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古籍
- (黎岱选13首,方舟子据中华书局《曹操集》补全。异体字均改为正体字。)
曹操(155-220):即魏武帝。三国时政治家、军事家、诗人。字孟德,小名阿瞒,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市)人。初举孝廉,任洛阳北部尉,迁顿丘令。后在镇压黄巾起义和讨伐懂卓的战争中,逐步扩充军事力量。初平三年(公元192年),为衮州牧,分化、诱降青州黄巾军的一部分,编为“青州兵”。建安元年(196年),迎献帝都许(今河南许昌)。从此用其名义发号施令,先后削平吕布等割据势力。官渡之战大破河北割据势力袁绍后,逐渐统一了中国北部。建安十三年,进位为丞相,率军南下,被孙权和刘备的联军击败于赤壁。封魏王。子曹丕称帝,追尊为武帝。他在北方屯田,兴修水利,解决了军粮缺乏的问题,对农业生产的恢复有一定作用;用人唯才,罗致地主阶级中下层人物,抑制豪强,加强集权。
所统治的地区社会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精兵法,著《孙子略解》、《兵书接要》等书。善诗歌,《蒿里行》、《观沧海》等篇,抒发自己的政治抱负,并反映汉末人民的苦难生活,气魄雄伟,慷慨悲凉。散文亦清峻整洁。著作有《魏武帝集》,已佚,有明人辑本。今有整理排印本《曹操集》。(《辞海》1989年版)
太祖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书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魏书》) 上雅好诗书文籍,虽在军旅,手不释卷。每每定省,从容常言:人少好学,则思专,长则善忘;长大而能勤学者,唯吾与袁伯业耳。(《典论。自叙》,袁伯业名遗,袁绍从兄。)
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钟嵘《诗品》)
气出唱(三首)
驾六龙,乘风而行。 行四海,路下之八邦。
历登高山临溪谷,乘云而行。
行四海外,东到泰山。
仙人玉女,下来翱游。
骖驾六龙饮玉浆。
河水尽,不东流。
解愁腹,饮玉浆。
奉持行,东到蓬莱山,上至天之门。
玉阙下,引见得入,赤松相对,四面顾望,视正焜煌。
开玉心正兴,其气百道至。
传告无穷闭其口,但当爱气寿万年。
东到海,与天连。
神仙之道,出窈入冥,常当专之。 心恬澹,无所愒。
欲闭门坐自守,天与期气。
愿得神之人,乘驾云车,骖驾白鹿,上到天之门,来赐神之药。
跪受之,敬神齐。 当如此,道自来。
其二
华阴山,自以为大。
高百丈,浮云为之盖。
仙人欲来,出随风,列之雨。
吹我洞箫,鼓瑟琴,何訚訚!
酒与歌戏,今日相乐诚为乐。
玉女起,起舞移数时。
鼓吹一何嘈嘈。
从西北来时,仙道多驾烟,乘云驾龙,郁何[艹务][艹务]。
遨游八极,乃到昆仑之山,西王母侧,神仙金止玉亭。
来者为谁?赤松王乔,乃德旋之门。
乐共饮食到黄昏。
多驾合坐,万岁长,宜子孙。
其三 游君山,甚为真。
崔嵬砟硌,尔自为神。
乃到王母台,金阶玉为堂,芝草生殿旁。
东西厢,客满堂。
主人当行觞,坐者长寿遽何央。
长乐甫始宜孙子。
常愿主人增年,与天相守。
精列 厥初生,造划之陶物,莫不有终期。 莫不有终期。 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 愿螭龙之驾,思想昆仑居。
思想昆仑居。
见期于迂怪,志意在蓬莱。
志意在蓬莱。
周礼圣徂落,会稽以坟丘。
会稽以坟丘。
陶陶谁能度?君子以弗忧。
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 度关山 天地间,人为贵。
立君牧民,为之轨则。
车辙马迹,经纬四极。
黜陟幽明,黎庶繁息。
於铄贤圣,总统邦域。
封建五爵,井田刑狱。
有燔丹书,无普赦赎。
皋陶甫侯,何有失职?
嗟哉后世,改制易律。
劳民为君,役赋其力。 舜漆食器,畔者十国,不及唐尧,采椽不斫。
世叹伯夷,欲以厉俗。
侈恶之大,俭为共德。
许由推让,岂有讼曲? 兼爱尚同,疏者为戚。
薤露行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 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疆。
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
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
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对酒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斑白不负载。
雨泽如此,百谷用成。
却走马,以粪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养有若父与兄。
犯礼法,轻重随其刑。
路无拾遗之私。
囹圄空虚,冬节不断。
人耄耋,皆得以寿终。
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蒿里行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於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陌上桑
驾虹霓,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
济天汉,至昆仑,见西王母谒东君。
交赤松,及羡门,受要秘道爱精神。
食芝英,饮醴泉,柱杖桂枝佩秋兰。
绝人事,游浑元,若疾风游[炎欠]翩翩。
景未移,行数千,寿如南山不忘愆。
短歌行(二首)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其二
周西伯昌,怀此圣德。
三分天下,而有其二。
修奉贡献,臣节不隆。
崇侯谗之,是以拘系。
后见赦原,赐之斧钺,得使征伐。
为仲尼所称,达及德行,犹奉事殷,论叙其美。
齐桓之功,为霸之首。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一匡天下,不以兵车。
正而不谲,其德传称。
孔子所叹,并称夷吾,民受其恩。
赐与庙胙,命无下拜。
小白不敢尔,天威在颜咫尺。
晋文亦霸,躬奉天王。
受赐圭瓒,[禾巨]鬯彤弓,卢弓矢千,虎贲三百人。
威服诸侯,师之所尊。
八方闻之,名亚齐桓。
河阳之会,诈称周王,是其名纷葩。
秋胡行(二首)
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
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
牛顿不起,车堕谷间。
坐磐石之上,弹五弦之琴。
作为清角韵,意中迷烦。
歌以言志,晨上散关山。
有何三老公,卒来在我旁?
有何三老公,卒来在我旁?
负□(“拚”的“厶”改为“合”,音“演”)被裘,似非恒人。
谓卿云何困苦以自怨,徨徨所欲,来到此间?
歌以言志,有何三老公?
我居昆仑山,所谓者真人。
我居昆仑山,所谓者真人。
道深有可得。
名山历观,遨游八极,枕石漱流饮泉。
沈吟不决,遂上升天。
歌以言志,我居昆仑山。
去去不可追,长恨相牵攀。
去去不可追,长恨相牵攀。
夜夜安得寐,惆怅以自怜。
正而不谲,辞赋依因。
经传所过,西来所传。 歌以言志,去去不可追。
其二
愿登泰华山,神人共远游。
愿登泰华山,神人共远游。
经历昆仑山,到蓬莱。
飘遥八极,与神人俱。
思得神药,万岁为期。
歌以言志,愿登泰华山。
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
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
世言伯阳,殊不知老;赤松王乔,亦云得道。
得之未闻,庶以寿考。
歌以言志,天地何长久!
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
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
二仪合圣化,贵者独人不?
万国率土,莫非王臣。
仁义为名,礼乐为荣。
歌以言志,明明日月关。
四时更逝去,昼夜以成岁。
四时更逝去,昼夜以成岁。
大人先天而天弗违。
不戚年往,忧世不治。
存亡有命,虑之为蚩。
歌以言志,四时更逝去。
戚戚欲何念!欢笑意所之。
戚戚欲何念!欢笑意所之。
壮盛智愚,殊不再来。
爱时进趣,将以惠谁?
泛泛放逸,亦同何为!
歌以言志,戚戚欲何念!
善哉行(三首)
古公□(“擅”去提手旁,音“胆”)甫,积德垂仁。
思弘一道,哲王于豳。 太伯仲雍,王德之仁。
行施百世,断发文身。 伯夷叔齐,古之遗贤。
让国不用,饿殂首山。 智哉山甫,相彼宣王。
何用杜伯,累我圣贤。
齐桓之霸,赖得仲父。
后任竖刁,虫流出户。
晏子平仲,积德兼仁。
与世沈德,未必思命。
仲尼之世,主国为君。
随制饮酒,扬波使官。 其二
自惜身薄祜,夙贱罹孤苦。
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 其穷如抽裂,自以思所怙。 虽怀一介志,是时其能与!
守穷者贫贱,惋叹泪如雨。
泣涕于悲夫,乞活安能睹?
我愿于天穷,琅邪倾侧左。 虽欲竭忠诚,欣公归其楚。 快人由为叹,抱情不得叙。
显行天教人,谁知莫不绪。
我愿何时随?此叹亦难处。
今我将何照于光曜?释衔不如雨。
其三 朝日乐相乐,酣饮不知醉。
悲弦激新声,长笛吹清气。
弦歌感人肠,四坐皆欢悦。
寥寥高堂上,凉风入我室。
持满如不盈,有德者能卒。
君子多苦心,所愁不但一。
慊慊下白屋,吐握不可失。
众宾饱满归,主人苦不悉。
比翼翔云汉,罗者安所羁?
冲静得自然,荣华何足为!
苦寒行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
悲彼《东山》诗,悠悠令我哀。
(作于建安十一年)
步出夏门行(五章)
艳
云行雨步,超越九江之皋。 临观异同,心意怀豫,不知当复何从?
经过至我碣石,心惆怅我东海。
(作于建安十二年春)
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作于建安十二年秋)
冬十月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昆鸟]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
钱□(博改金旁)停置,农收积场。
逆旅整设,以通贾商。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作于建安十二年至十三年冬)
土不同
乡土不同,河朔隆冬。
流澌浮漂,舟船行难。 锥不入地,[艹丰][艹赖]深奥。
水竭不流,冰坚可蹈。
士隐者贫,勇侠轻非。
心常叹怨,戚戚多悲。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龟虽寿
神龟虽寿,猷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却东西门行
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
举翅万馀里,行止自成行。
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翔。 田中有转蓬,随风远飘扬。
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当。
奈何此征夫,安得驱四方!
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
冉冉老将至,何时返故乡?
神龙藏深泉,猛兽步高冈。
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
谣俗词 瓮中无斗储,发箧无尺缯。 友来从我贷,不知所以应。 董逃歌词 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
郑康成行酒,伏地气绝;郭景图命尽于园桑。
塘上行★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
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
莫以麻□(上台下木,音“喜”)贱,弃捐菅与蒯?
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方按:此首不似魏武手笔,或题为曹丕或甄后所作,或曰古辞,姑录此备考。
- 版本:南开大学图书馆藏储仁逊抄本小说。五回。作者:卷端下有“醉梦草庐主人梦梅叟志”印,版心下有“莳心堂”印。疑为储仁逊。储仁逊,字拙庵,号卧月子,又号醉梦草庐主人梦梅叟,祖籍章武,世居天津带河门外,生于清同治甲戌(1874)年二月初四,卒于民国戊辰(1928)年十二月。持身狷介,毕生布衣布履。精医卜堪舆之术,设馆沽上,课毕,尝卖卜于金华桥畔,所得卦金,悉以周恤亲故,不使有余。
内容:叙述嘉庆帝微服私访和珅恶行,刘墉协助办案的故事。刘墉史有其人,字崇如,号石庵,乾隆进士,由编修累官体仁阁大嬴士,加太子太保。善书,名满天下,政治文章,皆为书名所掩。卒谥文清。有石庵诗集。
- 《负曝闲谈》是晚清著名谴责小说之一,它以描摹光怪陆离的社会诸相见长,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地域色彩。小说所展现的是一个腐败霉烂的社会肌体,一群浑浑噩噩的芸芸众生。小说还以相当篇幅描绘假维新人物招摇撞骗的丑史。《负曝闲谈》还十分注重社会风貌和民俗的描写,展现了带有浓郁的时代气氛的地域风光。小说的文笔劲练、爽健。不足之处是对社会人生发掘不深,写得比较浮光掠影;结构散涣,旋起旋灭,缺少贯串的情节和人物;描写也有夸张失真之处。作者随写随发表,前后脱节之处不少,文字、情节都有因袭模仿前人的痕迹。
作者蘧园,即欧阳巨源,约1882年生,1907年卒于上海,苏州人。它原名欧阳淦,字钜元,又作钜源。其笔名还包括惜秋、惜秋生,茂苑惜秋生等。
- 历观前贤论书,征引迂远,比况奇巧,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是何等语?或遣辞求工,去法逾远,无益学者。故吾所论要在入人,不为溢辞。
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唯家藏真迹跋尾,间或有之,不以与求书者。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
江南吴皖、登州王子韶大隶题榜古意盎然,我儿尹仁大隶题榜与之等。又幼儿尹知代我名书碑及手大字更无辨。门下许侍郎尤爱其小楷,云:“每小简可使令嗣书。”谓尹知也。
老杜作《薛程慧普寺》诗云:“郁郁三大字,蛟龙发相缠。”今有石本得视之,乃是横勒倒收笔锋,笔笔如蒸饼,“普”字如人握两拳,伸臂而立,丑怪难状。由是论之,古无真大字明矣。
葛洪“天台之观”飞白,为大字之冠,古今第一。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柳公权“国清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裴休率意写牌,乃有真趣,不陷丑怪。真字甚易,唯有体势难,谓不如画算,匀,其势活也。
字之八面,唯尚真楷见之,大小各自有分。智永有八面,已少钟法。丁道护、欧、虞笔始匀,古法亡矣。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柳世始有俗书。
唐官诰在世为褚、陆、徐峤之体,殊有不俗者。开元以来,缘明皇字体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时君所好,经生字亦自此肥。开元以前古气,无复有矣。
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当。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僧虔、萧子云传钟法,与子敬无异,大小各有分,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韵自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
石刻不可学,但自书使人刻之,已非己书也,故必须真迹观之,乃得趣。如颜真卿,每使家僮刻字,故会主人意,修改波撇,致大失真。唯吉州庐山题名,题讫而去,后人刻之,故皆得其真,无做作凡俗之差,乃知颜出于褚也。又真迹皆无蚕头燕尾之笔,与郭知运《争坐位帖》,有篆箍气,颜杰思也。柳与欧为丑怪恶札祖,其弟公绰乃不俗于兄。筋骨之说出于柳,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焉。
凡大字要如小字,小字要如大字。褚遂良小字如大字,其后经生祖述,间有造妙者。大字如小字,未之见也。
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提笔,字愈无筋骨神气,作圆笔头如蒸饼,大可鄙笑。要须如小字,锋势备全、都无刻意做作乃佳。自古乃今,余不敏,实得之。榜字固已满世,自有识者知之。石曼卿作佛号,都无回互转折之势,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颠教颜真卿谬论。盖字自有大小相称,且如“太一之殿”,作四窠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窠,以对“殿”字乎!盖自有相称,大小不展促也。余尝书“天庆之观”,“天”、“之”字皆四笔,“庆”、“观”字多画,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挂起气势自带过,皆如大小一般,虽真有飞动之势也。
书至隶兴,大篆古法大坏矣。篆籀各随字形大小,故知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隶乃始有展促之势,而三代法亡矣。
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李邕脱子敬体,乏纤浓;徐浩晚年力过,更无气骨:皆不如作郎官时《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皆晚年恶札,全无研媚,此自有识者知之。沈传师变格,自有超世真趣,徐不及也。御史萧诚书太原题名,唐人无出其右。为司马系《南岳真君观碑》,极有钟、王趣,馀皆不及矣。
智永临集《千文》,秀润圆劲,八面具备,有真迹。自“颠沛”字起,在唐林夫处,他人所收不及也。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帖乃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
“少成若天性,习惯若自然”,兹古语也。吾梦古衣冠人授以折纸书,书法自此差进,写与他人都不晓。蔡元长见而惊曰:“法何太遽异耶?”此公亦具眼人。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我行草,欲我书如排算子,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尔。颜鲁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 尹仁等古人书,不知此学我书多。小儿作草书,大段有意思。
智永砚成臼,乃能到右军。若穿透,始到钟、索也。可不勉之!一日不书便觉思涩,想古人未尝片时废书也。因思苏之才《恒公至洛帖》,字明意殊有工,为天下法书第一。半山庄台上多文公书,今不知存否?文公学杨凝式书,人鲜知之,余语其故,公大赏其见鉴。
金陵幕山楼隶榜,乃关蔚宗二十一年前书,想六朝宫殿榜皆如是。
石曼卿作佛号,都无回互转折之势,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颠教颜真卿谬论。盖字自有大小相称,且如“太一之殿”,作四窠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窠,以对“殿”字乎!盖自有相称,大小不展促也。余尝书“天庆之观”,“天”、“之”字皆四笔,“庆”、“观”字多画,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挂起气势自带过,皆如大小一般,虽真有飞动之势也。
书至隶兴,大篆古法大坏矣。篆籀各随字形大小,故知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隶乃始有展促之势,而三代法亡矣。
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李邕脱子敬体,乏纤浓;徐浩晚年力过,更无气骨:皆不如作郎官时《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皆晚年恶札,全无研媚,此自有识者知之。沈传师变格,自有超世真趣,徐不及也。御史萧诚书太原题名,唐人无出其右。为司马系《南岳真君观碑》,极有钟、王趣,馀皆不及矣。
智永临集《千文》,秀润圆劲,八面具备,有真迹。自“颠沛”字起,在唐林夫处,他人所收不及也。
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帖乃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
“少成若天性,习惯若自然”,兹古语也。吾梦古衣冠人授以折纸书,书法自此差进,写与他人都不晓。蔡元长见而惊曰:“法何太遽异耶?”此公亦具眼人。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我行草,欲我书如排算子,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尔。
颜鲁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 尹仁等古人书,不知此学我书多。小儿作草书,大段有意思。
智永砚成臼,乃能到右军。若穿透,始到钟、索也。可不勉之!
