野客,雨寒廊底梦沧洲。
清形已入仙经说,冷格曾为古画偷。
数啄稻粱无事外,报言鸡雀懒回头。
百舌
柳条初重草初肥,烟湿园林晚未晞。
百种堪怜巧言语,一般惟欠好毛衣。
欺凌红杏从头宿,讽刺黄鹂趁背飞。
谁道关关便多事,更能缄默退芳菲。
蝶
细眉双耸敌秋毫,冉冉芳园日几遭。
清宿露花应自得,暖争风絮欲相高。
情人殁后魂犹在,傲吏齐来梦亦劳。
闲掩遗编苦堪恨,不并香草入离骚。
西湖孤山寺后舟中写望
天竺横分景色宽,孤山背后泊船看。
林藏野路秋偏静,水映渔家晚自寒。
拂拂烟云初淡荡,萧萧芦苇半衰残。
春锄数点谁惊起,书破晴云粉字乾。
小隐
鲁望无来已百年,又生吾辈在林泉。
唯知隐遁为高尚,敢道文章到圣贤。
月界晓窗琴岳润,竹摇秋机墨云鲜。
南塘一霎霏微雨,更拥渔蓑上钓船。
梅花二首
宿霭相粘冻雪残,一枝深映竹丛寒。
不辞日日旁边立,长愿年年末上看。
蕊讶粉绡裁太碎,蒂疑红蜡缀初乾。
香篘独酌聊为寿,从此群芳兴亦阑。
孤根何事在柴荆,春色仍将腊候并。
横隔片烟争向静,半粘残雪不胜清。
等闲题咏谁为愧,子细相看似有情。
搔首寿阳千载后,可堪青草杂芳英。
秋怀
霏霏烟露拂西窗,缃帙披残卧缥缸,
林木细分山去削,水波微动鹤丁椿。
凉沉睡欲何妨纵,静壮诗魔未易降。
搔首旧游堪入画,一樯如练下澄江。
送范寺丞仲淹
中林萧寂款吾庐。
亹亹犹欣接绪余。
去棹看当辨江树,离尊聊为摘园蔬。
马卿才大常能赋,梅福官卑数上书。
黼座垂精正求治,何时条对召公车?
送史殿省典封川。
炎方将命选朝伦,治行何尝下古人。
拥旆肯辞临远郡,登舻还喜奉慈亲。
水连芳草江南地,烟隔寒梅岭上春。
若过中途值归雁,慰怀能与寄音尘?送史宫赞兰溪解印归阙
杜若萋萋天似水,一樯风信快吟怀。
春坊冠盖还朝籍,宝婺溪山别县斋。
访旧约僧登北固,破程乘月宿清淮。
东南出宰才居最,畴为言扬向玉阶?送马程知江州德安
酒酣无复耿离肠,一路之官尽水乡。
公廨寒生对庐阜,客帆风定泊浔阳。
波涵洲渚初收潦,露浥蒹葭未作霜。
到日何人先刺谒,二林开士在琴堂。
送楚执中随侍入蜀(仍寄家京洛)
严君将命之邛蜀,令子和家且侍行。
洛汭好山归别业,江南芳草动离情。
诗题寺壁云根润,书检松窗野色明。
他日林间无所望,只求金榜看嘉名。
送马程员外之任乌江
空色青苍寒日明,迟迟携手出柴荆。
长贫少得交游者,渐老不禁离索情。
去路浦帆当晚落,到官江草已春生。
州监县尹多才识,当念吾宗负大名。
送赵时校书之任临川司理。
南国古来风物好,早时游览熟登临。
青山满路人家远,丹橘隔江秋色深。
官况暂应劳折狱,病怀终自重分襟。
三年解罢当求试,多草新文慰我心。
送吴秀才赴举
一战词场定策勋,麻衣西笑仕纷纷。
风神已负青云气,艺业兼携白地文。
辇下春华期纵辔,野中林色惜离群。
明年新榜看看见,第甲嘉名且认君。
送陈纵之无为军
淮天时节少春寒,几蒂梅花雪欲残。
水次军城囊剑入,雨余村坞镫驴看。
名缘末出知谁异,道为深穷却自难。
第一京师早西入,庙廊题字可无韩。
送文光师游天台
天姥山深摇锡杖,野芳春翠共葳蕤。
松门过水无重数,石壁看霞到尽时。
闲避鸟啼应作观,忽逢人迹自留诗。
秦中河朔尝游览,莫恨此方行脚迟。
赠胡明府
一琴牢落倚松窗,孤澹天君得趣长。
谒庙有时封县版,坐衙终日著公裳。
为收牌印教村仆,偶捡图书见古方。
征足税粮人更静,却搘吟策立秋廊。
赠当涂朱仲敏
甚与时流道不同,南朝台阁是家风,
高闲几格图书畔,冷淡门庭树石中。
因寄诗牌寻胜景,拟投文卷致名公。
荣登显达他年后,应笑冥冥弋者鸿。
舒城僧舍呈赠李仲宣文学
竹深淮寺雪萧骚,一壁寒灯伴寂寥。
瘦尽骨毛终騕袅,蚀来锋刃转豪曹,
宦情冷落诗中见,淡态轩昂酒后高。
莫为无辜惜才术,圣明求治正焦劳。
赠钱塘邑长高秘校
几万人家山水中,为官古雅少人同。
疏帘衙退卷花轴,曲槛客来凭竹风。
唯道簿书多傍俗,自怜琴酒末妨公。
等闲呵出郭门近,轻棹绕湖寻佛宫。
喜灵皎师见访书赠
金锡锵然款蠧关,云膏浓渚对跳峦。
清如霜月三五夕,瘦似烟篁一两竿。
旧社久抛魂梦破,近诗才举骨毛寒。
池轩夜静且留宿,往往自将秋籁弹。
寄解州李学士
解梁贤守古难同,张盖垂鞭自士风。