一日不书便觉思涩,想古人未尝片时废书也。因思苏之才《恒公至洛帖》,字明意殊有工,为天下法书第一。
半山庄台上多文公书,今不知存否?文公学杨凝式书,人鲜知之,余语其故,公大赏其见鉴。金陵幕山楼隶榜,乃关蔚宗二十一年前书,想六朝宫殿榜皆如是。
- 《岛夷志略》是元代中外海上交通地理名著。汪大渊撰。
原名《岛夷志》,明代作《岛夷志》,清代改名《岛夷志略》。
全书共分100条,前99条记载和涉及的地点总计220个,均系作者亲睹,其说可靠;其第100条“异闻类聚”,是摘录前人旧记《太平广记》等书而成,没有什么价值。
汪大渊,安焕章,江西南昌人。关于他的生平,据吴鉴在《岛夷志·序》中介绍:“豫章汪君焕章,少负奇气,为司马子长之游,足迹几半天下矣。顾以海外之风土,国史未尽其蕴,因附舶以浮于海者数年,然后归。其目所及,皆为书以记之。校之五年旧志,大有迳庭矣。”汪氏自己在《岛夷志后序》里说:“大渊少年尝附舶以浮于海,所过之地,窃尝赋诗以记其山川、土俗、风景、物产之诡异,与夫可怪、可愕、可鄙、可笑之事。皆身所游览,耳目所亲见。传说之事,则不载焉。”张翥在《序》里说:“汪君焕章当冠年尝两附舶东、西洋,所过辄采录其山川、风土、物产之诡异,居室、饮食、衣服之好尚,与夫贸易赍用之所宜。非亲见不书,则信乎其可征也。”可见,汪大渊是大游历家,曾两次随中国商船到东洋(即南洋)、西洋(即印度洋)。《岛夷志略》前
99条中有关各地的山川、风土、物产、居民、饮食、衣服和贸易的情况,都是他当时根据亲身的见闻记录下来的,因而是可靠的。
归来之后,他又以5年的时间,校对前人的记载,发现其中许多与自己的见闻“大有径庭”的地方。可以断定,该书初稿,大概也是在这5年内完成的。
《岛夷志略》最后成书是在“至正己丑冬”,即元顺帝至正九年(1349年)冬天。这年冬,汪大渊路过泉州,适值泉州路达鲁花赤偰玉立莅任。偰以《清源前志》(泉州在五代后曾置清源军节度,宋代加清源郡号,故又称清源)散失,《后志》仅至南宋淳祐十年(1250年)为止,乃命吴鉴编修《清源续志》。吴鉴以泉州为对外贸易的大港,船舶司的所在地,诸蕃幅辏之所,不能没有海道诸岛屿及诸国地理情况的记载,于是请两次亲历海外,熟悉海道地理情况的汪大渊撰写《岛夷志》,附于《清源续志》之后。
这一是为增加商人、文人的见识,二是宣扬元朝的威德远大。从吴鉴为《岛夷志》作“序”在“至正己丑冬十有二月”看出,汪大渊最后成书的时间不会晚于这年11月。
不久,大渊回到故乡南昌,复将《岛夷志》刊印成单行本,以广其传。至正十年(1350年),又请翰林修撰张翥为之作“序”,正式发行于世。现存的《岛夷志略》,在吴序之前,有张序,可见源于南昌所刻之单行本,而不是出自《清源续志》附录。
元代海外地理专著还有陈大震的《大德南海志》和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两书都不如《岛夷志略》的价值。《大德南海志》原书20卷,今仅存卷6至卷10。所收地名多虽多,然仅列其名而无叙述。《真腊风土记》虽记载详赅,但仅一国而已。总之,《岛夷志略》是我们研究元代中外海上交通最有价值的必读地理著作。
《岛夷志略》上承南宋周去非的《岭外代答》和赵汝适的《诸蕃志》,下启明初马欢的《瀛涯胜览》、费信的《星槎胜览》等书。但《岭外代答》,特别是《诸蕃志》,主要是作者耳闻,而不是亲历,因此其中存在一些错误。《四库全书总目》在评价中指出:“诸史外国列传秉笔之人,皆未尝身历其地。即赵汝适《诸蕃志》之类,亦多得于市舶之口传。大渊此书,则皆亲历而手记之,究非空谈无征者比。”马欢著《瀛涯胜览》,是受汪大渊的启发。他在自序中说:“余昔观《岛夷志》,载天时气候之别,地理人物之异,慨然叹曰:普天下何若是之不同耶?!……余以通译番书,亦被使末,随其所至,鲸波浩渺,不知其几千、万里。历涉诸邦,其天时、气候、地理、人物,目击而身履之;然后知《岛夷志》所著者不诬。……
于是采摭各国人物之丑美,壤俗之异同,与夫土产之别,疆域之制,编次成帙。”《瀛涯胜览》虽叙事更为详细,但涉及的只有20个国家,远不如《岛夷志略》之广。费信受汪大渊的影响更深。在他的《星槎胜览》里,许多地点的记述是从《岛夷志略》中抄袭来的。巩珍的《西洋番国志》,所收条目与《瀛涯胜览》相同,内容也大同小异,实不过是根据马欢的记录加以润色,行文瞻雅罢了。
《岛夷志略》自明至今,一直为我国公、私藏书家所珍藏。 例如:明《文渊阁书目》、晁氏《宝文堂书目》、钱氏《述古堂书目》等均收有《岛夷志》;《袁宇通志》、《大明一统志》、《东西洋考》、《古今图书集成》等,都引用过《岛夷志》,清代的《四库全书本》中有《岛夷志略》,而《四库全书总目》、《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则作《岛夷志略》,这说明明清官方都收藏有《岛夷志略》。
在明代,未闻有《岛夷志》刻本,当时藏书家所藏刻本当是汪大渊在南昌所刻的单行本。钱氏《述古堂》还藏有“元人钞本”,《天一阁》则藏有明抄本。元、明抄本今已亡失。 清代有刻本,也有抄本,民国初年所见的抄本为旧抄本和《四库全书》传抄本。彭元瑞、李文田所藏的旧抄本与《四库全书》本有出入,说明在明、清有多种抄本存在。
彭氏《知圣道斋》藏本今在北京图书馆,丁氏《竹书堂》抄本今藏南京图书馆。在日本、美、英、法也有藏本。
《岛夷志略》自元以来,为中外研究海上交通的学者所重视,校注的人很多。从现存的来说,以沈曾植的注本为最早。 1912——1913年,上海神州国光社将该本刊于《古学汇刊》中,题名《岛夷志略广证》,分上、下两卷。沈氏认为不妥,在他本人著作《海日楼书目》中改为《岛夷志略笺》,孙德谦帮助校订。沈氏不懂外文,书中所考之地名往往游移不定,错误之处较多;孙氏校订时,亦仅以沈氏笔误、字误为限,因而价值不大。今本则以北京大学苏继庼教授的《岛夷志略校释》为最好,他以《四库全书》文津阁本作底本,同时以龙氏《知服斋丛书》刊本、彭氏《知圣道斋》藏本、丁氏《竹书堂》藏本以及《寰宇通志》、《大明一统志》等书中引用的《岛夷志》互为比勘,并以《诸蕃志》、《星槎胜览》等书为旁证,因而纠缪补正较为完备。在注释方面,更是详征博引,参考图书达100多种,涉及的语文、方言有10余种;他集中外诸家之说,然后进行分析研究,取长补短,考诸家
之所未考;
此外,在校释中,苏继庼教授还涉及到了中外交通史、华侨史、西域南海物产志和民俗学等,为研究古代中外关系提供了不少参考资料,并有独创的见解。这些,都是中外其他学者所不能比拟的。
《岛夷志略》在国外也有很大的影响。凡是研究元代东亚、南亚诸国及海上交通的外国学者,都一定阅读《岛夷志略》。
在国外,研究和阅读《岛夷志略》的学者大有人在。早在19世纪中叶,西方学者就注意到《岛夷志略》这本书,接着就进行翻译、征引和考证。其中最著名的学者首推卫理亚瑟(Arthurwylic)。在他1867年所编的《汉籍丛录》里,列有《岛夷志略》。格伦维尔(Croeneveldt)在1876年编辑的《南海群岛文献录》里,亦有此书名。布莱资须纳德(E·V·BreCitschneider)在1888年《中世纪史地探究》中,将《岛夷志略》中的“天堂”条译成英文。伯希和(P·pelliot)对《岛夷志略》的有关地名,也有颇
多的论述。
日本学者对《岛夷志略》的重视与研究远远超过海外其他诸国。藤田丰八以龙氏《知服斋丛书》刊本为底本,参考其他藏本,对《岛夷志略》进行了全面的校订,同时作出注释,题名为《岛夷志略校注》,于1914年在罗振玉主编的《雪堂丛刊》第二集中刊登出版。1935年,又在北京《国学文库》中重版。这是当时最好的版本。作者博学多才,所注可取者多。然而仍不完全,且多错误。现在,研究《岛夷志略》的日本学者仍有不少。 美国学者对《岛夷志略》的研究较晚。柔克义(W·W·Rockhill)曾将《岛夷志略》的前99条中的60条地名译成英文,发表在1914—1915年《通报》上的《十四世纪时中国与南洋群岛印度洋沿岸诸港往来贸易考》里。此后,随着贸易的发展,美国学者(包括华裔汉学家)研究《岛夷志略》的日多。==============================================================================
彭湖(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岛分三十有六,巨细相间,坡陇相望,乃有七澳居其间,各得其名。自泉州顺风二昼夜可至。有草无木,土瘠,不宜禾稻。泉人结茅为屋居之。气候常暖,风俗朴野,人多眉寿。男女穿长布衫,系以土布。煮海为盐,酿秫为酒。采鱼虾螺蛤以佐食,蓺牛粪以爨,鱼膏为油。地产胡麻、绿豆。山羊之孳生数万为群,家以烙毛刻角为记,昼夜不收,各遂其生育。土商兴贩,以乐其利。地隶泉州晋江县,至元年间,立巡检司,以周岁额办盐课中统钱钞一十锭二十五两,别无科差。(1) 琉球(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势盘穹,林木合抱。山曰翠麓,曰重曼,曰斧头,曰大{峙}〔崎〕。1其峙山极高峻,自彭湖望之甚近。余登此山,则观海潮之消长,夜半则望晹谷之〔日〕出,红光烛天,山顶为之俱明。(1)土润田沃,宜稼穑。气候渐暖,俗与彭湖差异。水无舟楫,以筏济之。男子、妇人拳发,以花布为衫。煮海水为盐,酿蔗浆为酒。知番主酋长之尊,有父子骨肉之义,他国之人倘有所犯,则生割其肉以啖之,取其头悬木竿。地产沙金、黄豆、{麦}〔黍〕子、硫黄、黄蜡、鹿、豹、麂皮。2贸易之货,用土珠、玛瑙、金珠、粗碗、处州瓷器之属。海外诸国,盖由此始。(2) 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6)改、补。
三岛(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居大奇山之东,屿分鼎峙,有叠山层峦,民傍缘居之。田瘠,谷少。俗质朴,气候差暖。男女间有白者,男顶拳〔发〕,1妇人椎髻,俱披单衣。男子尝附船至泉州经纪,罄其资囊,以文其身,既归其国,则国人以尊长之礼待之,延之上座,虽父老亦不得与争焉。习俗以其至唐,故贵之也。民煮海为盐,酿蔗浆为酒。有酋长。地产黄蜡、木绵、花布。贸易之货,用铜珠、青白花碗、小花印布、铁块之属。次曰答陪,曰海赡,曰巴弄吉,曰蒲里咾,曰东流里。无甚异产,故附此耳。(2)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3)补。
麻逸(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山势平宽,夹溪聚落,田膏腴,气候稍暖。俗尚节义。男女椎髻,穿青布衫。凡妇{葬}〔丧〕夫,1则削其发,绝食七日,与夫同寝,多濒于死。七日之外不死,则亲戚劝以饮食,或可全生,则终身不改其节,甚至丧夫而焚尸,则赴火而死。酋豪之丧,则杀奴婢二三十人以殉葬。民煮海为盐,酿糖水为酒。地产木绵、黄蜡、玳瑁、槟榔、花布。贸易之货,用鼎、铁块、五采红布、红绢、牙锭之属。蛮贾议价,领去{传}〔博〕易土货,2然后准价舶商,守信如终如始,不负约也。(3) 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33、34)改。
无枝拔(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在阚麻罗华之东南,石山对峙。民垦辟山为田,鲜食,多种薯。气候常热,独春有微寒。俗直。男女编发缠头,系细红布。极以婚姻为重,往往指腹成亲。通国守义,如有失信者,罚金二两重,以纳其主。民煮海为盐,酿椰浆、蕨粉为酒。有酋长。产花斗锡、铅、绿毛狗。贸易之货,用西洋布、青白处州瓷器、瓦坛、铁鼎之属。(3)
龙涎屿(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屿方而平,延袤荒野,上如云坞之盘,绝无田产之利。每值天清气和,风作浪涌,群龙游戏,出没海濵,时吐涎沬于其屿之上,故以得名。涎之色或黑于乌香,或类于浮石,闻之微有腥气,然用之合诸香,则味尤清远,虽茄蓝木、梅花脑、檀、麝、栀子花、沉速木、蔷薇水众香,必待此以发之。此地前代无人居之,间有他番之人,用完木凿舟,驾使以拾之,转鬻于他国。货用金银之属博之。(4)
交趾(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古交州之地,今为安南大越国。山环而险,溪道互布。外有三十六庄,地广人稠。气候常热。田多沃饶。俗尚礼义,有中国之风。男女面白而齿黑,戴冠,穿唐衣,皂褶、丝袜、方履。凡民间俊秀子弟,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其诵诗读书、谈性理、为文章,皆与中国同,惟言语差异耳。古今岁贡中国,已载诸史。民煮海为盐,酿秫为酒。部长以同〔姓女〕为妻。1地产沙金、白银、铜、锡、铅、象牙、翠毛、肉桂、槟(4)榔。贸易之货,用诸色绫罗匹帛、青布、牙梳、纸扎、青铜、铁之类。流通使用铜钱,民间以六十七钱折中统银一两,官用止七十为率。舶人不贩其地,惟偷贩之舟止于断山上下,不得至其官场,恐中国人窥见其国之虚实也。(5)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50)补。 占城(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据海冲,与新、旧州为邻。气候乍热。田中上等,宜种谷。俗喜侵掠。岁以上下元日,纵诸人采生人胆,以鬻官家。官以银售之,以胆调酒,与家人同饮,云通身是胆,使人畏之,亦不生疵疠也。城之下水多洄旋,舶往复数日,止舟载妇人登舶,与舶人为偶。及去,则垂涕而别。明年,舶人至,则偶合如故。或有遭难流落于其地者,则妇人推旧情以饮食、衣服供其身,归则又重赆以送之,盖有情义如此。仍禁服半似唐人,日三四浴,以脑麝合油涂体。以白字写黑皮为文书。煮海为盐,酿小米为酒。地产红柴、茄蓝木、打布。货用青瓷花碗、金银首饰、酒、色布、烧珠之属。(5)
民多朗(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临海要津,溪通海,水不咸。田沃饶,米谷广。气候热。俗尚俭。男女椎髻,穿短皂衫,下系青布短裙。民凿井而饮,煮海为盐,酿小米为酒。有酋长。禁盗,盗则戮及一家。地产乌梨木、射檀、木绵花、牛麂皮。货用漆器、铜鼎、阇婆布、红绢、青布、斗锡、酒之属。(6)
宾童龙(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隶占城,土骨与占城相连,有双溪以间之。佛书所称王舍城是也,或云目连屋基犹存。田土、人物、风俗、气候,与占城略同。人死则持孝服,设佛择僻地以葬之。国主骑象或马,打红伞,从者百余人,执盾赞唱曰亚或仆,番语也。其尸头蛮女子害人甚于占城,故民多庙事而血祭之,蛮亦父母胎生,与女子不异,特眼中无瞳人,遇夜则飞头食人粪尖。头飞去,若人以纸或布掩其项,则头归不接而死。凡人居其地,大便后必用水净浣,否则蛮食其粪,即逐臭与人同睡。倘有所犯,则肠肚皆为(6)所食,精神尽为所夺而死矣。地产茄蓝木、象牙。货用银、印花布,次曰胡麻、沙曼、头罗、沙犗、寳毗齐。新故、越州诸番,无所产,舶亦不至。(7)
真腊(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州南之门,实为都会,有城周围七十余里,石河周围广二十丈,战象几四十余万。殿宇凡三十余所,极其壮丽。饰以金璧,铺银为砖,置七寳椅,以待其主。贵人贵戚所坐皆金杌。岁一会,则以玉猿、金孔雀、六牙白象、三角银蹄牛罗献于前。列金狮子十只于铜台上,列十二银塔,镇以铜象。人凡饮食,必以金茶盘、笾豆、金碗贮物用之。外名百塔洲,作为金浮屠百座,一座为狗所触,则造塔顶不成。次曰马司录池,复建五浮屠,黄金为尖。次曰桑香佛舍,造裹金石桥四十余丈。谚云:富贵真腊者也。气候常暖,俗尚华侈,田产富饶。民煮海为盐,酿小米为酒。男女椎髻。生女九岁,请僧作梵法,以指挑童身,取红点女额及母额,名为利市,云如此则他日嫁人宜其(7)室家也,满十岁即嫁。若其妻与客淫,其夫甚喜,夸于人:我妻巧慧,得人爱之也。以锦围身,眉额施{珠}〔朱〕。1酋豪出入,用金车羽仪,体披璎珞,右手持剑,左手持麈尾。法则劓、刖、刺配之刑,国人犯盗,则断手足、烙胸背、黥额,杀唐人则死,唐人杀番人至死,亦重罚金,如无金,以卖身取赎。地产黄蜡、犀角、孔雀、沉速香、苏木、大枫子、翠羽,冠于各番。货用〔金〕银、黄红烧珠、龙段、建宁锦、丝布之属。2(8)
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69、70)改、补。
丹马令(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与沙里、佛来安为邻国。山平亘,田多,食粟有余,新收者复留以待陈。俗节俭,气候温和。男女椎髻,衣白衣衫,系青布缦。定婚用{假}〔缎〕锦、白锡若干块。1民煮海为盐,酿小米为酒。有酋长。产上等白锡、米脑、龟筒、鹤顶、降真香及黄熟香头。贸易之货,用甘理布、红布、青白花碗、鼓之属。(8)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79)改。 日丽(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介两山之间,立一哄之市。田虽平旷,春干而夏雨,种植常违其时,故岁少稔,仰食于他国。气候冬暖。风俗尚节(8)义。男女椎髻,白缦缠头,系小黄布。男丧妻不嫁。煮海为盐,酿浆为酒。有酋长。土产龟筒、鹤顶、降真、锡。贸易之货,用青瓷器、花布、粗碗、铁块、小印花〔布、五色布〕之属。1(9)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86)补。