馆职久衔疏旧地,郡符重剖柱名公。
印厅孤坐琴尊外,铃阁清谈易老中。
闻演丝纶征诏近,相如文学动天聪。
寄薛学士曹州持服
飞征偶未下天衢,古郡宽闲且寄居。
曾许布衣通一刺,每留蔬食看群书。
高斋已想闲丹灶,清梦谁同话直庐。
江外敢知无别计,只携琴鹤听新除。
寄傅霖
葛蔓烟枯束六经,高廉浑与昔贤停。
黄牙稚子夸牛犊,白眼山人识剑形。
寒睡草旁村酒壮,晓思河曲雨槎腥。
传闻曾说平生事,不要清朝梦武丁。
寄岑迪时黜官居曹州
久辜才术向吾朝,公罪应该洗雪条。
佐邑旧曾居府寺,转官新合入京僚。
门庭冷落闲中住,僮仆生疏贱价招。
别后交游定相忆,酒灯棋雨几清宵。
寄耏门粱进士
退隐无山进乏媒,杜门芳草与苍苔。
贫为吾道应关命,达似他途亦是才。
人静合寻衙北寺,野凉还上郭西台。
江干昨夜情多少,风而吹灯一梦回。
曹州寄任独复
交结文章尽世惊,城中幽隐更无营。
敢将古道为吾事,耻对常流语子名。
秋思病弹曾独听,太玄闲写待谁评。
清朝故实蒲轮在,合为高贤下帝京。山中寄招叶秀才
夜鹃晓猿时复闻,寥寥长似耿离群。
月中未要恨丹桂,岭上且来看白云。
棋子不妨临水著,诗题兼好共僧分。
所忧他日荣名后,难得幽栖事静君。
尝茶次寄越僧灵皎
白云峰下两枪新,腻绿长鲜谷雨春。
静试恰看湖上雪,对尝兼忆剡中人。
瓶悬金粉师应有,筋点琼花我自珍。
清话几时搔首后,愿和松色劝三巡。
寄宣城宗言侄
春水涵波绿渺瀰,江南芳草又离离。
谢家元住青山郭,郄氏近攀丹桂枝。
衣下香囊非尔好,床头诗卷愧吾痴。
中林独处仍多病,早晚能来慰所思?
寄西山勤道人
天竺山深桂子丹,白猿啼在白云间。
死生不出千门事,坐卧无如一室闲。
谁伴锡痕过寂历,自凭茶色对孱颜。
忘机亦有庞居士,园井萧疏病掩关。
寄呈张元礼
君栖枳棘官将满,我住蓬篙道正穷。
驷马交游从此少,一瓢生事不胜空。
衡门但枕盈盈水,群木方摇摵摵风。
若念故人兼久病,公余无惜寄诗筒。
寄玉梁施道士
子云遗构住丹房,天鼓时闻数叩霜。
真景截波寻铁柱,怪书披月看铜墙。
氳氳颢气朝胎息,熠熠辰辉夜步纲。
大静入来诸事罢,灵芜盘穗卷良常。
寄太白李山人
颜如童子发如黳,卜筑深当太白西。
身上只衣粗直掇,马前长带古偏提。
鹍鹏懒击三千水,龙虎闲封六一泥。
几度枕肱人迹外,半窗松雪论天倪。
历阳寄金陵衍上人
藓晕莎丛古石房,寺和松竹背秋冈。
骚吟末断云生褐,梵偈重开月照香。
五老旧游应悄默,六朝闲事肯悲凉。
西州独客心摇甚,抹碧江天鸟一行。
春日寄钱都使
桃花枝重肉红垂,萱草抽芽抹绿肥。
正语暖莺风细细,著双寒燕雨稀稀。
亭台物景兼飘絮,宅院时情渐夹衣。
拍背挟肩行乐事,不甘离索向芳菲。
寄题历阳马仲文水轩
构得幽居近郭西,水轩风景独难齐。
烟含晚树人家远,雨湿春蒲燕子低。
红烛酒醒多聚会,粉笺诗敌几招携。
旅游今日堪搔首,摇落山程困马蹄。
春暮寄怀曹南通守任寺丞中行
跌宕情怀每事同,十年曹社醉春风。
弹弓园圃阴森下,棋子厅堂寂静中。
赤脚我犹无一婢,黑头君合作三公。
江湖今日还劳结,目送归飞点点鸿。
寄辇下莫降秀才。
犀围古暗革靴鸣,楚楚衣裾白苧轻。
节概平时长独立,文章近日合双行。
且看辇轂千蹄晓,复忆溪山数笔晴。
一第临临杏花宴,满都春色叫迁莺。
和西湖霁上人寄然社师
竹下经房号白莲,社师高行出人天。
一斋巾拂晨钟次,数礼香灯夜像前。
瞑目几闲松下月,净头时动石盆泉。
西湖旧侣因吟寄,忆着深峰万万年。和陈湜赠希社师
瘦靠栏干搭梵襟,绿荷阶面雨花深。
迢迢海寺浮杯兴,杳杳秋空放鹤心。
斋磬冷摇松吹杂,定灯孤坐竹风侵。
锵然更有金书偈,只许龙神听静吟。
追和彭城太尉夏月寄题湖上湛源大师房
碧蒲红蓼白莲房,一片栾栌撼水光。
海岸空闻有孤绝,山中休道更清凉。
惊飞翡翠当轩鸟,袅过旃檀别院香。
最爱晚天吟枕上,好云遥耸数峰长。
集贤李建中工部尝以七言长韵见寄感存怀没因用追和
清绝门墙冷似冰,野人怀刺昔尝登。
新题对雨分萧寺,旧梦经秋说杜陵。
贫典郡符资月给,老持台宪减霜稜。
开元文学钟王笔,惆怅临风一烬灯。和酬周启明贤良见寄
洽世谁能吊屈平?且披缃帙散幽经。
春阳尽吐芊芊草,霄极长垂两两星。