麻里噜(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小港迢递,入于其地。山隆而水多卤股石,林少,田高而瘠。民多种薯芋。地气热。俗尚义。若番官没,其妇再不嫁于凡夫,必有他国番官之子孙阀阅相称者,方可择配,否则削发看经,以终其身。男女拳发,穿青布短衫,系红布缦。民煮海为盐,酿蔗浆为酒,编竹片为床,燃生蜡为灯。地产玳瑁、黄蜡、降香、{行}〔竹〕布、木绵花。1贸易之货,用牙靛、青布、瓷器盘、处州瓷、水坛、大瓮、铁鼎之属。(9)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89)改。
遐来勿(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古泪之下,山盘数百里,厥田中下。俗尚妖怪。气候春夏秋热,冬微冷,则人无病;反此,则瘴生人畜死。男女挽髻,缠红布,系青绵布梢。凡人死,则研生脑调水灌之,以养其尸,欲葬而不腐。民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有酋长。地(9)产苏木、玳瑁、木绵花、槟榔。贸易之货,用占城海南布、铁线、铜鼎、红绢、五色布、木梳、篦子、青器、粗碗之属。(10)
彭坑(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石崖周匝崎岖,远如平寨。田沃,谷稍登。气候半热。风俗与丁家卢小异。男女椎髻,穿长布衫,系单布稍。富贵女顶带金圏数四,常人以五色硝珠为圏以束之。凡讲婚姻,互造换白银五钱重为准。民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有酋长。地产黄熟香头、沉速、打白香、脑子、花锡、粗降真。贸易之货,用诸色绢、阇婆布、铜、铁器、漆、瓷器、鼓板之属。(10)
吉兰丹(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势博大,山瘠而田少,夏熟而倍收。气候平热。风俗尚礼。男女束发,穿短衫,系皂布缦。每遇四时节序、生辰、婚嫁之类,衣红布长衫为庆。民煮海为盐,织木绵为业。有酋长。地产上等沉速、粗降真香、黄蜡、龟筒、鹤顶、槟榔。外有小港,索迁极深,水咸,鱼美。出花锡。货用塘头市布、占城布、青盘、花碗、红绿硝珠、琴、阮、鼓、板之属。(10) 丁家卢(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三角屿对境港口,通其津要。山高旷,田中下,民食足。春多雨,气候微热。风俗尚怪。男女椎髻,穿绿缬布短衫,系遮里绢。刻木为神,杀人血和酒祭之。每水旱疫疠,祷之则立应;及婚姻病丧,则卜其吉凶,亦验。今酋长主事,贪婪、勤俭守土。地产降真、脑子、黄蜡、玳瑁。货用青白花瓷器、占城布、小红绢、斗锡、酒之属。(11)
戎(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山绕溪环,部落坦夷,田畲〔连〕成片,1土脉膏腴。气候不正,春夏苦雨。俗陋。男女方头,儿生之后,以木板四方夹之二周后,去其板。四季祝发,以布缦绕身。以椰水浸秫米,半月方成酒,味极苦辣而味长。二月,海榴结实,复酿榴实酒,味甘酸,宜解渴。地产白豆蔻、象牙、翠毛、黄蜡、木绵纱。贸易之货,用铜、漆器、青白花碗、瓷壶瓶、花银、紫硝珠、巫仑布之属。(11)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06)补。
罗卫(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南真骆之南,实加罗山,即故名也。山瘠,田美,等为中上。春末则禾登,民有余蓄,以移他国。气候不时。风俗勤俭。男女文身为礼,以紫缦缠头,系溜布。以竹筒实生蜡为烛,织木绵为业。煮海为盐,以葛根浸水酿酒,味甘软,竟日饮之不醉。有酋长。地产粗降真、玳瑁、黄蜡、棉花。虽有珍树,无能割。贸易之货,用棋子手巾、狗迹绢、五色烧珠、花银、青白碗、铁条之属。(12) 罗斛(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山形如城郭,白石峭厉。其田平衍而多稼,暹人仰之。气候常暖如春。风俗劲悍。男女椎髻,白布缠头,穿长布衫。每有议刑法、钱谷出入之事,并决之于妇人,其志量常过于男子。煮海为盐,酿秫米为酒。有酋长。法以汃子代钱,流通行使,每一万准中统钞二十四两,甚便民。此地产罗斛香,味极清远,亚于沉香。次苏木、犀角、象牙、翠羽、黄蜡。货用青器、花印布、金、锡、海南槟榔口、汃子。次曰弥勒佛,曰忽南圭,曰善司坂,曰苏剌司坪,曰吉顿力。地无(12)所产,用附于此。(13) 东冲古剌(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巀嶭丰林,下临淡港,外堞为之限{介}〔界〕。1田美谷秀。气候骤热,雨下则微冷。风俗轻剽。男女断发,红手帕缠头,穿黄绵布短衫,系越里布。凡有人丧亡者,不焚化,聚其骨撇于海中,谓之种植法,使子孙复有生意。持孝之人,斋戒数月而后已。民不善煮海为盐,酿蔗浆为酒。有酋长。地产沙金、黄蜡、粗降真香、龟筒、沉香。贸易之货,用花银、盐、青白花碗、大小水埕、青鞋、铜鼎之属。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20)改。
苏洛鬲(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洛山如关,并溪如带,具有聚落。田瘠,谷少。气候少暖。风俗勇悍。男女椎髻,穿青布短衫,系木绵白缦。凡生育后,恶露不下,汲井水浇头即下。有害热症者,亦皆用水沃数四则愈。民煮海为盐。有酋长。地产上等降真、片脑、鹤顶、沉速、玳瑁。贸易之货,用青白花器、海〔南〕巫仑布、银、铁、水埕、小罐、铜鼎之属。1(13)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23)补。
针路(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自马军山水路,由麻来坟至此地。则山多卤股,田下等,少耕植。民种薯及胡芦、西瓜,兼采海螺、螃蛤、虾食之。内坪下小溪,有鱼、蟹极美。民间临溪每一举网,辄食数日而有余。气候差热。俗恶。男女以红绵布缠头,皂缦系身。民煮海为盐,织竹丝布为业。有酋长。地产芎蕉。汃子通暹,准钱使用。贸易之货,用铜条、铁鼎、铜珠、五色硝珠、大小埕、花布、鼓、青布之属。(14) 八都马(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闹市广阳,山茂田少,民力齐,常足食。气候暖。俗尚朴。男女椎髻,缠青布缦,系甘理布。酋长守土安,民乐其生。亲没,必沭浴斋戒,号泣半月而葬之,日奉桑香佛唯谨。有犯奸盗者,枭之以示戒;有遵蛮法者,赏之以示劝;俗稍稍近理。地产象牙,重者百余斤,轻者七八十斤。胡椒亚于阇婆。贸易之货,用南北丝、花银、赤金、铜、铁鼎、丝布、草金缎、丹山锦、山红绢、白矾之属。(14)
淡邈(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小港去海口数里,山如铁笔,迤逦如长蛇,民傍缘而居。田地平,宜谷粟,食有余。气候暖。风俗俭。男女椎髻,穿白布短衫,系竹布梢。民多识山中草药,有疵疠之疾,服之其效如神。煮海为盐,事网罟为业。地产胡椒,亚于八都马。货用黄硝珠、麒麟粒、西洋丝布、粗碗、青器、铜鼎之属。(15)
尖山(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自有宇宙,兹山盘据于小东洋,卓然如文笔插霄汉,虽悬隔数百里,望之俨然。田地少,多种薯,炊以代饭。气候烦热。风俗纤啬。男女断发,以红绢缠头,以佛南圭布缠身。煮海为盐,酿蔗浆、水米为酒。地产木绵花、竹布、黄蜡。粗降真沙地所生,故不结实。贸易之货,用牙锭、铜、铁鼎、青碗、大小埕、瓮、青皮单、锦、鼓乐之属。(15)
八节那间(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其邑临海,岭方木瘦,田地瘠,宜种粟、麦。俗尚邪,与湖北道澧州风俗同。男女椎髻,披白布缦,系以土布。一岁(15)之间,三月内,民户采生以祭鬼酬愿,信不生灾害。民煮海为盐。有酋长。地产单皮、花印布不退色、木绵花、槟榔。贸易之货,用青器、紫矿、土粉、青丝布、埕、瓮、铁器之属。(16)
三佛齐(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自龙牙门,去五昼夜至其国。人多姓蒲。习水陆战,官兵服药,刀兵不能伤,以此雄诸国。其地人烟稠密,田土沃美。气候暖,春夏常雨。俗淳。男女椎髻,穿青绵布短衫,系东冲布。喜洁净,故于水上架屋。采蚌蛤为鲊,煮海为盐,酿秫为酒。有酋长。地产梅花片脑、中等降真香、槟榔、木绵布、细花木。贸易之货,用色绢、红硝珠、丝布、花布、铜、铁锅之属。旧传其国地忽穴,出牛数万,人取食之,后用竹木塞之,乃绝。(16)
啸喷(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繇监毗、吉陀以东,其山陂延袤数千里,结茅而居。田沃,宜种粟。气候常暖。俗陋。男女椎髻,以藤皮煮软,织粗布为短衫,以生布为梢。地产唯苏木盈山,他物不见。每岁(16)与打网国相通,贸易通舶人。货用五色硝珠、瓷器、铜、铁锅、牙锭、瓦瓮、粗碗之属。(17)
勃泥(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龙山磐磾于其右,基宇雄敞,原田获利。夏月稍冷,冬乃极热。俗尚侈。男女椎髻,以五采〔帛〕系腰,1花锦为衫。崇奉佛像唯严。尤敬爱唐人,若醉则扶之以归歇处。民煮海为盐,酿秫为酒。有酋长,仍选其国能算者一人掌文簿,计其出纳、收税,无纤毫之差焉。地产降真、黄蜡、玳瑁、梅花片脑,其树如杉桧,劈裂而取之,必斋浴而后往。货用白银、赤金、色缎、牙箱、铁器之属。(17)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48)补。
明家罗(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故临国之西,山有三岛:中岛桑香佛所居,珍寳盈前,人莫能取;一岛虎豹蛇虺纵横,人莫敢入;一岛土中红石,掘而取之,其色红活,名鸦鹘也。舶人兴贩,往往金、银与之贸易。土瘠,宜种粟。气候大热。俗朴。男女衣青单被。民煮海为盐。有酋长。地产红石之外,别物不见。(17)
暹(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自新门台入港,外山崎岖,内岭深邃。土瘠,不宜耕种,谷米岁仰罗斛。气候不正。〔俗〕尚侵掠,1每他国转输,〔辄〕驾百十艘,2以沙糊满载,舍生而往,务在必取。近年以七十余艘来侵单马锡,攻打城池,一月不下。本处闭关而守,不敢与争。遇爪哇使臣经过,暹人闻知乃遁,遂掠昔里而归。至正己丑夏五月,降于罗斛。凡人死,则灌水银以养其身。男女衣着,与罗斛同。仍以汃子权钱使用。地产苏木、花锡、大风子、象牙、翠羽。贸易之货,用硝珠、水银、青布、铜、铁之属。(18)
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55)补。 爪哇(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即古阇婆国。门遮把逸山,系官场所居,宫室壮丽。地广人稠,实甲东洋诸番。旧传国王系雷震石中而出,令女子为酋以长之。其田膏沃,地平衍,榖米富饶,倍于他国。民不为盗,道不拾遗。谚云太平阇婆者,此也。俗朴。男子椎髻,裹打布,惟酋长留发。大德年间,{伊克默色}〔亦黑迷失〕、平(18)章史弼、高兴曾往其地,1令臣属纳税贡、立衙门、振纲纪,设铺兵以递文书。守常刑,重盐法,使铜钱,俗以银、锡、鍮、铜杂铸如螺甲大,名为银钱,以权铜钱使用。地产青盐,系晒成。胡椒每岁万斤,极细,坚耐。色印布及鹦鹉之类、药物,皆自他国来也。货用硝珠、金、银、青鞋、色绢、青白花碗、铁器之属。次曰巫仑,曰希苓,曰三打板,曰吉丹,曰孙剌等。地无异产,故附此耳。(19)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59)改。
重迦罗(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杜瓶之东,与爪哇界相接。间有高山奇秀,不产他木,满山皆盐,敷树及楠树。内一石洞,前后三门,可容一二万人。田土亚于阇婆。气候热。俗淳。男女撮髻,衣长衫。地产绵羊、鹦鹉、细花木绵单、椰子、木绵花纱。贸易之货,用花银、花宣绢、诸色布。煮海为盐,酿秫为酒。无酋长,年尊者统摄。次曰诸番,相去约数日水程:曰孙陀,曰琵琶,曰丹重,曰员峤,曰彭里。不事耕种,专尚寇掠。与吉陀、亚崎诸国相通交易,舶人所不及也。(19)
都督崖(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自海腰平原,津通淡港。土薄田肥,宜种谷,广栽薯芋。气候夏凉多淫雨,春与秋冬皆热。俗尚节序。男女椎髻,穿丝布短衫,系白布梢。民间每以正月三日,长幼焚香拜天,以酒牲祭山神之后,长幼皆罗拜于庭,名为庆节序。不喜煮盐,酿蜜〔水〕为酒。1有酋长。地产片脑、粗速香、玳瑁、龟筒。贸易之货,用海南、占城布、红绿绢、盐、铁、铜鼎、色鞋之属。(20)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75)补。
文诞(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渤山高环,溪水若淡,田地瘠。民半食沙糊、椰子。气候苦热。俗淫。男女椎髻,露体,系青皮布梢。日间畏热,不事布种,月夕耕锄、渔猎、采薪、取水。山无蛇虎之患,家无盗贼之虞。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妇织木绵为业。有酋长。地产肉豆蔻、黑小厮、豆蔻花、小丁皮。货用水绫丝布、花印布、乌瓶、鼓、瑟、青瓷器之属。(20)
苏禄(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其地以石崎山为保障,山畲田瘠,宜种粟、麦。民食沙糊、鱼虾、螺蛤。气候半热。俗鄙薄。男女断发,缠皂缦,系小印花〔布〕。1煮海为盐,酿蔗浆为酒,织竹布为业。有酋长。地产中等降真条、黄蜡、玳瑁、珍珠,较之沙里八丹、第三港等处所产,此苏禄之珠色青白而圆,其价甚昂。中国人首饰用之,其色不退,号为绝品。有径寸者,其出产之地,大者已直七八百余锭,中者二三百锭,小者一二十锭。其余小珠一万上两重者,或一千至三四百上两重者,出于西洋之第三港,此地无之。贸易之货,用赤金、花银、八都剌布、青珠、处器、铁条之属。(21)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78)补。 龙牙犀角(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峰岭内平而外耸,民环居之,如蚁附坡。厥田下等。气候半热。俗厚。男女椎髻,齿白,系麻逸布。俗以结亲为重,亲戚之长者一日不见面,必携酒持物以问劳之,为长夜之饮,不见其醉。民煮海为盐,酿秫为酒。有酋长。地产沉香,冠于诸番;次鹤顶、降真、蜜糖、黄熟香头。贸易之货,用(21)土印布、八都剌布、青白花〔碗〕之属。1(22)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81)补。
苏门傍(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山如屏而石峭,中有窝藏平坦。地瘠,田少,多种麦而食。气候常暖。俗鄙薄,藉他番以足其食,赖商贾以资其国。男女披长发,短衫为衣,系斯吉丹布。煮海为盐。有酋长。地产翠羽、苏木、黄蜡、槟榔。贸易之货,用白糖、巫仑布、油绢衣、花色宣绢、涂油、大小水埕之属。涂油出于东埕涂中,熬晒而成。(22)
旧港(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自淡港入彭家门,民以竹代舟,道多砖塔。田利倍于他壤,云一季种谷,三年生金,言其谷变而为金也。后西洋人闻其田美,〔每乘舟〕来取田内之土骨以归,1彼田为之脉而种谷,旧港之田〔金不〕复生,2亦怪事也。气候稍热。男女椎髻,以白布为梢。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有酋长。地产黄熟香头、金颜香,木绵花冠于诸番,黄蜡、粗降真、绝高鹤顶、中等沉速。贸易之货,用门邦丸珠、四色烧珠、麒(22)麟粒、处瓷、铜鼎、五色布、大小水埕、瓮之属。(23)