半壁烟岚图太华,一筇风雪访支硎。
雅吟为惠将何比,明月珊瑚海气腥。
和酬泉南陈贤良高见赠
湛卢生涩鞘秋尘,方册谁谈礼乐因。
两地贵游无旧识,五天清会有高人。
泉关茶井当犹惜,火养丹炉看独频。
扬袂公车莫相调,浮名末应似身亲。
酬昼师西湖春望
笛声风暖野梅香,湖上凭栏日渐长。
一样楼台围佛寺,十分烟雨簇渔乡。
鸥横残葑多成阵,柳映危桥末著行。
终约吾师指芳草,静吟闲步岸华阳。
虢略秀才以七言四韵诗为寄辄敢酬和幸惟采览
本无高量似阳城,但爱松风入耳声。
五亩自开林下隐,一尊聊敌世间名。
交谈不远樵农客,弄翰慵夸子墨卿。
异日青冥肯回顾,夫君门第旧和羹。
寿阳城南写望怀历阳故友
楚山重迭矗淮濆,堪与王维立画勋。
白鸟一行天在水,绿芜千阵野平云。
孤崖佛阁晴先见,极浦渔舟晓末分。
吟罢骚然略回首,历阳诗社久离群。
玉梁峡口怀朱严从事之官岭外两夕舣舟于此
苍莽江湾尽入深,数家村坞在山阴。
烟横落木寒初静,水带微阳晚末沉。
极览定非他辈事。不来终负此生心。
鲈鱼斫鲙松醪酒,曾属诗人两日吟。
西梁山下泊船怀别润州杲上人
画图行李是随缘,立别江头雨霁天。
铁瓮独归三月寺,铜瓶轻挂两潮船。
吟焚篆籀香初竭,老拥云霞衲已穿。
昨夜西梁山下月,为师怀想几凄然。
春日怀历阳后园游兼寄宣城天使
昔年行乐伴王孙,事尽清狂是后园。
一榻竹风横懒架,半轩花月倒顽盆。
佳人暗引莺言语,芳草闲迷蝶梦魂。
今日凄凉旧春色,可堪烟雨近黄昏。
招思齐上人
两枪未试泠泠水,五鬣长闲淅淅风。
清会几时搔首后,病怀无复曲肱中。
寒云片段浮重岘,白鸟横料入远空。
一帙逍遥不能解,牛头焚尽待支公(上人尝著逍遥别义)。
闻灵皎师自信州归越以诗招之
天师苍翠横金锡,地藏清凉掩竹扉。
千里白云随野步,一湖明月上秋衣。
诗寻静语应无极,琴弄寒声转入微。
我亦孤山有泉石,肯来松下共忘机?
复赓前韵且以陋,居幽胜诧而诱之
画共药材悬屋壁,琴兼茶具入船扉。
秋花挹露明红粉,水鸟冲烟湿翠衣。
石镫背穿林寺近,竹烟横点海山微。
百千幽胜无人见,说向吾师是泄机。诗招南阳秀才
莫因公荐偶失意,便拟飘蓬作旅人。
志壮任存题柱事,病多争向倚门亲。
危堤柳色休伤别,上苑杏花长自春。
况有西湖好山水,归来且溷锦衣尘。
谢马程先辈惠蜀笺
数幅丹青夹白云 封题何事寄幽人。
亏君视草禁中客,乞我浣花溪上春。
且与巾箱为玩好,更无篇什写清新。
我来卧病还多感,一笔蛛丝满砚尘。读王黄州诗集
坐吟行看对清秋,懒架仍移近枕头。
放达有唐惟白傅,纵横吾宋是黄州。
左迁商岭题无数,三入承明兴未休。
红药紫微千一古,又添扬子伴牢愁。读种先生丁密谏诗
旧草闲看即自卑,圣朝空道苦于诗。
才高敢望如明逸,新句无因似谓之。
淮旬月华攲枕静,秣陵春色按鞭迟。
邯郸独步西施笑,落得星星两鬓丝。病中二首
坐钓行樵那不倦,寻云看月亦应劳。
烦襟入夜权宜减,瘦骼乘秋斗顿高。
猿下任窥煎药鼎,客来慵动碾茶槽。
床头卧架直闲却,免有情憀揭悼骚。
遗编坐罢披三豕,小轴行当倦五禽。
帘肆有征常遇困,刀圭无状为攻深。
长卿病渴应难奈,玄晏清赢已不禁。
约缚隐囊聊阁膝,忘怀未得是微吟。
喜侄宥及第
新榜传闻事可惊,单平于尔一何荣。
五阶已忝登高第,金口仍教改旧名。
闻喜宴游秋色雅。慈恩题记墨行清。
岩扉掩罢无他意,但爇灵芜感圣明。
伤白积殿丞
吏散门墙转寂然,疏狂投分向生前。
苦无名位高今世,空有文章出古贤。
遗传得谁修阙下,孤坟应只客江边。
池阳渺渺堪垂睫,奠罢秋枝一叫蝉。伤朱寺丞
妻女飘零五岭头,为君南望涕横流。
浮荣暂得衣朱绂,远宦寻闻丧白州。
天与声名还自折,瘴侵篇什有谁收。
朝中交旧知多少,应惜无儿似邓攸。吊薛公孟
未第身魂殁帝京,东还长久奠幽灵。
遗文尽合编家传,高行谁堪撰墓铭。
谈柄寂寥尘久暗,墨池荒废草空青。
三招不见山巾湿,拟画轩昂太白星。
五言绝句
闵师自天台见寄石枕
斫石自何许?枕之怀赤城。
空庐复蕙帐,旦暮白云生。
西湖与性上人话别
秋山与湖水,远近如相送。
后夜宿扁舟,知师有归梦。
送谢尉
试吏才未伸,食贫同古人。
何以赠行色?一酌湖水春。
赠中师草圣
行草得三味,林间尝与语。
秋风忽卷衣,别我之何所?