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87)补。
龙牙菩提(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环宇皆山,石排类门。无田耕种,但栽薯芋,蒸以代粮。当收之时,番家必堆贮数屋,如中原人积粮,以供岁用。食余,则存防下年之不熟也。园种果,采蛤蚌、鱼虾而食,倍于薯芋。气候倍热。俗朴。男女椎髻,披木棉花单被。煮海为盐,浸芋根汁以酿酒。地产速香、槟榔、椰子。贸易之货,用红绿烧珠、牙箱锭、铁鼎、青白土印布之属。(23)
毗舍耶(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僻居海东之一隅。山平旷,田地少,不多种植。气候倍热。俗尚虏掠。男女撮髻,以墨汁刺身至头颈。项臂缠红绢,系黄布为饰。国无酋长。地无出产。时常裹干粮、桌小舟,过外番。伏荒山穷谷无人之境,遇捕鱼采薪者,辄生擒以归,鬻于他国,每一人易金二两重。盖彼国之人,递相仿效,习以为业。故东洋闻毗舍耶之名,皆〔畏避之〕也。1(23)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93)补。
班卒(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势连龙牙门后山,若缠若断,起凹峰而盘结,故民环居焉。田瘠,谷少登。气候不齐,夏则多雨而微寒。俗质。披短发,{假}〔缎〕锦缠头,1红油布系身。煮海为盐,酿米为酒,〔名明家西。〕2有酋长。地产上等鹤顶、中等降真、木绵花。贸易之货,用丝布、铁条、土印布、赤金、瓷器、铁鼎之属。(24)
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196)改、补。
蒲奔(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控海濵,山蹲白石,不宜耕种,岁仰食于他国。气候乍热而微冷。风俗果决。男女青黑,男垂髫,女拳髻,系白缦。民煮海为盐,采蟹黄为鲊。以木板造舟,藤篾固之,以绵花塞缝底,甚柔软,随波上下,以木为桨,未尝见有损坏。有酋长。地产白藤、扶留藤、槟榔。贸易之货,用青瓷器、粗碗、海南布、铁线、大小埕瓮之属。(24)
假里马打(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山列翠屏,阛阓临溪。田下,谷不收。气候热。俗浇薄。男女髡头,以竹布为桶样穿之,仍系以梢,罔知廉耻。采蕉实为食,煑海为盐,以适他国易米,每盐一斤易米一斗。地(24)产番羊,高大者可骑,日行五六十里,及玳瑁。贸易之货,用硫磺、珊瑚、阇婆布、青色烧珠、〔八都剌〕布之属。1(25)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02)补。
文老古(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益溪通津,地势卑窄。山林茂密,田瘠,稻悭。气候热。俗薄。男女椎髻,系花竹布为稍。以象齿树之内室,为供养之具。民煮海为盐,取沙糊为食。地产丁香,其树满山,然多不常生,三年中间或二年熟。有酋长。地每岁望唐舶贩其地,往往以五枚鸡雏出,必唐船一只来;二鸡雏出,必有二只,以此占之,如响斯应。贸易之货,用银、铁、水绫、丝布、巫仑、八节那间布、土印布、象齿、烧珠、青瓷器、埕器之属。(25) 古里地闷(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居加罗之东北,山无异木,唯檀树为最盛。以银、铁、碗、西洋丝布、色绢之属为之贸货也。地谓之马头,凡十有二所。有酋长。田宜谷粟。气候不齐,朝热而夜冷。风俗淫滥。男女断发,穿木绵短衫,系占城布。市所酒肉价廉,妇不(25)知耻,部领〔目〕纵食而贪色,1醉酒之余,卧不覆被,至者染疾多死。倘在番茍免,回舟之际,栉风沐雨,其疾发而为狂热,谓之阴阳交,交则必死。昔泉之吴宅,发舶梢众百有余人,到彼贸易。既毕,死者十八九,间存一二,而多羸弱{之}〔乏〕力,2驾舟随风回舶。或时风恬浪息,黄昏之际,则狂魂荡唱,歌{十}〔舞不已。夜〕则添炬晔燿,3使人魂游而胆寒。吁!良可畏哉。然则其〔地〕纵〔使〕有万倍之利,4何益?昔柳子厚谓海贾以生易利,〔观此〕有甚于此者乎?5(26)
12345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09)补、改、删。
龙牙门(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门以单马锡番两山相交,若龙牙{门}〔状〕,1中有水道以间之。田瘠。稻少。气候热,四五月多淫雨。俗好劫掠。昔酋长掘地而得玉冠,岁之始,以见月为正初,酋长戴冠披服受贺,今亦递相传授。男女兼中国人居之。多椎髻,穿短布衫,系青布稍。〔地〕产粗降真、斗锡。贸易之货,〔用〕赤金、青缎、花布、处瓷器、铁鼎之类。盖以山无美{林}〔材〕,2贡无异货。以通{众}〔泉〕州之贸易,3皆剽窃之物也。舶往西洋,本番置之不问。回(26)船之际,至吉利门,舶人须驾箭棚、张布幕、利器械以防之。贼舟二三百只必然来,迎敌数日,若侥幸顺风,或不遇之,否则人为所戮,货为所有,则人死系乎顷刻之间也。(27)
123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13、214)改、补。 昆仑(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古者昆仑山又名军屯山。山高而方,根盘几百里,截然乎瀛海之中,与占城、〔东〕西竺鼎峙而相望。1下有昆仑洋,因是名也。舶贩西洋者,必掠之,顺风七昼夜可渡。谚云:上有七州,下有昆仑,{计}〔针迷舵失,人船〕孰存?2虽则地无异产,人无居室,山之窝有男{人}〔女〕数十〔人,怪形而〕异状,3穴居而野处,既无衣褐,日食山果、鱼虾,夜则宿于树巢,仿标技野鹿之世,何以知其然也?{百}〔凡〕舶阻恶风湾泊其山之下,4男女群聚而玩,抚掌而笑,{笑而}〔良久乃〕去,5自适天趣。吾故曰:其无怀大庭氏之民欤?其葛天氏之民欤?(27) 12345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18)补、删、改。
灵山(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岭峻而方,石泉下咽。民居星散,以结网为活。田野辟,宜(27)耕种,一岁凡二收榖。舶至其所,则船人斋沐三日,具什事,崇佛讽经,燃水灯放彩舶,以禳本舶之灾,始度其下。风俗、气候、男女,与占城同。地产藤杖,轻小黑文相对者为冠,每条互易一花斗锡,粗大而纹疏者,一花斗锡互易三条。舶之往复此地,必汲水、采薪以济日用。次得槟榔、老叶,余无异物。贸易之货,用粗碗、烧珠、铁条之属。(28)
东西竺(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石上嵯峨,形势对峙,地势虽有东西之殊,不啻蓬莱、方丈之争奇也。田瘠,不宜耕种,岁仰淡{净}〔洋〕米榖足食。1气候不齐,四五月淫雨而尚寒。俗朴略。男女断发,系占城布。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有酋长。地产槟榔、老叶、椰{子}〔心〕簟、木绵花。番人取其椰心之嫩〔而白者〕,或〔素或〕染,2织而为簟,售之唐人。其簟冬暖而夏凉,亦可〔贵也〕。3贸易之货,用花锡、胡椒、铁器、蔷薇露水之属。(28)
123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27)改、补。
急水湾(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湾居{石}〔巴〕绿屿之下,1其流奔骛。舶之时月迟延,兼以潮汐(28)南北人莫能测,舶洄漩于其中,则一月莫能出。昔有度元之舶,流寓在其中二十余日,失风,针迷舵折,舶遂阁浅。人船货物,俱各漂荡。偶遗三人于礁上者,枵腹五日,又且断舶往来,辄采礁上螺蚌食之。当此之时,命悬于天。忽一日大木二根,浮海而至礁傍,人抱其木,随风飘至须门答剌之国,幸而免溺焉。(29)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31)改。
花面(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其山逶迤,其地沮洳。田极肥美,足食有余。男女以墨汁刺于其面,故谓之花面,国名因之。气候倍热。俗淳。有酋长。地产牛、羊、鸡、鸭、槟榔、甘蔗、老叶、木绵。货用铁条、青布、粗碗、青处器之属。舶经其地,不过贸易以供日用而已,余无可兴贩也。(29)
淡洋(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港口通官场百有余里,洋其外海也,内有大溪之水,源二千余里,奔流冲合于海。其海面一流之水清淡,舶人经过,往往乏水,则必由此汲之,故名曰淡洋。过此以往,(29)未见其海洋之水不咸。〔取其水灌〕田,1常熟。气候热。风俗淳。男女椎髻,系溜布。有酋长。地产〔奖真香、苇粟,其粒〕与亚芦同,2米颗虽小,炊饭则香。贸易之货,用赤金、铁器、粗碗之属。(30) 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37)补。
须文答剌(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峻岭掩抱,地势临海。田硗,谷少。风俗浇薄。其酋长人物修长,一日之间必三变色,或青、或黑、或赤。每岁必杀十余人,取自然血浴之,则四时不生疾病,故民皆畏服焉。男女椎髻,系红布。土产脑子、粗降真、香味短,鹤顶、斗锡。种茄树高丈有余,经三四年不萎,生茄子以梯摘之,如西瓜大,重十余斤。贸易之货,用西洋丝布、樟脑、蔷薇水、黄油伞、青布、五色鞋之属。(31)
僧加剌(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叠山环翠,洋海横络。其山之腰,有佛殿岿然,则释迦佛肉身所在,民从而像之。迨今,以香花烛事之若存。海濵有石如莲台,上有佛足迹,长二尺有四寸,阔七寸,深五寸许。迹中海水入其内,不咸而淡,味甘如醴,病者饮之(30)则愈,老者饮之可以延年。土人长七尺余,面紫身黑,眼巨而长,手足温润而壮健,宛然佛家种子,寿多至百有余岁者。佛初怜彼方之人贫而为盗,故以善化其民,复以甘露水洒其地。产红石,土人掘之,以左手取者为〔货,右手寻〕者设佛后,1得此以济贸易之货,皆令温饱而善良。〔其佛前有〕一钵盂,2非玉、非铜、非铁,色紫而润,敲之有玻璃声。故国初凡三遣使取之,至是,则举浮屠之教以语人,故未能免于儒者之议。然观其土人之梵相,风俗之敦厚,讵可弗信也夫?(31) 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44)补。
交栏山(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岭高而树林茂密,田瘠谷少,气候热。俗射猎为事。国初,军士征阇婆,遭风于山下,辄损舟,一舟幸免,唯存钉灰。见其山多木,故于其地造舟一十余只,若樯柁、若帆、若篙,靡不具备,飘然长往。有病卒百余人,不能去者,遂留山中。今唐人与番人丛杂而居之。男女椎髻,穿短衫,系巫仑布。地产熊、豹、鹿、麂皮、玳瑁。贸易之货,用谷米、〔五〕色绢、(31)青布、铜器、青器之属。1(32)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48)补。 特番里(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国居西南角,名为小食。官场深邃,前有石崖,当关以守之;后有石洞,周匝以居之。厥土涂泥,厥田沃饶。临溪,溪又通海,海口有闸,春月则放水灌田耕种,时雨降则闭闸,或岁旱则开焉。民无水旱之忧,长有丰稔之庆,故号为乐土。气候应节。俗淳,男女椎髻,系青布。煮海为盐,酿老叶为酒,烧羊羔为〔食。地产〕黄蜡,1绵羊高四尺许,波罗大如斗,甜瓜三四尺围。贸易之货,用麻逸布、五色绸鞋、锦鞋、铜鼎、红油布之属。(32)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50)补。 班达里(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与鬼屈、波思国为邻。山峙而石盘,田瘠。谷少。气候微热,淫雨间作。俗怪,屋傍每有鬼夜啼,如人声相续,至五更而啼止。次日,酋长必遣人乘骑鸣锣以逐之,卒不见其踪影也。厥后立庙宇于盘石之上以祭焉,否则人畜有疾,国必有灾。男女丫髻,系巫仑布,不事针缕纺绩。煮(32)海为盐。地产甸子、鸦忽石、兜罗绵、木绵花、青蒙石。贸易之货,用诸色鞋、青白瓷、铁器、五色烧珠之属。(33) 曼陀郎(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国界西北隅,与播宁接壤。地瘠,宜种麦。酋长七尺有余。二国势均,不事侵伐,故累世结姻,颇有朱陈村之俗焉。蛮貊之所仅闻,他国之所未见者。气候少热。男女挽髻,以白布包头,皂布为服。以木犀花酿酒。地产犀角、木绵,摘四斗花,可重一斤。西瓜五十斤重有余,石榴大如斗。贸易之货,用丁香、豆蔻、良姜、荜茇、五色布、青器、斗锡、酒之属。(33)
喃巫哩(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当喃巫哩〔洋〕之要冲,1大波如山,动荡日月,望洋之际,疑若无地。民居环山,各得其所。男女椎髻露体,系稍布。田瘠榖少,气候暖。俗尚劫掠,亚于{牛}单〔马〕锡也。2地产鹤顶、龟筒、玳瑁,降真香冠于各番。贸易之货,用金、银、铁器、蔷薇水、红丝布、樟脑、青白花碗之属。夫以舶历风涛,回经此(33)国幸,〔幸〕而免于鱼龙之厄,3而又罹虎口,莫能逃之;其值风信之乖时,使之然欤!(34)
123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61)改、补。
北溜(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势居下,千屿万岛,舶往西洋,过僧加剌傍,潮流迅急,更值风逆,辄漂此国。候次年夏东南风,舶仍〔上溜之北〕出溜。1水中有石槎牙,利如锋刃,盖已不舟矣。地产椰子索、汃子、鱼干、大手巾布。海商每将一舶汃子下乌爹、朋加剌,必互易米一船有余。盖彼番以汃子权钱用,亦乆远之食法也。(34)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64)补。
下里(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国居小具喃、古里佛之中,又名小港口。山旷而原平,地方数千余里。民所奠居,星罗棋布,家给人足,厥田中下。农力耕,气候暖。风俗淳,民尚气,出入必悬弓箭及牌以随身。男女削发,系溜布。地产胡椒,冠于各番,不可胜计。椒木满山,蔓衍如藤萝,冬花而夏实。民采而蒸曝,以干为度。其味辣,采者多不禁。其味之触人甚,至以川芎煎(34)汤解之,他番之有胡椒者,皆此国流波之余也。(35)
高郎步(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大佛山之下,湾环中,纵横皆卤股石。其地湿皋,田瘠,米谷翔贵,气候暖。俗薄,舶人不幸失风,或驻阁于其地者,徒为酋长之利。舶中所有货物,多至全璧而归之,酋以为天赐也,孰知舶人妻子饥寒之所望哉?男女撮髻,系八郎那间布。稍煮海为盐,酿蔗浆为酒。有酋长。地产红石头,与僧加剌同。贸易之货,用八丹布、斗锡、酒、蔷薇水、苏木、金、银之属。(35)
沙里八丹(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国居古里佛山之后。其地沃衍,田少。俗美。气候微暖。男女系布缠头,循海而居,珠货之马头也。民有犯罪者,以石灰画圏于地,使之立圏内,不令转足,此其极刑也。地产八丹布、珍珠,由第三港来,皆物之所自产也。其地采珠官抽毕,皆以小舟渡此国互易,富者用金银以低价塌之,舶至,求售于唐人,其利岂浅鲜哉?(35)
金塔(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古崖之下,圣井傍有塔十丈有余,塔顶曾镀以金,其顶颓而石烂,惟苔藓青青耳。上有鹤巢,宽七尺余,有朱顶雌雄二鹤长存〔不去〕,1人见每岁常巢其上。酋长子孙相传以来千有余年矣。春则育一二雏,及羽翼成,飞去,惟老鹤存焉。国人书扁曰老鹤里。土瘠而民贫。气候不齐。俗朴。男女椎髻,缠白布,系溜布。民煮海为盐,女耕织为业,寿多至百有余岁。地产大布手巾、木绵。贸易之货,用铁鼎、五色布之属。(36)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75)补。