送僧之京师,
皇城十二衢,埃尘满香裓\。
何以待归期?山中桂花色。
七言绝句
孤山隐居书壁
山水末深猿鸟少,此生犹拟别移居。
直过天竺溪流上,独树为桥小结庐。
水亭秋日偶书
巾子峰头乌臼树,微霜末落已先红。
凭阑高看复低看,半在石池波影中。
水轩
日于诗雅久沉迷,尤爱凭阑此构题。
纷泊杨花春意晚,黄鹂飞过水东西。
池上作
簇簇菰蒲映蓼花,水痕天影蘸秋霞。
分明似个屏风上,飞起一道斜。
松径
霜子落秋筇卓破,雨钗堆地屐拖平。
不知呵出长安客,肯爱深穿冷翠行?
竹林
寺篱斜夹千稍翠,山蹬深穿万箨乾。
却忆贵家厅馆里,粉墙时画数茎看。
菱塘
含机绿锦翻新叶,满匣青铜莹古花。
最爱晚来鸥与鹭,宿烟翘雨便为家。莲荡
楚妃皋女一何多,裳似笑蓉衣芰荷。
几夕霏霏烟霭里,竞窥清浅弄重波。
葑田
淤泥肥黑稻秧青,阔盖春流旋旋生。
拟倩湖君书版籍,水仙今佃老农耕。僧有示西湖墨本者就孤山左侧林萝秘邃间状出衡茅之所且题云林山人隐居谨书二韵承之
泉石年来偶结庐,冷挨松雪瞰西湖。
高僧好事仍多艺,已共孤山画入图。
孤山雪中写望寄呈景山仙尉
璚树瑶岑掠眼新,鲜飙时复飏珠尘。
此中自是蓬莱阙,何处更寻姑射人?
春日斋中偶成
空阶重迭上垣衣,白昼初长社燕归。
落尽海棠人卧病,春风时复动柴扉。山中寒食二首
方塘波绿杜蘅青,布谷提壶已足听。
有客新尝寒具罢,据梧慵复散幽经。
气象才过一百五,且持春酒养衰年。
中林不是不禁火,其奈山樱发欲然。孤山从上人林亭写望
林表秋山白鸟飞,此中幽致世还稀。
谁家岸口人烟晚,坐见渔舟两两归
秋江写望
苍茫沙觜鹭鸳眠,片水无痕浸碧天。
最爱芦花经雨后,一篷烟火饭鱼船。
乘公桥作
晚峰横碧树梢红,数榜鱼罾水影中。
忆得江南曾看着,巨然名画在屏风(僧尤妙山水)风水洞
平昔常闻风水洞,重山复水去无穷。
因缘偶入云泉路,林下先闻接客钟。
宿姑苏净惠大师院
常爱人间此会稀,话长中夕重开扉。
孤山猿鸟西湖上,懒对寒灯咏式微。
偶书
一任尘欺古鹿卢,圣经穷烂更何图。
磻溪老叟能闲气,八十封侯不似无?
予顷得宛陵葛生所茹笔十余筒,其中复得精妙者二三焉。
每用之,如麾百胜之师,横行于纸墨间,所向无不如意。
惜其日久且弊,作诗二 篇,以录其功。
江南秋兔老毫疏,数字钟王尚贾余。
因读退之毛颖传,可怜今日不中书。
神锋虽缺力终存,架琢珊瑚欠策勋。
日暮闲窗何所似?灞陵憔悴故将军。
清河茂才以良笔并诗为惠次韵奉答
郊翰秋劲愈于锥,筠管温温上玉辉。
聊为夫君一栖阁,老来驽缓久知非。初夏
乳雀啁啾日气浓,雉桑交影绿重重。
秧田百亩鹅黄大,横策溪村属老农。
秋日含山道中回寄历阳希然山人
村落人家总入诗,下驴盘泊立多时。
霜陂一掬清于鉴,漱着牙根便忆归。
晚春寄示茂才冯彭年
头上酒巾为长物,据梧微咏意无涯。
人生行乐知能几,但见春风满路花。
山阁夏日寄黄大茂才
几日无缘见极度,令人鄙吝不能忘。
新篁绕阁熏风细,还肯时来纳晚凉?
钱塘仙尉谢君咏,物楼成寄题二韵
仙人多在丽谯居,况对西山爽气余。
若向湖滨属佳句,莫忘秋水落芙蕖。
寄上金陵马右丞三首
专席顷尝居宪府,拥旄寻亦别明庭。
金陵土著多蒙赖,分野三回见福星。
惠爱如春威似霜,神明佳政蔼余杭。
集贤庭畔依依柳,无限行人比颂棠。
尽道次公当入相,江湖那肯久迟徊。
西湖春物空凝意,犹望方舟赏胜来。
和唐异见寄
骚人新遗畔牢词,隐几微吟愧所知。
几欲草前论款密,可能林下访栖迟?和才上人春日见寄
俗外多将云作装,花前恨以醉为乡。
瑶华伸玩情何极,高绝犹如登百常。
寄题僧院庭竹
岑寂宝坊清夜月,几移疏影上跏趺。
更怜斋罢闲看处,一日还应不可无。
寄兰溪邑长史宫赞
溪上红兰露泫华,溪波浮动长人衙。
公余即有扁舟兴,几弄潺湲到日斜。
寄梅室长
君家先祖隐吴门,即日追游往事存。
若向明时奏飞牍,并将康济息元元。闵上人以鹭鸶二轴为寄固成二韵
闲飏粉丝荷苇外,数声惟欠叫秋阴。
虚堂隐几时悬看,增得沧洲趣更深。
寄闻义阇梨时在溪口
平昔常闻溪口路,重山复水去无穷。
禅余试问舟人看:几宿还能到剡中?
制诰李舍人以松扇二柄并诗为遗亦次来韵
编松为箑寄山中,兼得紫微诗一通。
入手凉生殊自慰,可烦长听隐居风。
和皓文二绝
李杜风骚少得朋,将坛高筑竟准登?
林萝寂寂湖山好,月下敲门只有僧。
芳草谁能梦谢池?但将心地喻摩尼。
千岩万壑时相忆,明月清风两自知。和王给事同诸官留顺。千兵款户迂红旆,四壁留题拂紫苔。
他日北山传故事,愿将猿鹤比云来。
和蒙尉见寄
开尊且醉圣贤酒,理棹时乘旦暮风。
懒为躬耕咏梁甫,敢将闲卧敌隆中。
和酬周寺丞
门横野水席凝尘,束组谁能问乞邻?
除是千庐贵游客,中林时复访幽人。
和安秀才次晋昌居士留题壁石
岑寂衡门题凤处,岭云庭树似无依。
湖滨伫立应相望,一信樵风晚未归。和谢秘校西湖马上
表里湖山极目春,据鞍时此避埃尘。
苍苍烟树悠悠水,除却王维少画人。
又和病起
展转匡床乍起来,缥缸缃帙亦慵开,
三年一尉湖东住,谁识神仙本姓梅。
(首唱云落尽中庭一树梅)
答谢尉得替
牢愁漫诉空阶雨,羁宦闲伤落日春。
末似青青河畔草,客亭长短送离人。
答潘司理
庭柯雪压已如春,乘兴山阴亦少人。
岑寂园庐何所对,酒中贤圣药君臣。
载荅
官曹久已称廉吏,田里时来顾散人。
文战谈围棋敌外,绛侯何事号功臣。
送僧游天台
石梁天绝赤城深,影落沧溟几万寻。
金策若回聊为说,慰予终老爱山心。
送陈日章秀才
闲却清尊掩缥囊,病来无故亦凄凉。
江南春草旧行路,因送归人更断肠。
送僧还东嘉
中林昨夜待微月,因想谢公池上楼。
何意师言石门路,一瓶还自上归舟。
送慈师北游
郁郁蒲茸染水田,渡淮闲寄贾人船。
知师一枕清秋梦,多为林间放鹤天。复送慈公还虎丘山。孑孑归樯五两翻,香林禅石抱云根。
单囊憩罢应微笑,却是青山不出门(虎丘林壑多在寺垣之内)。
即席送江夏茂才
与君末别且酣饮,别后令人空倚楼。
一点风帆若为望,海门平阔鹭涛秋。
送易从师游金华
吟卷田衣岁向残,孤舟夜泊大江寒,
前岩数本长松色,及早归来带雪看。
送丁秀才归四明
有似东浮沧海君,乘槎泛泛逐归云。
蛟绡市得能为寄,拟写清真隐秘文。送谢氏昆仲归闽中
清邵才高云与机,林间文会忽相违。
南中草木正黄落,但羡冥鸿两两飞。
送遂良师游嘉禾
贝叶松枝想暂闲,半囊乘兴几时还。
船窗月上沧洲远,应有诗题忆旧山。送遵式师谒金陵王相国三首
杯渡当过白鹭滩,石城春气尚微寒。
公台谒罢如乘兴,试访南朝事迹看。
高牙熊轼隐铃斋,棠树阴浓长绿苔。
亟相望尊宾谒少,清言应喜道人来。天竺孱颜暂掩扉,讲香浮穗上行衣。
白猿声里生公石,莫遣移文怨晚归。
送善中师归四明
四明山水别多时,老病心闲事事违。
梦想湖西古兰若,又和秋色送僧归。
送人游金山
水烟霜树矗层峦,点破红心一簇寒。
见说天多剩得月,为予闲上上方看。送然上人南游
囊携琴谱与诗稿,寄卧船窗一榻深。
莫向云中认江树,等闲惊起故园心。送人知苍梧
侧身南望但依依,片席乘风去似飞,
莫渭苍梧在天末,帝乡看逐白云归。
送有交师辇下
滤罗闲佩氎巾轻,秋籁随身指去程。
辇下大僚多好事,退朝谁着道衣迎?