东淡邈(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皋揵相去有间,近希苓数日程。山瘠。民闲,田沃,稻登,百姓充给。气候热。俗重耕牛,每于二月舂米为饼以饲之,名为报耕种之本。男女椎髻,系八丹布。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有酋长。地产胡椒,亚于阇婆,玳瑁、木绵、大槟榔。贸易之货,用银、五色布、铜鼎、铁器、烧珠之属。(36) 大八丹(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国居西洋之后,名雀婆岭,相望数百里。田平丰稔,时雨沾渥。近年田中生丛禾,丈有余长,禾茎四十有八,榖粒一百三十,长半寸许,国人传玩以为禾王。民掘禾土,移至酋长之家。一岁之上,茎不枯槁,后其穗自坠,色如金,养之以槟榔灰,使其不蛀。迨今存其国,时出曝之,以为寳焉。气候热。俗淳。男女短发,穿南溜布。煮海为盐。地产绵布、婆罗蜜。贸易之货,用南丝、铁条、紫粉、木梳、白糖之属。(37)
加里那(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国近具山,其地硗确。田瘠,榖少。王国之亚波下,有石穴深邃。有白牛种,每岁逢春产白牛,仍有雌雄,酋长畜之,名官牛,听其自然孳育于国。酋长以其繁衍,因之互市〔他〕国,1得金十两,厥后牛遂不产。气候稍热。风俗淳厚。男女髡发,穿长衫。煮井为盐,酿椰浆为酒。地产绵羊,高大者二百余斤,逢春则割其尾,用番药搽之,次年,其尾复生如故。贸易之货,用青白花碗、细绢、铁条、苏木、水银之属。(37)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82)补。 土塔(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居八丹之平原,赤石围绕,有土砖甃塔,高数丈。汉字书云:咸淳三年八月,毕工。传闻中国之人其年贩彼,为书于石以刻之,至今不磨灭焉。土瘠,田少。气候半热,秋冬微冷。俗好善,民间多事桑香圣佛,以金银器皿事之。男女断发,其身如漆。系以白布。有酋长。地产绵布、花布、大手巾、槟榔。贸易之货,用糖霜、五色绢、青鞋、苏木之属。(38)
第三港(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古号马渊,今名新港,口岸分南北,民结屋而居。田土、气候、〔风〕俗、男女与八丹同。1去此港八十余里,洋名大郎,蚌珠海内为最富。采取之际,酋长杀人及十数牲祭海神。选日,集舟人采珠,每舟以五人为率,二人荡桨,二人收绠,其一人用圏竹匡其袋口,悬于颈上,仍用收绠,系石于腰,放坠海底,以手爬珠蚌入袋中,遂执绠牵掣。其舟中之人收绠,人随绠而上,才以珠蚌倾舟中。既满载,则官场周回皆官兵守之。越数日,候其肉腐烂,则去其壳,以(38)罗盛腐肉旋转洗之,则肉去珠存,仍巨细筛阅。于十分中,官抽一半,以五分与舟人均分。若{失}〔非祭〕海神以取之,2入水者多葬于鳄鱼之腹。吁!得之良可悯也。舶人幸当其取之岁,往往以金与之互易,归则乐数倍之利,富可立致,特{幸}〔罕〕逢其时耳。3(39) 123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87、288)补、删、改。
华罗(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植椰树为疆理,叠青石为室。田土瘠硗,宜种稻。气候常热,秋冬草木越增茂盛。俗怪。民间每创石亭数四,塑以泥牛,或刻石为像,朝夕讽经,敬之若神佛焉,仍以香花灯烛为之供养。凡所主之坛,所行之地,及屋壁之上,悉以牛粪和泥涂之,反为滐净。邻人往来,茍非其类,则不敢造其所。男女形黑。无酋长,年尊者主之。语言屠詉。以檀香、牛粪搽其额,以白细布缠头,穿长衫,与今之南毗人少异而大同。(39)
麻那里(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界迷黎之东南,居垣角之绝岛。石有楠树万枝,周围皆(39)水,有蚝如山立,人少至之。土薄田瘠,气候不齐。俗侈,男女辫发以带捎,臂用金丝,穿五色绢短衫,以朋加剌布为独幅裙系之。地产骆驼,高九尺,土人以之负重。有仙鹤,高六尺许,以榖为食,闻人拍掌,则耸翼而舞,其容仪可观,亦异物也。(40)
加将门里(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去加里二千余里,乔木成林,修竹高节。其地堰潴,田肥美,一岁三收榖。通商贩于他国。气候常热。俗薄。男女挽髻,穿长衫。丛杂回人居之,其土商每兴贩黑囡往朋加剌,互用银钱之多寡,随其大小高下而议价。民煮海为盐,酿〔蔗〕浆为酒。1有酋长。地产象牙、兜罗绵、花布。贸易之货,用苏杭五色鞋、南北丝、土绸绢、巫仑布之属。(40)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297)补。
波斯离(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境与西夏联属,地方五千余里。关市之间,民比居如鱼鳞。田宜麦、禾。气候常冷。风俗侈丽。男女长身编发,穿驼褐毛衫,以软锦为茵褥。烧羊为食,煮海为盐。有酋长。地(40)产琥珀、软锦、驼毛、腽肭脐、没药、万年枣。贸易之货,用毡毯、五色鞋、云南叶金、白银、倭铁、大风子、牙梳、铁器、达剌斯离香之属。(41) 挞吉那(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国居达里之地,即古之西域。山少而〔田〕瘠。1气候半热,天常阴晦。俗与羌同。男女身面如漆,眼圆,白发鬅鬙。笼软锦为衣。女资纺绩为生,男采鸦鹘石为活。煮海为盐,酿安石榴为酒。有酋长地。产安息香、琉璃瓶、硼砂,栀子花尤胜于他国。贸易之货,用沙金、花银、五色鞋、铁鼎、铜线、琉磺、水银之属。(41)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305)补。 千里马(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北与大奋山截界,溪水护市,四时澄彻,形势宽容。田瘠榖少,气候乍热。俗淳,男女断发,身系丝布。煮海为盐,酿桂屑为酒。有酋长。地产翠羽、百合、萝蓣。贸易之货,用铁条、粗碗、苏木、铅针之属。(41)
大佛山(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介于迓里、高郎步之间。至顺庚午冬十月有二日,因卸帆于山下,是夜,月明如昼,海波不兴,水清彻底。起而徘徊,俯窥水国,有树婆娑,余指舟人而问:此非清琅玕\、珊瑚珠者耶?曰:非也。此非月中娑罗树影者耶?曰:亦非也。命童子入水中采之,则柔滑,拔之出水,则坚如铁。把而玩之,高仅盈尺,则其树槎牙盘结奇怪,枝有一花一蕊,红色天然。既开者仿佛牡丹,半吐者类乎菡萏。舟人秉烛环堵而观之,众乃雀跃而笑曰:此琼树开花也。诚海中之稀有,亦中国之异闻。余历此四十余年,未尝有睹于此。君今得之,兹非千载而一遇者乎?余次日作古体诗一首,以记其实。袖之以归,豫章邵庵虞先生见而赋诗,迨今留于君子堂,以传玩焉。(42)
须文那(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国居班支尼那接境,山如瓜瓠,民乐奠居。田瘠,谷少。气候应节。俗鄙薄。男女蓬头,系丝布。酋长之家有石鹤,高七尺余,身白而顶红,宛然生像,民间事之为神鹤。四五月(42)间,听其夜鸣,则是岁丰稔;凡有疾则卜之,如响斯应。民不善煮海为盐。地产丝布,胡椒亚于希苓、淡邈。孩儿茶又名乌爹土,又名胥实,考之其实,槟榔{汗}〔汁〕也。1贸易之货,用五色细鞋、青鞋、豆蔻、大小水罐、苏木之属。(43)
1据岛夷志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苏继庼校释本,一九八一年,314)改。
万里石塘(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石塘之骨,由潮州而生,迤逦如长蛇,横亘海中,越海诸国。俗云万里石塘,以余推之,岂止万里而已哉?舶由玳屿门挂四帆,乘风破浪,海上若飞。至西洋或百日之外,以一日一夜行百里计之,万里曾不足。故源其地脉,历历可考。一脉至爪哇,一脉至勃泥及古里地闷,一脉至西洋,极昆仑之地。盖紫阳朱子谓海外之地,与中原地脉相连者,其以是欤?观夫海洋泛无涯涘,中匿石塘,孰得而明之?避之则吉,遇之则凶。故子午针人之命脉所系,茍非舟子之精明,能不覆且溺乎?吁!得意之地勿再往,岂可以风涛为径路也哉?(43)
小具喃(岛夷志略,四库全书本)
地与都拦礁相近。厥上黑坟,本宜榖麦。居民懒事耕作,岁籍乌爹运米供给。或风信到迟,马船已去,货载不满,风信或逆,不得过喃巫哩洋,且防高浪阜中卤股石之厄
- 爱生于昵,昵则无所不饰。缘饰著爱,天下鲜有真可爱者矣。矧内屋深屏,贮光阒彩,止凭雕心镂质之文人,描摹想像。麻姑幻谱,神女浪传。近好事家,复假篆声诗,侈谈奇合。遂使西施、夷光、文君、洪度,人人阁中有之。此亦闺秀之奇冤,而敢名之恶习已。亡妾董氏,原名白,字小宛,复字青莲。籍秦淮,徙吴门,在风尘虽有艳名,非其本色。倾盖矢,从余入吾门,智慧才识,种种始露。凡九年,上下内外大小,无忤无间。其佐余著书肥遁,佐余妇精女红,亲操井臼。以及蒙难遘疾,莫不履险如夷,茹苦若饴,合为一人。今忽死,余不知姬死而余死也。但见余妇茕茕粥粥,视左右手罔措也。上下内外大小之人,咸悲酸痛楚,以为不可复得也。传其慧心隐行,闻者叹者,莫不谓文人义士,难与争俦也。余业为哀辞数千言哭之。格于声韵不尽悉,复约略纪其。每冥痛沉思姬之一生,与偕姬九年光景,一齐涌心塞眼。虽有吞鸟梦花之心手,莫能追述。区区泪笔,枯涩黯削,不能自传其爱,何有于饰。矧姬之事,余始终本末,不缘狎昵。余年已四十,须眉如戟。十五年前,眉公先生谓余:“视锦半臂碧纱笼,”一笑瞠若。岂至今复效轻薄子漫谱情艳,以欺地下?傥信余之深者,因余以知姬之果异,赐之鸿文丽藻。余得藉手报姬。姬死无恨,余生无恨。
己卯初夏,应试白门。晤密之云:“秦淮佳丽,近有双成,年甚绮,才色为一时之冠。”余访之,则以厌薄纷华,挈家去金阊矣。嗣下第浪游吴门,屡访之半塘。时逗遛洞庭不返。名与姬颉顽者,有沙九畹、杨漪照。予日游两生间,独咫尺不见姬。将归棹重往,冀一见。姬母,秀且贤。劳余曰:“君数来矣,予女幸在舍。薄醉未醒。”然稍停复他出,从兔径扶姬于曲栏,与余晤。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玉色,神韵天然。懒慢不交一语,余惊爱之。惜其倦,遂别归。此良晤之始也。时姬年十六。
庚辰夏,留滞影园。欲过访姬,客从吴门来,知姬去西子湖,兼往游黄山白岳。遂不果行。
辛巳早春,余省觐去衡岳。由浙路往,过半塘讠凡姬,则仍滞黄山。许忠节公赴粤任,与余联舟行。偶一日,赴饮归,谓余曰:“此中有陈姬某,擅梨园之胜,不可不见。”余佐忠节治舟数往返,始得之。其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是日燕弋腔红梅。以燕俗之剧,咿呀啁哳之调,乃出之陈姬身口,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欲仙欲死。漏下四鼓,风雨忽作,必欲驾小舟去。余牵衣订再晤。答云:“光福梅花如冷云万顷,子能越旦偕我游否?则有半月淹也。”余迫省觐,告以不敢迟留,故复南岳归棹,当迟子于虎丛桂间,盖计其期,八月返也。余别去,恰以观涛日奉母回。至西湖,因家君调已破之襄阳,心绪如焚。便讯陈姬,则已为窦霍豪家掠去。闻之惨然。及抵阊门,水舟胶,去浒关十五里,皆充斥不可行。偶晤一友,语次有佳人难再得之叹。友云:“子误矣!前以势劫去者,赝某也。某之匿处,去此甚迩,与子偕往。”至果得见,又如芳兰之在幽谷也。相视而笑曰:“子至矣,子非雨夜舟中订芳约者耶?曩感子殷勤,以凌遽不获订再晤。今几入虎口得脱,重晤子,真天幸也。我居甚僻,复长斋,茗碗炉香,留子倾倒于明月桂影之下,且有所商。”余以老母在舟,缘江楚多梗,率健儿百余护行,皆住河干,矍矍欲返。甫黄昏而炮械震耳,击炮声如在余舟旁。亟星驰回。则中贵争持河道,与我兵斗,解之始去。自此余不复登岸。越旦,则姬淡妆至,求谒吾母太恭人。见后仍坚订过其家。乃是晚,舟仍中梗,乘月一往相见。卒然曰:“余此身脱樊笼,欲择人事之,终身可托者,无出君右。适见太恭人,如覆春云,如饮甘露,真得所天,子毋辞。”余笑曰:“天下无此易易事,且严亲在兵火,我归,当弃妻子以殉。两过子皆路梗中,无聊闲步耳。子言突至,余甚讶。即果尔,亦塞耳坚谢,无徒误子。”复宛转云:“君倘不终弃,誓待君堂上昼锦旋。”余答云:“若尔,当与子约。”惊喜申嘱,语絮絮不悉记。即席作八绝句付之归。历秋冬,奔驰万状。至壬午仲春,都门政府言路诸公,恤劳人之劳,怜独子之苦,驰量移之耗。先报,余时正在毗陵,闻音如石去心。因便过吴门,慰陈姬。盖残冬屡趣余,皆未及答。至则十日前复为窦霍门下客,以势逼去。先吴门有匿之者,集千人哗劫之。势家复为大言挟诈,又不惜数千金为贿,地方恐贻伊戚,劫出复纳入。余至怅惘无极,然以急严亲患难,负一女子无憾也。
是晚壹郁。因与友觅舟去虎邱夜游。明日,遣人之襄阳,便解维归里。舟过一桥,见小楼立水边。偶询游人:“此何处?何人之居?”友以双成馆对。余三年积念,不禁狂喜。即停舟相访。友阻云:“彼前亦为势家所惊,危病十有八日。母死,户不见客。”余强之上,叩门至再三,始启户。灯火阒如。宛转登楼,则药饵满几榻。姬沉吟询何来。余告以昔年曲栏醉晤人。姬忆泪下曰:“曩君屡过余,虽仅一见,余母恒背称君奇秀,为余惜不共君盘桓。今三年矣,余母新死,见君忆母,言犹在耳。今从何处来?”便强起揭帷帐审视余。且移灯留坐榻上。谈有顷,余怜姬病,愿辞去。牵留之,曰:“我十有八日,寝食俱废,沉沉若梦,惊魂不安。今一见君,便觉神怡气旺。”旋命其家具酒食,饮榻前。姬辄进酒,屡别屡留,不使去。余告之曰:“明朝遣人去襄阳,告家君量移喜耗,若宿卿处,诘旦不能报平安。俟发使行,宁少停半刻也。”姬曰:“子诚殊异,不敢留。”遂别。越旦,楚使行,余亟欲还。友人及仆从咸云:“姬昨仅一面,盖拳切不可负。”仍往言别。至则姬已妆成,凭楼凝睇。见余舟登岸,便疾趋登舟。余具述即欲行。姬曰:“我装已戒,随路祖送。”余却不得却,阻不忍阻,由浒关至梁溪、毗陵、阳羡、澄江,抵北固。越二十七日,凡二十七辞,姬惟坚以身从。登金山,誓江流曰:“妾此身如江水东下,断不复返吴门。”余变色拒绝。告以期逼科试,年来以大人滞危疆,家事委弃,老母定省俱违,今始归经理一切。且姬吴门责逋甚众,金陵落藉,亦费商量。仍归吴门,俟季夏应试,相约同赴金陵。秋试毕,第与否,始暇及此。此时缠绵两妨无益。姬仍踌躇不肯行。时五木在几,一友戏云:“卿果终如愿,当一掷得巧。”姬肃拜于船窗,祝毕,一掷得全六,时同舟称异。余谓果属天成,仓卒不臧,反偾乃事。不如暂去,徐图之。不得已,始掩面痛哭失声而别。余虽怜姬,然得轻身归,如释重负。才抵海陵,旋就试。至六月抵家,荆人对余云:“姬令其父先已过江来云:‘姬返吴门,茹素不出,惟翘首听金陵偕行之约。’”闻言心异,以十金遣其父去。曰:“我已怜其意而许之。但令静俟毕场事后无不可耳”余感荆人相成相许之雅,遂不践走使迎姬之约。竟赴金陵,俟场后报姬。金桂月三五之辰,余方出闱,姬猝到桃叶寓馆。盖望余耗不至,孤身挈一妪,买舟自吴门,江行遇盗,舟匿芦苇中,柁损不可行,炊烟遂断三日。初八抵三山门,又恐扰余首场文思,复迟二日始入,姬见余虽甚喜,细述别后百日,茹素杜门,与江行风波盗贼惊魂状,则声色俱凄,求归逾固。时魏塘云间闽豫诸同社,无不高姬之识,悯姬之诚,咸为赋诗作画以坚之。场事既竣,余妄意必第,自谓此后当料理姬事以报其志。讵十七日忽传家君舟抵江干,盖不赴宝庆之调,自楚休致矣。时已二载违养,冒兵火生还,喜出望外。遂不及为姬商去留,竞从龙潭尾家君舟抵銮江。家君阅余文,谓余必第。复留之銮江候榜。姬从桃叶寓馆仍发舟追余,燕子矶阻风,几复罹不测。重盘桓銮江舟中,七日乃榜发。余中副车。穷日夜力归里门,而姬痛哭相随,不肯返。且细悉姬吴门诸事,非一手足力所能了责逋者。见其远来,益多奢望。众口狺狺,且严亲甫归,余复下第意阻,万难即诣。舟抵郭外朴巢,遂冷面铁心,与姬决别。仍令姬归吴门,以厌责逋之意,而后事可为也。阳月过润州,谒房师郑公。时闽中刘大行,自都门来,与陈大将军及同盟刘刺史饮舟中。适奴子自姬处来,云姬归不脱去时衣,此时尚方空在体,谓余不速往图之,彼甘冻死。刘大行指余曰:“辟疆夙称风义,固如是负一女子耶?”余云:“黄衫押衙,非君平仙客所能自为。刺史举杯奋袂曰:“若以千金恣我出入,即于今日往陈大将军立贷数百金,大行以{艹侵}数斤佐之。”讵谓刺史至吴门,不善调停,众哗决裂逸去吴江。余复还里不及讯,姬孤身维谷,难以收拾。虞山宗伯闻之,亲至半塘纳姬舟中。上至荐绅,下及市井,纤悉大小。三日为之区画立尽。索券盈尺,楼船张宴,与姬饯于虎。旋买舟送至吾皋。至月之望,薄暮侍家君饮于拙存堂。忽传姬抵河干,接宗伯书,娓娓洒洒,始悉其状。且即驰书贵门生张祠部,立为落籍吴门,后有细琐,则周仪部终之。而南中则李总宪旧为礼垣者舆力焉。越十月,愿始毕,然往返葛藤,则万斛心血所灌注而成也。
(杜茶村曰:“是篇娓娓至数千言,浩浩荡荡,西起昆仑,东注溟渤。冲氵融窈窕,异派分支,千态万状,姿媚横生。顿使《会真》、《长恨》等篇,黯然失色。非辟疆莫能为此文,非姬莫能当此作,真千秋大观矣。情语云乎哉!”)