送大方师归金陵
渺渺江天白鸟飞,石城秋色送僧归。
长干古寺经行了,为到清凉看翠微(清凉寺翠微最为嘉胜也)。
监郡吴殿丞惠以笔墨建茶各吟一绝谢之
笔
犀利锋铓敌五兵,梦中青镂末为灵。
空山日午南窗暖,拟写黄庭内景经。
墨
青晕时磨半砚云,更将书帖拂秋尘。
衰赢自顾空多感,不是临池苦学人。
茶
石辗轻飞瑟瑟尘,乳花烹出建溪春。
世间绝品人难识,闲对茶经忆古人(陆羽撰茶经而不载建溪者意其颇有遗落耳)。
野凫
三三两两自相随,檀颈回看胈皌衣。
野水无波秋色净,不知何事忽掠飞。
猫儿
纤钩时得小溪鱼,饱卧花阴兴有余。
自是鼠嫌贫不到,莫惭尸素在吾庐。
鸣皋所养鹤
皋禽名只有前闻,孤引圆吭夜正分。
一唳便惊寥泬破,亦无闲意到青云。
呦呦所养鹿
深林摵摵分行响,浅葑茸茸迭卧痕。
春雪满山人起晚,数声低叫唤篱门。
小舟
舷低冷戛荷千柄,底觘斜穿月半轮。
一笠一蓑人稳坐,晚风萧飒弄青苹。
槐木纸椎赠周太祝
入手轻乾是古槐,几声清响彻池台。
推余鱼网如脂滑,时写新诗肯寄来?
自作寿堂,因书一绝以志之
湖上青山对结庐,坟前修竹亦萧疏。
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
句四联
草泥行郭索,云木叫钩辀。
隐非秦甲子,病有晋春秋。
水天云黑白,霜野树青红。
风回时带笛,烟远忽藏村。
诗余
相思令 惜别
吴山青。
越山青。
两岸青山相对迎。
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
妾泪盈。
罗带同心结未成。
江头潮已平。
点绛唇 题草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
余花落处。
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
王孙去。
萋萋无数。
南北东西路。
霜天晓角 题梅
冰清霜洁。
昨夜梅花发。
甚处玉龙三弄,声摇动、枝头月。
梦绝。
金兽爇。
晓寒兰烬灭。
要卷珠帘清赏,且莫扫、阶前雪。
- 中国汉代农书。作者氾胜之。原名《氾胜之》,《汉书。艺文志》著录为18篇;《隋书。经籍志》始称为《氾胜之书》,以后就通用此名。原书约在北宋初期亡佚,现存的《氾胜之书》是从《齐民要术》等一些古书中摘录的原文辑集而成,约3500字。内容有耕田法、溲种法、穗选法、区田法,以及禾、黍、麦、稻、稗、大豆、小豆、枲(纤维用大麻)、麻(子实用大麻)、瓜、瓠(葫芦)、芋、桑等13种作物的栽培技术。该书记载的作物栽培技术,反映了西汉时期所达到的较高水平,同时也开创了中国农书中作物各论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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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耕田
凡耕之本,在于趣时和土,务粪泽,早锄早获。 春冻解,地气始通,土一和解。夏至,天气始暑,阴气始盛,土复解。夏至后九十日,昼夜分,天地气和。以此时耕田,一而当五,名曰膏泽,皆得时功。
春地气通,可耕坚硬强地黑垆土,辄平摩其块以生草,草生复耕之,天有小雨复耕和之,勿令有块以待时。所谓强土而弱之也。
春候地气始通:椓橛木长尺二寸,埋尺,见其二寸:立春后,土块散,上没橛,陈根可拔。此时二十日以后,和气去,即土刚。以此时耕,一而当四。和气去耕,四不当一。
杏始华荣,辄耕轻土弱土。望杏花落,复耕。耕辄蔺之。草生,有雨泽,耕重蔺之。土甚轻者,以牛羊践之。如此则土强。此谓弱土而强之也。 春气未通,则土历适不保泽,终岁不宜稼,非粪不解。慎无旱耕。须草生,至可耕时,有雨即耕,土相亲,苗独生,草秽烂,皆成良田。此一耕而当五也。不如此而旱耕,块硬,苗秽同孔出,不可锄治,反为败田。秋无雨而耕,绝土气,土坚垎,名曰腊田。及盛冬耕,泄阴气,土枯燥,名曰脯田。脯田与腊田,皆伤田,二岁不起稼,则二岁休之。 凡麦田,常以五月耕,六月再耕,七月勿耕,谨摩平以待种时。五月耕,一当三。六月耕,一当再。若七月耕,五不当一。
冬雨雪止,辄以蔺之,掩地雪,勿使从风飞去;后雪复蔺之;则立春保泽,冻虫死,来年宜稼。
得时之和,适地之宜,田虽薄恶,收可亩十石。 二、收种
牵马令就谷堆食数口,以马践过为种,无虸蚄,厌虸蚄虫也。
种伤湿郁热则生虫也。 取麦种,候熟可获,择穗大强者,斩束立场中之高燥处,曝使极燥。无令有白鱼,有辄扬治之。取干艾杂藏之,麦一石,艾一把;藏以瓦器竹器。顺时种之,则收常倍。
取禾种,择高大者,斩一节下,把悬高燥处,苗则不败。 欲知岁所宜,以布囊盛粟等诸物种,平量之,埋阴地。冬至后五十日,发取量之。息最多者,岁所宜也。
虫食桃者粟责。
三、溲种法
薄田不能粪者,以原蚕矢杂禾种种之,则禾不虫。 又马骨锉一石,以水三石,煮之三沸;漉去滓,以汁渍附子五枚;三四日,去附子,以汁和蚕矢羊矢各等分,挠令洞洞如稠粥。先种二十日时,以溲种如麦饭状。常天旱燥时溲之,立干;薄布数挠,令易干。明日复溲。天阴雨则勿溲。六七溲而止。辄曝谨藏,勿令复湿。至可种时,以余汁溲而种之。则禾不蝗虫。无马骨,亦可用雪汁,雪汁者,五谷之精也,使稼耐旱。常以冬藏雪汁,器盛埋于地中。治种如此,则收常倍。 验美田至十九石,中田十三石,薄田一十石,尹择取减法,神农复加之骨汁粪汁溲种。锉马骨牛羊猪糜鹿骨一斗,以雪汁三斗,煮之三沸。以汁渍附子,率汁一斗,附子五枚,渍之五日,去附子。捣糜鹿羊矢等分,置汁中熟挠和之。候晏温,又溲曝,状如后稷法,皆溲汁干乃止。若无骨,者缲蛹汁和溲。如此则以区种,大旱浇之,其收至亩百石以上,十倍于后稷。此言马蚕皆虫之先也,及附子令稼不蝗虫;骨汁及缲蛹汁皆肥,使稼耐旱,使稼耐旱,终岁不失于获。
四、区田法
汤有旱灾,伊尹作为区田,教民粪种,负水浇稼。
区田以粪气为美,非必须良田也。诸山陵近邑高危倾阪及丘城上,皆可为区田。
区田不耕旁地,庶尽地力。 凡区种,不先治地,便荒地为之。
以亩为率,令一亩之地,长十八丈,广四丈八尺;当横分十八丈作十五町;町间分十四道,以通人行,道广一尺五寸;町皆广一丈五寸,长四丈八尺。尺直横凿町作沟,沟一尺,深亦一尺。积壤于沟间,相去亦一尺。尝悉以一尺地积壤,不相受,令弘作二尺地以积壤。
种禾黍于沟间,夹沟为两行,去沟两边各二寸半,中央相去五寸,旁行相去亦五寸。一沟容四十四株。一百合万五千七百五十株。种禾黍,令上有一寸土,不可令过一寸,亦不可令减一寸。
凡区种麦,令相去二寸一行。一行容五十二株。一百凡九万三千五百五十株。麦上土令厚二寸。
凡区种大豆,令相去一尺二寸。一行容九株。一百凡六千四百八十株。
区种荏,令相去三尺。 胡麻相去一尺。
区种,天旱常溉之,一百常收百斛。
上农夫区,方深各六寸,间相去九寸。一亩三千七百区。一日作千区。区种粟二十粒,美粪一升,合土和之。亩用种二升。秋收区别三升粟,亩收百斛。丁男长女治十亩。十亩收千石。岁食三十六石,支二十六年。
中农夫区,方九寸,深六寸,相去二尺。一亩千二十七区。用种一升。收粟五十一石。一日作三百区。 下农夫区,方九寸,深六寸,相去三尺。一亩五百六十七区。用种半升。收二十八石。一日作二百区。
区中草生,茇之。区间草以剗剗之,若以锄锄。苗长不能耘之者,以(句刂)镰比地刈其草矣。
五、禾
种禾无期,因地为时。三月榆荚时雨,高地强土可种禾。 小豆忌卯,稻麻忌辰,禾忌丙,黍忌丑,秫忌寅未,小麦忌戌,大麦忌子,大豆忌申卯。凡九谷有忌日,种之不避其忌,则多伤败,此非虚语也。其自然者,烧黍穰则害瓠。
稙禾,夏至后八十九十日,常夜半候之,天有霜若白露下,以平明时,令两人持长索相对、各持一端,以概禾中,去霜露,日出乃止。如此,禾稼五谷不伤矣。
获不可不速,常以急疾为务。芒张叶黄,捷获之无疑。
获禾之法,熟过半断之。
六、黍 黍者暑也,种者必待暑。先夏至二十日,此时有雨,强土可种黍。一亩三升。黍心未生,雨灌其心,心伤无实。
黍心初生,畏天露。令两人对持长索,搜去其露,日出乃止。
凡种黍,覆土锄治,皆如禾法;欲疏于禾。
七、麦
凡田有六道,麦为首种。种麦得时无不善。夏至后七十日,可种宿麦。早种则虫而有节,晚种则穗小而少实。 当种麦,若天旱无雨泽,则薄责麦种以酢浆并蚕矢,夜半渍,向晨速投之,令与白露俱下。酢浆令麦耐旱,蚕矢令麦忍寒。 麦生黄色。伤于太稠。稠者锄而稀之。 秋锄以棘柴耧之,以壅麦根。故谚曰:“子欲富,黄金覆。”黄金覆者,谓秋锄麦曳柴壅麦根也。至春冻解,棘柴曳之,突绝其干叶。须麦生复锄之。到榆荚时,注雨止,候土白背复锄。如此则收必倍。
冬雨雪止,以物辄蔺麦上,掩其雪,勿令从风飞去。后雪复如此。则麦耐旱、多实。
春冻解,耕和土,种旋麦。麦生根茂盛,莽锄如宿麦。
区种麦,区大小如上农夫区。禾收,区种。凡种一亩,甩子二升;覆土厚二寸,以足践之,令种土相亲。麦生根成,锄区间秋草。缘以棘柴律土壅麦根。秋旱,则以桑落时浇之。
秋雨泽适,勿浇之。春冻解,棘柴律之,突绝去其枯叶。区间草生锄之。大男大女治十亩。至五月收,区一百。得百石以上,十亩得千石以上。
小麦忌戌,大麦忌子,除日不中种。
八、稻
种稻,春冻解,耕反其土。种稻区不欲大,大则水深浅不适。冬至后一百一十日可种稻。稻地美、用种亩四升。始种稻欲温、温者缺其塍,令水道相直;夏至后太热,令水道错。
三月种粳稻,四月种秫稻。 九、稗