壬午清和晦日,姬送余至北固山下,坚欲从渡江归里。余辞之力。益哀切,不肯行,舟泊江边。时西先生毕今梁寄余夏西洋布一端,薄如蝉纱,洁比雪艳,以退红为里。为姬制轻衫。不减张丽华桂宫霓裳也。偕登金山,时四五龙舟冲波激荡而上,山中游人数千,尾余两人,指为神仙。绕山而行,凡我两人所止,则龙舟争赴,回环数匝不去。呼询之,则驾舟者皆余去秋浙回官舫长年也。劳以鹅酒,竟日返舟。舟中宣磁大白盂,盛樱珠数升共啖之。不辨其为樱为唇也。江山人物之盛,照映一时。至今谈者侈美。
秦淮中秋日,四方同社诸友,感姬为余不辞盗贼风波之险,间关相从,因置酒桃叶水阁。时在座为眉楼顾夫人、寒秀斋李夫人,皆与姬为至戚。美其属余,咸来相庆。是日新演燕子笺,曲尽情艳。至霍华离合处,姬泣下,顾李亦泣下。一时才子佳人,楼台烟水,新声明月,俱足千古。至今思之,不异游仙枕上梦幻也。銮江汪汝为园亭极盛,而江上小园,尤收拾江山胜。壬午鞠月之朔,汝为曾延予及姬于江口梅花亭子上。长江白浪,拥象奔赴杯底。姬轰饮巨叵罗,觞政明肃,一时在座诸妓,皆颓唐溃逸。姬最温谨。是日豪情逸致,则余仅见。
乙酉,余奉母及家眷,流寓盐官。春过半塘,则姬之旧寓,固宛然在也。姬有妹晓生,同沙九畹登舟过访。见姬为余如意珠,而荆人贤淑,相视复如水乳。群美之,群妒之。同上虎邱,与予指点旧游,重理前事。吴门知姬者,咸称其俊识,得所归云。
鸳鸯湖上,烟雨楼高。逶迤而东,则竹亭园半在湖内。然环城四面,名园胜寺,夹浅渚层溪而潋滟者,皆湖也。游人一登烟雨楼,遂渭已尽其胜,不知浩瀚幽渺之致,正不在此。与姬曾为竟日游,又共追忆钱塘江下桐君严濑、碧浪苍岩之胜。姬更云新安山水之逸,在人枕灶间,尤足乐也。 (杜茶村曰:“金山一点,屹当匹练之中,胭粉六朝,香染金陵之地。楼名烟雨,湖字鸳鸯,而二妙采真,披云撷秀。读之令人步步欲仙。宁但两越天都,岚翠沾洒衣裾已也?”)
虞山宗伯送姬抵吾皋时,余待家君饮于家园。仓卒不敢告严君。又侍饮至四鼓,不得散。荆人不待余归,先为洁治别室,帏帐、灯火、器具、饮食,无一不顷刻具。酒阑见姬,姬云:“始至,止不知何故不见君。但见婢妇簇我登岸,心窃怀疑,且深恫骇。抵斯室,见无所不备。旁询之,始感叹主母之贤,而益快经岁之矢相从不误也。”自此,姬扃别室。却管弦,洗铅华,精学女红。恒月余不启户。耽寂享恬,谓骤出万顷火云,得憩清凉界。回视五载风尘,如梦如狱。居数月,于女红无所不妍巧。锦绣工鲜,刺巾裾如虮无痕,日可六幅,剪彩织字,缕金回文,各厌其技。针神针绝,前无古人已。
姬在别室四月,荆人携之归。入门,吾母太恭人与荆人见而爱异之。加以殊眷。幼姑长姊,尤珍重相亲。谓其德性举止,均非常人。而姬之侍左右,服劳承旨,较婢妇有加无已。烹茗剥果,必手进;开眉解意,爬背喻痒。当大寒暑,折胶铄金时,必拱立座隅。强之坐饮食,旋坐旋饮食旋起。执役拱立如初。余每课两儿文,不称意,加夏楚,姬必督之改削成章。庄书以进,至夜不懈。越九年,与荆人无一言枘凿。至于视众御下,慈让不遑,咸感其惠。余出入应酬之费,与荆人日用金错泉布,皆出姬手。姬不私铢两,不爱积蓄,不制一宝粟钗钿。死能弥留,元旦次日,必欲求见老母,始瞑目。而一身之外,金珠红紫尽却之,不以殉。洵称异人。
(杜茶村曰:“断断是再来人。一毫不苟,一丝不挂。诚然而来,诚然而往。吾以比之董永、织女,薛嵩、红线。”)
余数年来,欲裒集《四唐诗》。购全集,类逸事,集众评,列入与年为次第。每集细加评选,广搜遗失,成一代大观。初、盛稍有次第,中、晚有名无集。有集不全,并名集俱未见者,甚夥。品汇六百家太略耳。即纪事本末千余家,名姓稍存而诗不具。《全唐诗话》更觉寥寥,芝隅先生序十二唐人,称豫章大家藏中、晚未刻集七百余种。孟津王师向余言,买灵宝许氏《全唐诗》数车满载。即曩流寓盐官胡孝辕职方批阅唐人诗。剞劂工费,需数千金。僻地无书可借,近复裹足牖下,不能出游购之。以此经营搜索,殊费工力。然每得一帙,必细加丹黄。他书中有涉此集者,皆录首简,付姬收贮。至编年论人,准之《唐书》。姬终日佐余稽查抄写,细心商订。永日终夜,相对忘言。阅诗无所不解,而又出慧解以解之。尤好熟读《楚辞》、少陵、义山、王建、花蕊夫人、王圭三家宫词。等身之书,周回座右。午夜衾枕间,犹拥数十家唐诗而卧。今秘阁尘封,余不忍启。将来此志,谁克与终?付之一叹而已!
犹忆前岁,余读东汉至陈仲举、范、郭诸传,为之抚几。姬一一求解其始末,发不平之色,而妙出持平之议,堪作一则史论。 乙酉客盐官,尝向诸友借书读之。凡有奇僻,命姬手抄。姬于事涉闺阁者,则另录一帙。归来与姬遍搜诸书,续成之,名曰《奁艳》。其书之瑰异精秘,凡古人女子自顶至踵,以及服食,器具、亭台、歌舞、针神、才藻,下及禽、鱼、鸟、兽,即草木之无情者,稍涉有情,皆归香丽。今细字红笺,类分条析,俱在奁中。客春顾夫人远,向姬借阅此书,与龚奉常极赞其妙,促绣梓之。余即当忍痛为之校仇鸠工。以终姬志。
姬初入吾家,见董文敏为余书《月赋》,仿钟繇笔意者,酷爱临摹。嗣遍觅钟太傅诸帖学之。阅《戎辂表》,称关帝君为贼将,遂废钟,学《曹娥碑》。日写数千字,不讹不落。余凡有选摘,立抄成帙。或史或诗,或遗事妙句,皆以姬为绀珠。又尝代余书小楷扇存戚友处。而荆人米盐琐细,以及内外出入,无不各登手记,毫发无遗。其细心专力,即吾辈好学人鲜及也。
(杜茶村曰:“闺秀较书鉴赏,唐有薛涛,宋有李易安。涛风尘老丑,易安失身匪人。终为风雅之玷。宛君才藻精敏,益见芳贞。而真嗜殊好,本之天性。方之大家女史何愧?”)
姬于吴门曾学画未成,能作小丛寒树,笔墨楚楚。时于几砚上辄自图写。故于古今绘事,别有殊好。偶得长卷小轴,与笥中旧珍,时时展玩不置。流离时宁委奁具,而以书画捆载自随。末后尽裁装潢,独存纸绢,犹不得免焉。则书画之厄。而姬之嗜好,真且至矣。
姬能饮。自入吾门,见余量不胜蕉叶,遂罢饮。每晚侍荆人数杯而已。而嗜茶与余同性。又同嗜芥片。每岁半塘顾子,兼择最精者缄寄,具有片甲蝉翼之异。文火细烟,小鼎长泉,必手自吹涤。余每诵左思《娇女诗》“吹嘘对鼎钅厉”之句,姬为解颐。至“沸乳看蟹目鱼鳞,传瓷选月魂云魄。”尤为精绝。每花前月下,静试对尝。碧沈香泛,真如木兰沾露,瑶草临波,备极卢陆之致。东坡云:“分无玉碗捧蛾眉。”余一生清福,九年占尽,九年折尽矣。
姬每与余静坐香阁,细品名香。宫香诸品淫,沉水香俗。俗人以沉香著火上,烟扑油腻,顷刻而灭。无论香之性情未出,即著怀袖皆带焦腥。沉香有坚致而纹横者,谓之横隔沉,即回种沉香内革沉横纹者是也。其香特妙,又有沉水结而末成,如小笠大菌名蓬莱香。余多蓄之,每慢火隔纱,使不见烟,则阁中皆如风过伽楠,露沃蔷薇,热磨琥珀,酒倾犀之味。久蒸衾枕间,和以肌香,甜艳非常,梦魂俱适。外此则有真西洋香方,得之内府,迥非肆料。丙戌客海陵,曾与姬手制百丸,减闺中异品。然时亦以不见烟为佳。非姬细心秀致,不能领略到此。
黄熟出诸番,而真腊为上。皮坚者为黄熟桶,气佳而通。黑者为夹栈黄熟。近南粤东茶园村,土人种黄熟,如江南之艺茶。树矮枝繁,其香在根。自吴门解人剔根切白。而香之松朽尽削,油尖铁面尽出。余与姬客半塘时,知金平叔最精于此,重价数购之。块者净润,长曲者如枝如虬,皆就其根之有结处,随纹镂出,黄云紫绣,半杂鹧鸪,可拭可玩。寒夜小室,玉帏四垂,《毛》《毛登》重叠,烧二尺许绛蜡二三枝,陈设参差,堂几错列,大小数宣炉,宿火常热。色如液金粟玉,细拨活灰一寸,灰上隔砂选香蒸之,历半夜,一香凝然。不焦不竭,郁勃氤氲,纯是糖结。热香间有梅英半舒,荷鹅黎蜜脾之气。静参鼻观,忆年来共恋此味此境,恒打晓钟,尚未着枕。与姬细想闺怨,有斜倚薰篮,拨尽寒炉之苦。我两人如在蕊珠众香深处。今人与香气俱散矣,安得返魂一粒,起于幽房扃室中也。
—种生黄香,亦从枯@@朽痈中,取其脂凝脉结,嫩而未成者。余尝过三吴白下,遍收筐箱中。盖面大块,与粤客自携者,甚有大根株尘封如土,皆留意觅得。携归,与姬为晨夕清课,督婢子手自剥落,或斤许,仅得数钱。盈掌者仅削一片。嵌空镂剔,纤悉不遗。无论焚蒸,即嗅之,味如芳兰。盛之小盘,层撞中色殊香别,可弄可餐。曩曾以一二示粤友黎美周,讶为何物,何从得如此精妙?即《蔚宗传》中,恐未见耳。
又东莞以女儿香为绝品。盖土人拣香,皆用少女。女子先藏最佳大块,暗易油粉。好事者复从油粉担中易出。余曾得数块于汪友处,姬最珍之。
余家及园亭,凡有隙地皆植梅。春来蚤夜出入,皆烂漫香雪中。姬于含蕊时,先相枝之横斜,与几上军持相受。或隔岁便芟剪得宜,至花放恰采入供。即四时草花竹叶,无不经营绝慧,领略殊清。使冷韵幽香,恒霏微于曲房斗室。至艳肥红则非其所赏也。
秋来犹耽晚菊,即去秋病中客贻我剪桃红,花繁而厚,叶碧如染,浓条婀娜,枝枝具云罨风斜之态。姬扶病三月犹半梳洗,见之甚爱,遂留榻右。每晚高烧翠蜡,以白团回六曲围三面,设小座于花间,位置菊影,极其参横妙丽,始以身入。人在菊中,菊与人俱在影中。回视屏上顾余曰。“菊之意态尽矣!其如人瘦何?”至今思之,澹秀如画。
闺中蓄春兰九节及建兰,自春徂秋,皆有三湘七泽之韵。沐浴姬手,尤增芳香。《艺兰十二月歌》,皆以碧笺手录粘壁。去冬姬病,枯萎过半。楼下黄梅一株,每腊万花,可供三月插戴。去冬姬移居香俪园,静摄数百枝,不生一蕊,惟听五鬣涛声,增其凄响而巳。
姬最爱月,每以身随升沉为去住。夏纳凉小苑,与幼儿诵唐人《咏月》及《流萤》、《纨扇》诗。半榻小几,恒屡移以领月之四面。午夜归阁,仍推窗延月于枕簟间。月去复掷幔倚窗而望。语余曰:“吾书谢希逸《月赋》。古人厌晨欢,乐宵宴。盖夜之时逸,月之气静,碧海青天,霜缟冰净。较赤日红尘,迥隔仙凡。人生攘攘,至夜不休。或有月未出,己ぴ睡者,桂华露影,无福消受。与子长历四序,娟秀浣洁,领略幽香。仙路禅关,于此静得矣。
李长吉诗云:“月漉漉,波烟玉”。姬每诵此三字,则反覆回环。日月之精神气韵光景,尽于斯矣。人以身入波烟玉世界之下,眼如横波,气如湘烟,体如白玉。人如月矣,月复似人。是一是二,觉贾长江倚影为三之语尚赘。至淫耽无厌化蟾之句,则得《元》月三昧矣。
(杜茶村曰:“绝域名香,重霄皓魄,奇花异茗,倚态争芬。自非真仙琼媛,莫可得而领略。兼之天才丽质,把玩晨昏,玉臂云鬟,馥郁于琉璃世界中矣。”)
姬性澹泊,于肥甘一无嗜好。每饭以,{山介}茶一小壶温淘,佐以水菜香豉数茎粒,便足一餐。余饮食最少,而嗜香甜,及海错风薰之味,又不甚自食,每喜与宾客共赏之。姬知余意,竭其美洁,出佐盘盂,种种不可悉记,随手数则,则睹一斑也。酿饴为露,和以盐梅。凡有色香花蕊,皆于初放时采渍之,经年香味颜色不变,红鲜如摘。而花汁融液露中,入口喷鼻,奇香异艳,非复恒有。最娇者,为秋海棠露。海棠无香,此独露凝香发,又俗名断肠草,以为不食,而味美独冠诸花。次则梅英、野蔷薇、玫瑰、丹桂、甘菊之属。至橙黄、橘红、佛手、香橼,去白缕丝色味更胜。酒后出数十种,五色浮动白瓷中,解酲消渴。金茎仙掌,难与争衡也。
取五月桃汁、西瓜汁,一穰一丝漉尽,以文火煎至七八分,始搅糖细炼,桃膏如大红琥珀,瓜膏可比金丝内糖。每酷暑,姬必手取其泽示洁,坐炉边静看火候成膏,不使焦枯,分浓淡为数种。此尤异色异味也。
制豉取色取气,先于取味。豆黄九晒九洗为度,颗瓣皆剥去衣膜。种种细料,瓜杏姜桂,以及酿豉之汁,极精洁以和之,豉熟擎出,粒粒可数。而香气酣色殊味,迥与常别。
红乳腐烘蒸各五六次,内肉既酥,然后削其肤益之以味。数日而成者,绝胜建宁三年之蓄。他如冬春水盐诸菜,能使黄者如蜡,碧者如。蒲、藕、笋、蕨、鲜花、野菜、枸、蒿、蓉、菊之类,无不采入食品,芳旨盈席。
火肉久者无油,有松柏之味。风鱼久者如火,肉有麂鹿之味。醉蛤如桃花,醉鲟骨如白玉,油昌如鲟鱼,虾松如龙须,烘兔酥雉如饼饵,可以笼而食之,菌脯如鸡,腐汤如牛乳。细考之食谱,四方郇厨中一种偶异,即加访求,而又以慧巧变化为之,莫不异妙。
(杜茶村曰:“一匕一脔,异香绝味。使人作五鲭八珍之想。”)
甲申三月十九之变,余邑清和望后,始闻的耗。邑之司命者甚懦。豺虎狰狞踞城内,声言焚劫郡中。又有兴平兵四溃之警。同里绅衿大户,一时鸟兽骇散,咸去江南。余家集贤里,世恂让,家君以不出门自固。阅数日,上下三十余家,仅我灶有炊烟耳。老母荆人惧,暂避郭外,留姬侍余。姬扃内室,经纪衣物、书画、文券,各分精粗,散付诸仆婢,皆手书封识。群横日劫,杀人如草。而邻右人影落落如晨星,势难独立。只得觅小舟,奉两亲挈家累,欲冲险从南江渡澄江北。一黑夜六十里,抵湖洲朱泛宅。江上已盗贼蜂起。先从间道微服送家君从靖江行。夜半,家君向余曰:“途行需碎金无从办。”余向姬索之,姬出一布囊,自分许至钱许,每十两,可数百。小块皆小书轻重于其上,以便仓卒随手取用。家君见之,讶且叹,谓姬何暇精细及此!维时诸费较平日溢十倍,尚不肯行,又迟一日以百金雇十舟。以百余家募二百人护舟。甫行数里,潮落舟胶不得上。遥望江口大盗数百人,踞六舟为犄角,守隘以俟。幸潮落不能下逼我舟。朱宅遣有力人负浪踏水驰报曰,后岸盗截归路不可返。护舟二百人中,且多盗党。时十舟哄动,仆从呼号垂涕。余笑指江上众人曰:“余三世百口咸在舟,自先祖及余祖孙父子,六七十年来,居官居里,从无负心负人之事。若今日尽死盗手,葬鱼腹,是上无苍苍,下无茫茫矣。潮忽早落,彼此舟停不相值,便是天相。尔辈无恐,即舟中敌国,不能为我害也。先夜拾行李,登舟时思大江连海,老母幼子,从未履此奇险。万一阻石尤,欲随路登岸,何从觅舆辆?三鼓时以二十金付姓沈人,求雇二舆一车夫六人。沈与众咸诧异笑之,谓明早一帆未午便登彼岸,何故黑夜多此难寻无益之费?倩榜人募舆夫,观者绝倒。余必欲此二者。登舟始行,至斯时虽神气自若,然进退维谷,无从飞脱。因询出江未远,果有别口登岸,通泛湖洲者。舟子曰:“横去半里有小路六七里,竟通彼。余急命鼓楫至岸,所募舆车三事,恰受俯仰七人。余行李婢妇,尽弃舟中。顷刻抵朱宅,众始叹余之夜半必欲水陆兼备之为奇中也。大盗知予中遁,又朱宅联络数百人,为余护发行李人口。盗虽散去,而未厌之志。恃江上法网不到,且值无法之时,明集数百人,遗人谕余以千金相致,否则竟围朱宅,四面举火。余复笑答曰:“盗愚甚,尔不能截我于中流,乃欲从平陆数百家火攻之,安可得哉!”然泛湖洲人,名虽相卫亦多不轨。余倾囊召阖庄人付之,令其夜设牲酒,齐心于庄外备不虞。数百人饮酒分金,咸去他所。余即于是夜,一手扶老母,一手曳荆人,两儿又小,季甫生旬日,同其母付一信仆偕行。从庄后竹园深箐中蹒跚出,维时更无能手援姬。余回顾姬曰:“汝速蹴步则尾余后,迟不及矣。”姬一人颠连趋蹶,仆行里许,始仍得昨所雇舆辆。星驰至五鼓,达城下。盗与朱宅之不轨者,未知余全家已去其地也。然身脱而行囊大半散矣,姬之珍爱尽失焉。姬返舍,谓余当大难时,首急老母,次急荆人、儿子、幼弟为是。彼即颠连不及,死深箐中无憾也。午节返吾庐,衽金革城与内枭獍为伍者十旬,至中秋始渡江入南都。别姬五阅月,残腊乃回,挈家随家君之督漕任去江南。嗣寄居盐官,因叹姬明大义,达权变如此。读破万卷者有是哉?
乙酉流寓盐宫,五月复值奔陷。余骨肉不过八口,去夏江上之累,缘仆妇杂沓奔赴,动至百口,又以笨重行李,四塞舟车,故不能轻身去,且来窥间。此番决计置生死于度外,扃户不他之。乃盐官城中,自相残杀,甚哄。两亲又不能安,复移郭外大白居。余独令姬率婢妇守寓,不发一人一物出城,以贻身累。即侍两亲挈妻子流离亦以孑身往,乃事不如意,家人行李纷沓违命而出,大兵迫李。剃发之令初下,人心益皇皇。家君复先去惹山,内外莫知所措。余因与姬决。此番溃散,不似家园,尚有左右之者,而孤身累重,与其临难舍子,不若先为之地。我有年友,信义多才,以子托之。此后如复相见,当结平生欢。否则听子自裁,毋以我为念。姬曰:“君言善。举室皆倚君为命,复命不自君出。君堂上膝下,有百倍重于我者,乃以我牵君之臆,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我随君友去,苟可自全,誓当匍匐以待君回。脱有不测,与君纵观大海,狂澜万顷,是吾葬身处也。”方命之行,而两亲以余独割姬为憾,复携之去。自此百日,皆展转深林僻路茅屋渔艇。或月一徙,或日一徙,或一日数徙。饥寒风雨,苦不具述。卒于马鞍山遇大兵杀掠奇惨。天幸得一小舟,入口—飞渡。骨肉得全。而季之惊悸瘁《疒者》,至矣,尽矣。
秦溪蒙难之后,仅以俯仰八口免。维时仆婢杀掠者几二十口。生平所蓄玩物及衣贝靡孑遗矣。乱稍定,匍匐入城,告急于诸友,即幞被不办。夜假荫于方坦庵年伯。方亦窜迹初回,仅得一毡,与三兄共裹卧耳房。时当残秋,窗风四射。翌日,各乞斗米束薪于诸家。始暂迎二亲及家累返旧寓。余则感寒痢疟沓作矣。横白板扉为榻,去地尺许。积数破絮为卫,炉煨霜节,药缺攻补。且乱阻吴门,又传闻家难剧起,自重九后溃乱沉迷,迄冬至前僵死。一夜复苏,始得间关破舟,从骨林肉莽中,冒险渡江。犹不敢竟归家园,暂栖海陵。阅冬春百五十日,病方稍痊。此百五十日,姬仅卷一破席,横陈榻旁,寒则拥抱,热则披拂,痛则抚摩。或枕其身,或卫其足,或欠伸起伏,为之左右翼。凡痛骨之所适,皆以身就之。鹿鹿永夜,无形无声,皆存视听。汤药手口交进,下至粪秽,皆接以目鼻,细察色味,以为忧喜。日食粗粝一餐,与吁天稽首外,惟跪立我前,温慰曲说,以求我之破颜。余病失常性,时发暴怒,诟谇三至,色不少忤,越五月如一日。每见姬星靥如蜡,弱骨如柴,吾母太恭人,及荆妻怜之感之,愿代假一息。姬曰:“竭我心力,以殉夫子。夫子生而余死犹生也。脱夫子不测,余留此身于兵燹间,将安寄托?”更忆病剧时,长夜不寐。莽风飘瓦。盐官城中,日杀数十百人。夜半鬼声啾啸,来我破窗前。如蛩如箭,举室饥寒之人,皆辛苦ぴ睡。余背贴姬心而坐,姬以手固握余手,倾耳静听。凄激荒惨,欷流涕。姬谓余曰:“我入君门整四岁,蚤夜见君所为,慷慨多风义。豪发几微,不邻薄恶。凡君受过之处,惟余知之亮之。敬君之心,实逾于爱君之身。鬼神赞叹畏避之身也,冥漠有知,定加默。但人生身当此境,奇惨异险,动静备历。苟非金石,鲜不销亡。异日幸生还,当与君敝屣万有,逍遥物外。慎毋忘此际此语。”噫吁嘻,余何以报姬于此生哉!姬断断非人世凡女子也。
(杜茶村曰:“才子佳人,多生乱世。如王嫱、文姬、绿珠,莫可缕数。姬生斯时,宜矣。奔驰患难,终保玉颜无恙;首邱绣闼,复得夫君五色彩毫,以垂不朽。孰谓其不幸欤!”)
丁亥谗口铄金,太行千盘,横起人面。余胸坟五岳,长夏郁蟠。惟蚤夜焚二纸告关帝君。久抱奇疾,血下数斗。肠胃中积如石之块,以千计。骤寒骤热,片时数千语。皆首尾无端。或数昼夜不知醒,医者妄投以补。病益笃。勺水不入口者,二十余日。此番莫不谓其必死,余心则炯炯然。盖余之病不从境入也。姬当大火铄金时,不挥汗,不驱蚊,昼夜坐药炉傍,密伺余于枕边足畔。六十昼夜,凡我意之所及,与意之所未及,咸先后之。己丑秋,疽发于背。复如是百日,余五年危疾者三,而所逢者皆死疾,惟余以不死待之。微姬力,恐未必能坚以不死也!今姬先我死。而永诀时惟虑以伊死,增余病,又虑余病,无伊以相待也。姬之生死,为余缠绵如此!痛哉痛哉! (杜茶村曰:“此种精诚,格天彻地。呕血剖心,能与龙、比并忠,曾、闽齐孝。万祀千秋,传之不朽。”)
余每岁元旦,必以一岁事卜一签干关帝君前。壬午名心甚剧,祷看签首第一字,有得忆字,盖“忆昔兰房分半钗,如今忽把音信乖。痴心指望成连理,到底谁知事不谐。”余时占玩不解,即占全词,亦非功名语。比遇姬清和晦日,金山别去,姬茹素归。虔卜于虎关帝君前,愿以终身事余,正得此签。秋过秦淮,述以相告,恐有不谐之叹。余闻而讶之,谓与元旦签合。时友人在坐曰:“我当为尔二人,合卜于西华门。”则仍此签也。姬愈疑惧,且虑余见此签中懈,忧形于面,乃后卒满其愿。兰房半钗,痴心连理,皆天然闺阁中语。到底不谐,则今日验矣。嗟乎,余有生之年,皆长相忆之年也。忆字之奇呈验若此!
姬之衣饰,尽失于患难。归来澹足,不置一物。戊子七夕,看天上流霞,忽欲以黄跳脱摹之。命余书“乞巧”二字,无以属对。姬云:“曩于黄山巨室,见覆祥云真宣炉,款式佳绝,请以‘覆祥’对‘乞巧’。镌摹颇妙。越一岁,钏忽中断,复为之,恰七月也。余易书“比翼连理。”姬临终时,自顶至踵,不用一金珠纨绮。独留跳脱不去手,以余勒书故。“长生私语”,乃太真死后,凭洪都客述寄明皇者。当日何以率书,竟令《长恨》再谱也! 姬书法秀媚,学钟太傅稍瘦,后又学《曹娥》。余每有丹黄,必对泓颍。或静夜焚香,细细手录闺中诗史成帙,皆遗迹也。小有吟咏,多不自存。客岁新春,二月,即为余抄选全唐五七言绝句,上下二卷。是日偶读七岁女子“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归。”之句,为之凄然下泪。至夜和成八绝,哀声怨响,不堪卒读。余挑灯一见,大为不怿,即夺之焚去。遂失其稿,伤哉异哉!今岁恰以是日长逝也!
客春三月,欲长去盐官,访患难相恤诸友至邗上。为同社所淹。时余正四十,诸名流咸为赋诗。龚奉常独谱姬始末,成数千言。《帝京篇》、《连昌宫》,不足比拟。奉常云:子不自注,则余苦心不见。如“桃花瘦尽春醒面”七字,绾合己卯醉晤,壬午病晤两番光景,谁则知者?余时应之,未即下笔。他如园次之“自昔文人称孝子,果然名士悦倾城”,于皇之“大妇同行小妇尾”,孝威之“人在树间殊有意,妇来花下却能文”,心甫之“珊瑚架笔香印展,著富名山金屋尊”,仙期之“锦瑟蛾眉随分老,芙蓉园上万花红”,仲谋之“君今四十能高举,羡尔鸿妻佐舂杵”,吾邑徂徕先生“韬藏经济一巢朴,游戏莺花两阁和”,元旦之“蛾眉问难佐书帏”。皆为余庆得姬。讵谓我侑卮之辞,乃姬誓墓之状耶?读余此杂述,当知诸公之诗之妙,而去春不注奉常诗,盖至迟之今日,当以血泪和麋俞也。
三月之杪,余复移寓友沂友云轩。久客卧雨,怀家正剧。晚霁,龚奉常偕于皇园次,过慰留饮。听小奚管弦度曲时,余归思更切。因限韵各作诗四首。不知何故,诗中咸有商音。三鼓别去,余甫着枕,便梦还家。举室皆见,独不见姬。急询荆人,不答。复遍觅之,但见荆人背余下泪。余梦中大呼曰:“岂死耶?!”一恸而醒。姬每春必抱病,余深疑虑。旋归,则姬固无恙。因闲述此相告。姬曰:“甚异,前亦于是夜梦数人强余去,匿之幸脱,其人狺狺不休也。”讵知梦真而诗签咸来先告哉?
杜茶村曰:名士名姬,精爽俱至,动与神孚,故其卜兆挥毫,宛然对语,顾造物不少延其算耶?惜哉!