稗既堪水旱,种无不熟之时,又特滋茂盛,易生芜秽。良田亩得二三十斛。宜种之备凶年。
稗中有米,熟时捣取米炊食之。不减粱米;又可酿作酒。
一O、大豆
大豆保岁易为,宜古之所以备凶年也。谨计家口数,种大豆,率人五亩,此田之本也。
三月榆荚时有雨,高田可种大豆。土和无块,亩五升;土不和,则益之。种大豆,夏至后二十日尚可种。戴甲而生,不用深耕。种之上,土才令蔽豆耳。厚则折项,不能上达,屈于土中则死。
大豆须均而稀。
豆花憎见日,见日则黄烂而根焦也。
获豆之法,荚黑而茎苍,辄收无疑;其实将落,反失之。故曰,豆熟于场。于场获豆,即青荚在上,黑荚在下。
区种大豆法:坎方深各六寸,相去二尺,一百得千二百八十坎。其坎成,取美粪一升,合坎中土搅和,以内坎中。临种沃之,坎三升水。坎内豆三粒;覆上土。勿厚,以掌抑之,令种与土相亲。一亩用种二升,用粪十二石八斗。豆生五六叶,锄之。旱者溉之,坎三升水。丁夫一人,可治五亩。至秋收,一亩中十六石。 一一、小豆
小豆不保岁,难得。 椹黑时,注雨种,亩五升。豆生布叶,锄之;生五六叶,又锄之。
大豆小豆不可尽治也。古所以不尽治者,豆生布叶,豆有膏,尽治之则伤膏,伤则不成。而民尽治,故其收耗折也。故曰,豆不可尽治。
一二、枲
种枲:春冻解,耕治其土。春草生,布粪田,复耕,平摩之。
种枲太早,则刚坚、厚皮、多节;晚则皮不坚。宁失于早,不失于晚。获麻之法,穗勃如灰,拔之。夏至后二十日沤枲,枲和如丝。
一三、麻 种麻,豫调和田。二月下旬,三月上旬,傍雨种之。麻生布叶,锄之。率九尺一树。树高一尺,以蚕矢粪之,树三升;无蚕矢,以溷中熟粪粪之亦善,树一升。天旱,以流水浇之,树五升;无流水,曝井水,杀其寒气以浇之。雨泽时适,勿浇。浇不欲数。养麻如此,美田则亩五十石,及百石,薄田尚三十石。获麻之法,霜下实成,速斫之;其树大者,以锯锯之。
一四、瓜 区种瓜:一亩为二十四科。区方圆三尺,深五寸。一科用一石粪,粪与土合和,令相半。以三斗瓦瓮埋著科中央,令瓮口上与地平。盛水瓮中,令满。种瓜瓮四面各一子。以瓦盖瓮口。水或减,辄增,常令水满。种常以冬至后九十日、百日,得戊辰日种之。又种薤十根,令周回瓮,居瓜子外。至五月瓜熟,薤可拔卖之,与瓜相避。又可种小豆子瓜中,亩四五升,其藿可卖。此法宜平地,瓜收亩万钱。 一五、瓠
种瓠法,以三月耕良田十亩。作区方深一尺。以杵筑之,令可居泽。相去一步。区种四实。蚕矢一斗,与土粪合。浇之,水二升;所干处,复浇之。 著三实,以马箠嗀其心,勿令蔓延;多实,实细。以稿荐其下,无令亲土多疮瘢。度可作瓢,以手摩其实,从蒂至底,去其毛,不复长,且厚。八月微霜下,收取。
掘地深一丈,荐以槁,四边各厚一尺。以实置孔中,令底下向。瓠一行,覆上土厚三尺。二十日出,黄色好,破以为瓢。其中白肤,以养猪致肥;其瓣,以作烛致明。
一本三实,一区十二实,一亩得二千八百八十实,十亩凡得五万七千六百瓢。瓢直十钱,并直五十七万六千文。用蚕矢二百石,牛耕、功力,直二万六千文。余有五十五万。肥猪、明烛,利在其外。
区种瓠法,收种子须大者。若先受一斗者,得收一石;受一石者,得收十石。先掘地作坑,方圆、深各三尺。用蚕沙与土相和,令中半,著坑中,足摄令坚。以水沃之。候水尽,即下瓠子十颗;复以前粪覆之。既生,长二尺余,便总聚十茎一处,以布缠之五寸许,复用泥泥之。不过数日,缠处便合为一茎。留强者,余悉掐去。引蔓结子。子外之条,亦掐去之,勿令蔓延。留子法,初生二、三子不佳,去之;取第四、五、六子,留三子即足。旱时须浇之,坑畔周匝小渠子,深四五寸,以水停之,令其遥润,不得坑中下水。
一六、芋 种芋,区方深皆三尺。取豆萁内区中,足践之,厚尺五寸。取区上湿土与粪和之,内区中萁上,令厚尺二寸,以水浇之,足践令保泽。取五芋子置四角及中央,足践之。旱数浇之。其烂。芋生子,皆长三尺。一区收三石。
又种芋法,宜择肥缓土近水处,和柔粪之。二月注雨,可种芋,率二尺下一本。芋生根欲深。斸其旁以缓其土。旱则浇之。有草锄之,不厌数多。治芋如此,其收常倍。
一七、桑
种桑法,五月取椹著水中,即以手溃之,以水灌洗,取子阴干。治肥田十亩,荒田久不耕者尤善,好耕治之。每亩以黍、椹子各三升合种之。黍、桑当俱生,锄之,桑令稀疏调适。黍熟获之。桑生正与黍高平,因以利镰摩地刈之,曝令燥;后有风调,放火烧之,常逆风起火。桑至春生。
一亩食三箔蚕。
一八、杂项
神农之教,虽有石城汤池,带甲百万,而无粟者,弗能守也。夫谷帛实天下之命。卫尉前上蚕法,今上农事,人所忽略,卫尉勤之,可谓忠国忧民之至。
农士惰勤,其功力相什倍。
吴王濞开茱萸沟,通运至海陵仓,北有茱萸村,以村立名。故史记云:“祁沟即吴王夫差所开,漕运以通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