- 旧本题宋郭思撰。思父熙,字淳夫,温县人。官翰林待诏直长,以善画名於时。思字得之,登元丰五年进士,官至徽猷阁待制,泰凤路经略安抚使。书首有思所作序,谓丱角侍先子,每闻一说,旋即笔记,收拾纂集,用贻同好。故陈振孙《书录解题》以此书为思追述其父遗迹事实而作。今案书凡六篇,曰山水训,曰画意,曰画诀,曰画题,曰画格拾遗,曰画记。其篇首实题赠正议大夫郭熙撰。又有政和七年翰林学士河南许光凝序,亦谓公平日讲论小笔范式,粲然盈编,题曰《郭氏林泉高致》,而书中多附思所作释语,并称间以所闻注而出之。据此,则自山水训至画题四篇,皆熙之词,而思为之注。惟画格拾遗一篇纪熙平生真迹,画记一篇述熙在神宗时宠遇之事,则当为思所论撰,而并为一编者也。许光凝序尚有元丰以来诗歌赞记,陈振孙即称已缺,而此本前後又载入王维《李成山水诀》、荆浩《山水赋》、董羽《画龙辑议》各一篇,亦非郭氏原本之旧。书末有至正八年豫章欧阳必学重刻一行,或即元时刊书者所附入欤?别本又有《山水诀纂》一卷,亦题宋郭思撰。前有签书河南府判官厅公事王纬序,称思述其父熙平日所说山水画法,好事者喜传其文而纬得之最先。大观四年,镂板广之。校其文与《林泉高致》所载山水训一篇首尾相同,疑思先纂是编,後复增益之,为《林泉高致集》,而其书已行,故至今犹两存之也。旧末又有《图画见闻志》一卷,与郭若虚同名,而其文迥异。中载叶梦得《评画行》,似非思所裒辑,疑本别为一编,乃续郭若虚书而作者。後人因所收画诀、画题皆思述其父之词,故取附山水训纂之末耳。以上二编,一与思书相复,一与思书无关,今俱刊除不录。而附存其目於此书之末,用以订同异,备考核焉。
- ☆沁园春(奉柬章史君再游西园)
问讯西园,一春几何,君今再游。记流觞亭北,偷拈酒戏,凌云台上,暗度诗阄。略略花痕,差差柳意,十日不来红绿稠。须重醉,便功名了后,白发争休。
定谁骑鹤扬州。任书放床头盏瓮头。况殷勤莺燕,能歌更舞,轻狂蜂蝶,欲去还留。岁月易忘,姓名须载,笔势翩翩回万牛。归来晚,有烛明金剪,香暖珠篝。
☆沁园春(寿)
六月云初,人争议公,公无阻伤。记传飞急羽,舟还海道,弥漫白水,路入沙场。万姓三军,倚公为命,法有逗遛公自当。君还信,似崔嵬砥柱,屹立瞿塘。
此行阴德难量。到论定才知滋味长。看鱼肥蟹健,妻孥共乐,酒火余稻熟,翁媪相将。何以报公,祝公千岁,多少人家烧夜香。凌烟上,更声名凛凛,冠剑堂堂。
☆沁园春(寿)
问讯梅梢,小春近也,花应渐开。记华堂此日,红牙丝竹,欢声昨夜,翠玉樽罍。雾节童童,金_曳曳,人自阆风玄圃来。嬉游处,任沧波变陆,劫火成灰。
行天看取龙媒。笑卫霍当年如此哉。有笔头文字,何妨挥洒,胸中兵甲,解洗氛埃。见说君王,防秋才了,便著芝泥封诏催。功名事,付孱颜燕石,突兀云台。
☆沁园春(次岳总干韵)
日过西窗,客枕梦回,庭空放衙。记海棠洞里,泥金宝斝,酴醿架下,油壁钿车。醉墨题诗,蔷薇露重,满壁飞鸦行整斜。争知道,向如今漂泊,望断天涯。
小桃一半蒸霞。更两岸垂杨浑未花。便解貂贳酒,消磨春恨,量珠买笑、酬答年华。对面青山,招之不至,说与浮云休苦遮。山深处,见炊烟又起,知有人家。
☆沁园春(廖总干席上)
暑风清微,梅腮渐红,麦须未黄。恨牡丹多病,医治费巧,酴醿易老,点缀无方。客里光阴,愁中意绪,想美人兮山水长。销凝处,有龙丝坠简,来唤持觞。
华堂。剩贮春光。粲一行珠玑时样妆。更燕留轻态,词翻古调,莺娇欲啭,曲度新腔。玉漏声沈,银潢影泻,_酒犹烧心字香。归来也,判明虬永日,瑞锦鸳鸯。 ☆沁园春(为潘郴州寿)
问讯仙翁,殷勤为底,来万山中。想橘边丹井,鹤寻旧约,松间碧洞,鹿养新茸。雾节亭亭,星_曳曳,导以浮丘双玉童。嬉游处,尽祥烟瑞雨,霁月光风。 欢声已与天通。更日夜郴江流向东。定催归有谓,泥香芝检,留行无计,路熟花骢。入侍严凝,密陪清燕,吴水欢然相会逢。年年里,对春如酒好,酒似春浓。
☆沁园春(送徐孟坚秩满还朝) 人物眇然,落落晓星,如君几何。有飘摇长袖,工持月斧,寂寥遗韵,妙鼓云和。政事文章,特其余事,英气横空时浩歌。还堪笑,似龙文古鼎,谁复摩挲。
青丝系马庭柯。为小驻寿君金叵罗。说一时伟望,齐高岳麓,二年遗爱,拍满湘波。世事多端,细凭商略,痛处不须言语多。从今去,好经从乌府,躐上銮坡。
☆沁园春(送赵运使之江西)
有美一人,昔在何居,今方见之。俨琼缨翠弁,气清芬只,珠幢绛节,光陆离兮。吾道非耶,世情复尔,天骥昂藏不受羁。还知否,定曲高寡和,才大难施。行吟湘水之湄。看云卷云舒无定姿。想粲然长笑,物皆有用,时哉易失,我亦奚为。袖手旁观,何如小试,欲脱囊中失利锥。君休叹,正梅花将发,尘满征衣。
☆八声甘州(为遁齐寿)
问仙翁、底事到人间,人间足嬉游。向文边书意,时边著语,□满南州。逸韵高情总似,野水荡孤舟。所未能忘者,药鼎茶瓯。
政恐功名相_,便扶摇直上,龙尾螭头。想尘缘终薄,归去老菟裘。有当年、东邻西舍,办鸡豚、相与燕春秋。阶庭里,儿孙衮衮,飞度骅骝。
☆乳燕飞(次岳总干韵) 击碎珊瑚树。为留春、怕春欲去,驶如风雨。春不留兮君休问,付与流莺自语。但莫赋、绿波南浦。世上功名花梢露。政何如、一笑翻金缕。系白日,莫教暮。
苍头引马城西路。趁池亭、荻芽尚短,梅心未苦。小雨欲晴晴不定,漠漠云飞轻絮。算行乐、春来几度。鞭影不摇鞍小据。过横塘、试把前山数。双白鹭,忽飞去。
☆乳燕飞(次徐斯远韵寄稼轩) 兴泼元同宇。唤君来、浮君大白,为君起舞。满袖斑斑功名泪,百岁风吹急雨。愁与恨、凭谁分付。醉里狂歌空漫触,且休歌、只倩琵琶诉。人不语,弦自语。
诗成更将君自赋。渺楼头、烟迷碧草,云连芳树。草树那能知人意,怅望关河梦阻。有心事、笺天天许。绣帽轻裘真男子,政何须、纸上分今古。未办得,赋归去。
☆乳燕飞
秋意今如许。怪征鞍、底事匆匆,翩然难驻。斗账屏围山六曲,怕见琐窗欲暮。倩谁伴、梧桐疏雨。路入衡阳天一角,更山环、水绕无重数。容易□,便难阻。
相思才信相思苦。省疏狂、迷歌_酒,把人轻误。问取归期何日是,指点庭前幽树。定冷蕊、疏花将吐。此去西风吹雁过,家身心、别后安平否。聊慰我,至诚处。
☆摸鱼儿 惜春归、送春惟有,乱红扑蔌如雨。乱红也怨春狼藉,_得泪痕无数,肠断处。更唤起、琼鹊催发长亭路。征鞍难驻。但脉脉含颦,嗔人底事,刚爱逐春去。 阑干凭,芳草斜阳凝伫。愁连满眼烟树。_松不理金钗溜,鸾镜一奁香雾。花谁主。怅□□、玉容寂寞春知否。单衣懒御。任门外东风,流莺声里,尽日搅飞絮。
☆水龙吟
晴江衮衮东流,为谁流得新愁去。新愁都在,长亭望际,扁舟行处。歌罢翻香,梦回呵酒,别来无据。恨荼_吹尽,樱桃过了,便只恁、成孤负。
须信情钟易感,数良辰、佳期应误。才高自叹,彩云空咏,凌波谩赋。团扇尘生,吟笺泪渍,一觞慵举。但丁宁双燕,明年还解,寄平安否。 ☆喜迁莺(香风亭上)
平湖百亩。种满湖莲叶,绕堤杨柳。冉冉波光,辉辉烟影,空翠湿沾襟袖。静惬邻鸡啼午,暖逼沙鸥眠昼。西园路,更红尘不断,蝶酣蜂瘦。
知否。堪画处,野荠芜菁,_地铺茵绣。桃李阴边,桑麻丛里,斜矗酒帘夸酒。竹寺小依山趾,茅店平窥津口。春又晚,正香风有客,倚阑搔首。
☆木兰花慢(次岳总干韵) 叹镜中白发,元不向、酒边栽。奈诗习未除,客愁易感,剩要安排。浮名任他有命,怕青山、颇怪不归来。出屋长松招鹤,绕渠流水行杯。
浪驱羸马踏江淮。幽梦苦相催。甚狭路嵚崎,雄心突兀,谁忍徘徊。此事正烦公等,笑曹刘、只合作舆台。我自人间屈曲,青云有眼休回。☆木兰花慢(寿)
政胡尘满野,问谁与、作坚城。有老子行年,平头六十,无限声名。向来试陈大略,便群儿、啁哳耳边鸣。争识规模先定,破羌终属营平。
吾心惟有忠诚。羞媚妩,做逢迎。谓干戈锋镝,动关民命,此不宜轻。听渠自分勇怯,奈何他、天理若持衡。只把从前不杀,也应换得长生。
☆木兰花慢(次岳总干韵)
问功名何处,算只合、付悠悠。怕僮仆揶揄,长年为客,楚尾吴头。春来故园渐好,似不应、不醉把春休。剩买蒌蒿荻笋,河豚已上渔舟。
人间太半足闲愁。蓑笠梦汀洲。向桃杏花边,招邀同社,秉烛来游。连台听渠拗倒,更麹生、元不厌诛求。世事翻云覆雨,满怀何止离忧。
☆满江红
呀鼓声中,又妆点、千红万绿。春试手,银花影粲,雪梅香馥。归梦不知家近远,飞帆正挂天西北。记年时、歌舞绮罗丛,凭谁续。
烟水迥,云山簇。劳怅望,伤追逐。把蛛丝鹊喜,意□占卜。月正圆时羞独照,夜偏长处怜孤宿。悔从前、轻被利名牵,征尘扑。 ☆满江红
万灶貔貅,便直欲、扫清关洛。长淮路、夜亭警燧,晓营吹角。绿鬓将军思饮马,黄头奴子惊闻鹤。想中原、父老已心知,今非昨。
狂鲵剪,于菟缚。单于命,春冰薄。政人人自勇,翘关还槊。旗帜倚风飞电影,戈铤射月明霜锷。且莫令、榆柳塞门秋,悲摇落。
☆满江红
云暗山昏,西风撼、一天悲雨。隐君问、短墙修竹,故园何处。九月江南无雁到,素书封了谁传与。待从头、拼却把心宽,还如故。
吴姬唱,燕姬舞。持玉斝,温琼醑。怅人生欢会,一年几许。莫上小楼高处望,楼前诘曲来时路。便直须、匹马两苍头,东归去。☆酹江月
春愁几许,似春云蔼蔼,连空无数。□□眉尖偏易得,没个因由分付。杨柳烟浓,海棠花暗,绿涨墙头路。小楼应是,有人和泪凝伫。 长记宝轴妆成,鸳鸯绣懒,轻笑歌金缕。香雪精神依旧否,风月谁怜虚度。带减衣宽,十分憔悴,两下平分取。黄昏可更,子规声碎烟坞。
☆酹江月
东篱成趣,有西风解事,催开丛菊。碎摺黄金谁试手,一一清香堪掬。露湿凉轻,霞凝寒重,秀发如新沐。宫妆匀就,岂知红紫粗俗。
因念昔日渊明,微官不受,归伴花幽独。弹压秋光三径里,浊酒床头初熟。饮剧肠宽,醉深吻燥,更把纶巾漉。此翁无恙,唤渠同醉船玉。
☆水调歌头(为施少仪作)
此日足可惜,心事正崔嵬。江淮踏遍,经岁相识定谁来。每向酒边长叹,更向花边长笑,意虑叵能猜。邂逅忽相遇,有客在尘埃。 脱儒冠,著武弁,太多才。笔墨争似,钩戟容易到云台。余子何须转手,便把平生胸臆,勇去莫徘徊。事业上金石,人世自欢哀。
☆水调歌头(次下洞流杯亭作)
金篆锁岩穴,玉斧凿山湫。飞泉溅沫无数,六月自生秋。天矫长松千岁,上有冷然天籁,清响眇难收。亭屋创新观,客鞅棹还留。
推名利,付飘瓦,寄虚舟。蒸羔酿秫,醅瓮戢戢蚁花浮。唤取能歌能舞,乘兴携将高处,杯酌荐昆球。径醉双股直,白眼视庸流。 ☆六州歌头(岳总干概括上吴荆州启,以此腔歌之,因次韵)
百年忠愤,无泪洒江濆。曹刘事,埋露草,锁烟榛。哭英魂。此恨谁知者,时把剑,频看镜,徒自苦,拳破裂,眼眵昏。从古时哉去速,鄹人子、反袂伤麟。望家山何在,衮衮已_缨。欲剗还生。猛堪惊。
膏肓危病,宁有药,针匕具,献无门。荆州启,条旧书,汉将军。已不存。便合囊封去,仓庾地,尚间关。此不用,心温有,恐无干。人世欢哀数耳,天或者、又假人言。又一番春尽,高柳暗如云。梦断重阍。
☆六州歌头(次岳总干韵)
将军何日,去筑受降城。三万骑,貔貅虎,戮鲵鲸。洗沧溟。试上金山望,中原路,平于掌,百年事,心未语,泪先倾。若若累累印绶,偏安久、大义谁明。倚危栏欲遍,江水亦吞声。目断苹汀。海门青。
停杯与问,焉用此,手虽子,积如京。波神怒,风浩浩,勃然兴。卷龙腥。似把渠忠愤,伸恳请,翠华巡。呼壮士,挽河汉,荡_枪。长算直须先定,如细故、休苦营营。正清愁满抱,鸥鹭却多情。飞过邮亭。
☆永遇乐(章史君席上)
别院春深,华堂昼永,嘉宴初启。翠玉樽罍,红牙丝管,睡鸭沈烟里。弄晴云态,行空絮影,漠漠似飞如坠。最多情,紫绵团就,错落乱星流地。
史君自有,元龙豪气,唤客且休辞醉。蝶困蜂酣,燕娇莺姹,欢意浓如此。侃其笑语,止乎礼义,衣佩细纫兰芷。遥归去,残更欲尽,晓鸦又起。
☆传言玉女(次岳总干韵)
日薄风柔,池面欲平还皱。纹楸玉子,磔磔敲春昼。衾绣半卷,花气浓薰香兽。小团初试,辘轳银甃。
梦断阳台,甚情怀、似病酒。凤奁羞对,比年时更瘦。双燕乍归,寄与绿笺红豆。那堪又是、牡丹时候。
☆清平乐 西园啼鸟。留得春多少。客里情怀无日好。愁损连天芳草。
博山灰冷香残。微风吹满银笺。卓午花阴不动,一双蝴蝶团_。
☆清平乐(柬邢宰)
晓窗晴日。一点黄金橘。万事如毛随日出。多少人间头白。
未春长恨春迟。春来生怕春归。办取揭天箫鼓,莫教孤负荼_。
☆清平乐(为缪推官寿清容,缪之亭名也)
烟融雨腻。春去三之二。了却兰亭修禊事。判与仙翁一醉。
方壶日月偏长。清容花草吹香。辨取此身强健功,功名饱看诸郎。
☆眼儿媚 粉墙朱阁映垂杨。晴绿小池塘。东风扬暖,单衣初试,昼日偏长。 逢松两鬓飞云影,钿合未梳妆。阑干侧畔,闲抛荔子,惊散鸳鸯。
☆眼儿媚
东风挟雨苦无端。恻恻送轻寒。那堪更向,湘湾六六,浅处留船。
诗阄酒戏成孤负,春事已阑珊。离愁都在,落花枝上,杜宇声边。
☆眼儿媚 莫嗔日日话思归。归也却便宜。东邻招茗,西邻唤酒,一笑开眉。
人生万事无缘足,待足是何时。妻能纺绩,儿能耕获,未必寒饥。
☆谒金门
风又雨。墙外落红无数。人不归来春不住。佳期还已误。 细细一团愁绪。薄幸疏狂何处。化作//去声青鸾飞得去。问天天亦许。 ☆谒金门
风雨后。枝上绿肥红瘦。乐事参差团不就。一春如病酒。
楼外暖烟杨柳。忆得年时携手。燕子双双来未久。颇知人意否。
☆谒金门
愁万叠。春在雨条烟叶。翠袖倚风寒霎霎。傍阑看乳鸭。
何处一声啼_。架上荼_欲雪。绣被薰香香未歇。可怜音信绝。
☆谒金门(寿何令) 冬十月。记取生申时节。梅傍小春融绛雪。浅寒犹未却。 且醉笙歌蕉叶。富
- 于少保萃忠传(又名《旌功萃忠录》、《于公太保演义传》)
版本:明刻本。十卷四十回 。
作者:孙高亮,字怀石,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与于谦同里,约明万历初前后在世。
内容:叙述明代忠臣于谦安内攘外、受奸臣谗害下狱问罪、正色就刑大义凛然的故事。本书据传说及史料改编,十四回 前叙事零散浅俗,十四回 后则接近史笔,沉稳雄厚,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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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一部以明代民族英雄小说以于谦一生的经历为主线,在注重历史真实的大前提下作了一定的虚构和夸张,是当时集纳历史演义、神魔小说和传记文学于一身的新的小说形式。作者以爱憎分明的笔触描写了于谦刚正不阿的一生,也绘出了明永乐至成化年间的历史演变和百态众生图。
- 梁元帝萧绎撰写的《金楼子》是南北朝时期的一部重要子书,但却不载于《梁书*元帝本纪》.其原因恐有三:一是《金楼子》成书时正遇梁末战乱,姚察撰《梁史》时所据"国史旧文"本无记载;二是江陵亡陷,《金楼子》被西魏于谨大军掠至长安而入秘阁,姚察不得见;三是姚思廉续补时恐因唐太宗之故,而不得载《金楼子》于《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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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楼子,六卷(永乐大典本),梁孝元皇帝撰。《梁书·本纪》称帝博总群书,著述词章,多行於世。其在藩时,尝自号金楼子,因以名书。《隋书·经籍志》、《唐书》、《宋史·艺文志》俱载其目,为二十卷。晁公武《读书志》谓其书十五篇,是宋代尚无阙佚。至宋濂《诸子辨》、胡应麟《九流绪论》所列子部,皆不及是书。知明初渐巳湮晦,明季遂竟散亡。故马骕撰《绎史》,徵采最博,亦自谓未见传本,仅从他书摭录数条也。今检《永乐大典》各韵,尚颇载其遗文。核其所据,乃元至正间刊本。勘验序目,均为完备。惟所列仅十四篇,与晁公武十五篇之数不合,其二南五霸一篇与说蕃篇,文多复见。或传刻者淆乱其目,而反佚其本篇欤?又《永乐大典》诠次无法,割裂破碎,有非一篇而误合者,有割缀别卷而本篇反遗之者。其篇端序述,亦惟戒子、后妃、捷对、志怪四篇尚存、馀皆脱逸。然中间兴王、戒子、聚书、说蕃、立言、著书、捷对、志怪八篇,皆首尾完整,其他文虽搀乱,而幸其条目分明,尚可排比成帙。谨详加裒缀,参考互订,厘为六卷。其书於古今闻见事迹,治忽贞邪,咸为苞载。附以议论,劝戒兼资,盖亦杂家之流。而当时周、秦异书未尽亡佚,具有徵引。如许由之父名,兄弟七人,十九而隐,成汤凡有七号之类,皆史外轶闻,他书未见。又立言、聚书、著书诸篇,自表其撰述之勤,所纪典籍源流,亦可补诸书所未备。惟永明以後,艳语盛行,此书亦文格绮靡,不出尔时风气。其故为古奥,如纪始安王遥光一节,句读难施,又成伪体。至於自称五百年运余何敢让,俨然上比孔子,尤为不经。是则瑕瑜不掩,亦不必曲为讳尔。出《四库总目提要》